第四章 別插手

第四章 別插手

蕭元吉依然咒罵不停。賓客們看不下去了,雖然不清楚人家的家務事兒,但誰不知道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當着這麼多人歇斯底里是幹嘛呢?

「汝南侯。」有位婦人站出來打圓場,「公主樣子不太好,像是要暈了,快扶進去休息一下。」

蕭元吉冷笑:「她裝樣兒呢。」

那婦人皺了皺眉還要說話,尚未來得及開口,阮瑜就身子發軟往後倒。蕭元吉愣了一下,下意識要去拽。

阮瑜被陸野穩穩接住。

陸野看了看懷中的姑娘,臉色慘白,眼緊閉,睫毛窸窸窣窣顫著,好像不太喘的上來氣兒。

一隻手按在心口處,另一隻手——被蕭元吉拽出了一圈緋紅的印子。

觸目驚心。

蕭元吉本來因為阮瑜暈倒了有點兒心虛,結果陸野竄上來又點燃了他的火氣,上來使勁兒推了陸野一把:「你憑什麼扶?滾開!這裏還輪不上你!」

陸野眼中濃霧翻騰,黑沉沉一片死寂,面無表情朝蕭元吉看過來。

眼神像是要殺人。

蕭元吉愣了下,下意識往後退。

陸野左手摟着阮瑜,右手伸出來拽住蕭元吉的手腕。

反向一扭。

蕭元吉雙眼倏的睜大,叫聲在喉嚨里還沒出來,陸野又擰斷了他的小拇指。

這回蕭元吉壓根兒叫不出來了。

眼淚從他眼裏冒出來,他咬着牙抽氣,胳膊一陣陣哆嗦。賓客們都看呆了,沒人敢上前。

陸野打橫抱起阮瑜,吩咐婢女:「找大夫來。」又看了蕭元吉一眼,「送汝南侯回府。」

「……是。」

*

明珠幾個聽到阮瑜暈倒,都嚇了一跳,邊走邊打聽是怎麼回事兒。得知是蕭元吉發瘋,一個個咬着牙無話可說。

阮瑜現在花廳旁邊的一間廂房裏,安睡着,呼吸平穩了很多。大夫開的葯也吃了,沒有大礙。

陸野沉默坐在一邊。

「侯爺。」明珠打頭,四人向陸野行了禮。

陸野看了她們一眼,點頭。

四人涌過去看阮瑜。

陸野開口,嗓子被火燎過似的啞:「她是不是經常這樣?」

「已經很久沒有過了。」明珠擦擦眼淚:「上次暈倒是兩年前。」

「之前呢?」陸野問。

「之前……」明珠看了他一眼,說:「汝南侯和公主經常吵架,所以就……」

陸野閉着眼仰起頭,半晌,苦笑了聲:「我的錯。」

明珠沒有說話。

陸野站起來,「你們好好照顧她,要什麼儘管告訴下人。她醒了以後……告訴我一聲。」

「侯爺放心。」

陸野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轉身走掉。

*

阮瑜睡到傍晚才醒。

她睜開眼,覺得心口有些難受,抬起手想揉一揉。坐在床邊的彩珠忙站起來,「公主你醒了!」

「……恩。」

明珠端著水走過來,坐在床邊拿着個湯勺,眼睛紅紅的說:「公主喝點兒水吧。」

阮瑜點了點頭。

半碗水下肚,她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自己躺在這兒是為了什麼。

於是就回憶起了在那麼多人面前丟臉的難堪。

阮瑜還是很要臉的,身為大昭公主,她從小所受的教養都是關於如何撐起她這個公主的臉面。

要端莊,要矜貴,可以睥睨眾生但絕不可讓眾生看輕了你。

阮瑜煩透了這樣的教養,但不得不承認,這種教養已經深入骨血,與她融為一體。

阮瑜疲憊的閉上眼,問:「蕭元吉呢?」

「回侯府了。」明珠猶豫了下,說:「西涼侯折斷了侯爺的左手臂和一根手指。」

阮瑜愕然,睜開眼看着明珠:「為何?」

她不是擔心蕭元吉,她就是覺得,挺不可思議的。

西涼侯為什麼要為她出頭?

明珠笑笑,「當然是為了公主。」

阮瑜低眸,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這是我和蕭元吉的事,他沒必要管。雖然父皇不會罰他,但得罪蕭元吉這樣的小人……沒必要。」阮瑜咳了咳。

就跟她不喜歡自己跟蕭元吉的破事兒被外人知道一樣,她也不喜歡別人插手。

如果是為了幫她,她會更不知所措。

她已經深陷在這個泥沼里,認定了自己會一直這麼陷下去,反正都這樣了,她覺得自己終究是要在這泥沼里腐爛的。

不想拉上任何人。

明珠笑笑,「都已經得罪了,還有什麼辦法?公主是不是去跟西涼侯道個謝?」

那是肯定要去的。

阮瑜嘆口氣,「去吧。時候也不早了,準備回去。」

明珠猶豫的看着她。

「怎麼了?」

明珠說:「侯爺只怕在玉苔院等著找公主的麻煩,公主要不在這兒住一宿?」

阮瑜被扶著坐起來,「他斷了手臂手指,躺在床上養病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去玉苔院找我的麻煩?就算他真的要來,我也得回去。」她頓了頓,低頭穿鞋,「這畢竟是西涼侯府。」

她一個汝南侯夫人,怎麼適合住在這裏。

明珠嘆了口氣,張羅著給阮瑜穿衣梳頭,弄完了陪着阮瑜一塊兒去西涼侯的書房。

*

書房裏,陸野對面站着個男人,應該是下屬。阮瑜便坐在庭院裏一張石凳子上等。

沒一會兒門就開了,阮瑜等那男人走了才起身進去。

「怎麼樣?」陸野站起來,繞過桌子走到她旁邊。

「我……沒什麼事了。」阮瑜抬頭看他一眼,抿了抿唇說:「蕭元吉那邊有我攔著,我盡量不讓他找你麻煩。」她頓了頓,又小聲吐出一句:「畢竟是為了我才……」

陸野笑起來,輕蔑的語氣:「他能找我什麼麻煩?」

阮瑜搖頭,「你不知道,他這人沒什麼本事,但是陰招很多。他一定會想辦法把這筆賬還給你的。我沒有把握一定能阻止他,所以你自己多小心。」

陸野垂眼看着她,眸子黑漆漆的。阮瑜說不清這是什麼眼神,但像是刻意在壓制着什麼情緒。

半晌,他開口:「你不需要幫我攔着他。他要幹什麼就沖我來,我樂意奉陪。」

阮瑜着急了,這個陸野怎麼這麼犟呢。

「他是不如你有本事,可他那些下三濫的陰招你防都防不過來,你們這種正人君子……」

陸野挑眉笑了,打斷他:「你為什麼覺得我是正人君子?」

阮瑜愣住,心說難道你不是?

他笑得挺開心的,頭偏過去,拿手揉了揉眉心。

阮瑜無奈看着他。

被人看做是正人君子就這麼好笑?

陸野勉勉強強收住笑:「放心,我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原本不是,現在更不是。他動不了我的。」

阮瑜看着他嘆了口氣,行吧,愛咋地咋地吧,她管不了了。

還有一件事。

「謝謝。」阮瑜認真看着他。

陸野愣了一會兒,笑笑,沒說話。

「如果你下次又撞上蕭元吉發瘋,可以當做沒看見。」阮瑜一本正經的說:「別插手。」

*

阮瑜回府的時候,蕭元吉正躺在秋水堂養傷,以柳芙霜打頭的幾名寵妾都過去了,秋水堂忙的不可開交。

她不禁鬆口氣。

玉苔院可以清凈好一段日子了。

於是她從心底生出來那麼一絲慶幸,慶幸陸野扭斷了蕭元吉的手。

阮瑜傳召了柳芙霜。

柳芙霜算是蕭元吉跟前兒最貼心的人,蕭元吉有什麼事情都會跟她說,所以從柳芙霜那兒也可以打聽到蕭元吉的消息。

柳芙霜鮮少進玉苔院,每次進去都是謹小慎微,滿面帶笑一步不敢出錯。

其實阮瑜想說我沒這麼多規矩,只要你不在我跟前趾高氣昂的就行。

「柳姨娘,我叫你過來只為了一件事。」阮瑜慢慢啜了口茶,「蕭元吉現在養病,你是貼身照料他的,他有什麼行動你最清楚。」

「……」柳芙霜低着頭不敢答話。

阮瑜繼續說:「他要是見了什麼不該見的人,吩咐了什麼不該吩咐的事兒,目標是西涼侯,你就來告訴我一聲。」

柳芙霜:「……」

「如果他出手了,你卻沒有告訴我,我便把這筆賬算在你頭上。」阮瑜語氣淡淡的,很靜,卻有種攝人的力量。

柳芙霜心中一咯噔,忙推辭:「侯爺吩咐事情也不一定會告訴我。」

阮瑜笑笑,看着她:「柳姨娘想知道什麼事兒,還需要別人來告訴?全在於你想不想知道罷了。」

這話倒是沒錯,她在後宅穩紮穩打這麼多年,弄個消息是完全不費勁的。柳芙霜咬一咬牙,侯爺和公主她一個都不能得罪,只要事情不牽連到她,她樂意賣公主這個人情。

「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

「說。」阮瑜微微一笑。

「不能讓侯爺知道是我走透了消息。」

阮瑜點頭,「你放心,我的人嘴都緊的很。我也沒那個閒情逸緻跟蕭元吉聊天。」

*

過了五日,天氣漸漸晴暖,桃花一改前幾日蔫噠噠的景象,蓬勃有朝氣。

滿院子都能聞到清甜的花香味兒。

「馬車安排好了?行,叫馬夫等著,公主馬上就出門。」明珠打發掉小丫頭,又問瑩珠幾個準備好了沒,要出發了。

每年這個時候,阮瑜都會去東郊相國寺上香,順便欣賞欣賞相國寺旁邊的桃花林。

這對於她們是難得的出遊活動,因此四個丫鬟都很興奮,一大早就爬起來準備了。

半個時辰后,抵達東郊。

與夜夜笙歌的西郊不同,東郊主要就是一座古寺。香火鼎盛信徒眾多,不論官員女眷還是普通百姓都愛來這裏上香。阮瑜每年來這裏上香成了習慣,但並不知道自己是來求什麼的,每次來了又很茫然,便求菩薩保佑父母康健。

今年還是一樣,她拈了三炷香朝菩薩拜過,說了心愿,插進大青銅鼎里的香灰中。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感覺火星蹦了蹦,陡然亮了一下。

她走出觀音殿,下台階的時候瞥到下面樹蔭下有個人,穿着玄黑錦袍,身形高大悍利,乍一看有些眼熟。

阮瑜盯着瞧了一會兒,發現這人不是西涼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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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軟玉溫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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