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夫人知道我去哪了嗎?

第二章 夫人知道我去哪了嗎?

蕭元吉瞟了窗子一眼。窗戶上有位女子的剪影,輪廓姣好,臉的方向正面對着他。

某個瞬間,蕭元吉眼中閃過一絲恍惚。

但很快恍惚被怒氣淹沒。他走到門口,看見明珠就冷笑一聲:「又是你?少拿你們宮裏那套規矩來壓本侯,她現在在我侯府,是本侯的夫人,就得守我侯府的規矩!起開!」

明珠伶牙俐齒絲毫不讓:「侯爺息怒。公主雖已下降,但到底是金枝玉葉,在侯夫人的身份上面還壓着公主的身份。侯爺也別忘了,您還有一重身份是駙馬。」

駙馬是什麼?在公主面前,公主是尊,駙馬是卑。

「賤婢!」蕭元吉倏然睜大雙眼,眼裏有崩裂的紅血絲,看着格外瘮人。他一腳朝明珠踹去,幸好明珠身手敏捷一閃躲開。

「侯爺是想抗旨嗎!」明珠瞪着他,「聖旨就在屋中,是否需要奴婢再向侯爺宣讀一遍!」

以往每次爭執到這一步,蕭元吉都會退讓,飲恨離開。

可是今天沒有。

蕭元吉仰天大笑兩聲,表情古怪又嘲諷:「有本事就來治本侯的罪。」

他抓住明珠的肩膀把她往旁邊一扯,明珠借力翻身一個手刀砍在蕭元吉的頸后,蕭元吉趕緊護住脖子,難以置信的看着明珠。

明珠一臉漠然。

身為婢女,她不該對主子出手,但出於保護公主的立場,她可以與任何人為敵。

蕭元吉指著明珠冷笑,憤然轉身步入庭園,拔出腰間佩劍朝桃花樹亂揮,狂笑道:「阮瑜!你不出來,我便毀了你的樹!我動不了你的人,還動不了這幾棵樹嗎!」

他握劍的手不穩,稍微活動幾下就喘氣喘的厲害,但樹枝脆弱易折,零零碎碎掉了好多。

花瓣亂飛。

*

阮瑜從屋裏出來的時候,蕭元吉正把劍插進泥土裏喘氣。

明珠站在阮瑜身後翻了個白眼。

一個大男人,虛成這樣。

阮瑜看着滿地桃花的殘枝敗葉,臉色一沉,不耐問:「蕭元吉,你又在發什麼瘋?」

蕭元吉把劍扔在地上,嘴角牽着一縷詭異的笑,朝她走過來,卻被明珠攔在五步之外。

「你知道我今天去哪了嗎?」蕭元吉問。

「不知道。」對方的回應很冷漠。

蕭元吉的笑容瞬間消失,面無表情道:「西涼侯府。」

阮瑜靜靜看着他。

「他排場好大呀,皇上領文武百官出城三里去迎,為他接風洗塵,加封太傅。他請我和好幾位大人去府中吃酒,你猜他對我說什麼?」蕭元吉嘴角那抹詭異的笑又浮現出來。

阮瑜面無表情。

「他說,要我明天帶着夫人一塊去他府上赴宴。」蕭元吉頓了下,嘲弄似的問:「夫人,你意下如何?」

阮瑜看他片刻,冷漠拒絕:「謝西涼侯好意。我卧病已久,不宜出門。你帶芙霜去罷。」

「我倒也想,可芙霜到底是妾,帶芙霜去顯得我輕視西涼侯。」蕭元吉目光瑟瑟冰涼:「要不夫人與我同去?」

阮瑜不耐的皺了下眉。

她覺得蕭元吉今天瘋的格外厲害。

平時各位大人的宴席他帶芙霜去的不少,今天非要跑到她的玉苔院來鬧騰。

這不是有病么?

「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阮瑜撂下這一句,就轉身進了屋子,一眼都沒再留給他。

*

第二天蕭元吉果然帶着柳芙霜去赴宴。

柳芙霜五年前是西郊一帶青樓的行首,如今忙於後宅事物,且年歲稍大,姿色不復當年。但因為她蘭心蕙質善解人意,所以蕭元吉這些年一直寵她不衰。

平時柳芙霜出門赴宴總是打扮的極華麗,儼然一副正妻的派頭。今天卻改了性兒,衣服首飾都挑的清淡掛,好像在極力掩藏自己,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顯眼。

柳芙霜戰戰兢兢跟着蕭元吉進了西涼侯府的大門,未到一盞茶的時間就灰溜溜的滾了出來。

她被西涼侯的人送回汝南侯府,然後帶着這群人來到玉苔院門口。

「公主就在這裏,你們自己去請吧。」柳芙霜不想招惹麻煩,轉身就想走掉。

「等一下。」一名護衛擋住她的路,和同伴交換了下眼神,點了個頭說:「煩請告訴公主一聲,我們在門外等她。」

柳芙霜欲哭無淚。

這種事兒為什麼偏偏輪到她呢?

公主不喜人打擾,尤其是那次大病之後,性子變得越來越孤僻不耐煩與人接近。柳芙霜其實挺怕她的,能遠則遠。

但對面也不是好惹的主。

柳芙霜敲開了玉苔院的大門。

開門的是個小丫鬟,見到她楞了一下,心說真是稀客,但也沒多問就請她進去了。招呼同伴去喊明珠姐姐。

明珠從屋裏出來,淡掃柳芙霜一眼,問:「柳姨娘有何事?」

聽慣了別人叫她柳夫人,突然來個叫姨娘的柳芙霜還真有點兒接受不過來。差點就要脫口而出你放肆,又生生噎了下去。

柳芙霜笑着說:「侯爺在西涼侯府赴宴,請公主趕快過去。」

明珠奇怪看着她:「柳姨娘不是陪着侯爺去了嗎?怎麼又回來喊公主去?」

不提還好,一提這事兒柳芙霜就下不來台。

她剛進西涼侯府見到西涼侯,對方就出言打趣了她的身份,然後硬生生遣人把她給送了回來,馬不停蹄的。

「我……」柳芙霜一副有難言之隱的樣子。

她不說,明珠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她低頭笑了下,然後一本正經抬頭告訴柳芙霜:「稍等,我這就進去跟公主說。」

「麻煩姑娘了。」

*

屋內,阮瑜正在喝葯。

葯里加了蜂蜜,苦的不那麼厲害。空氣里瀰漫着一股幽靜的葯香,這葯香和陳舊的木頭味兒契合,使屋子聞起來像個古老的藥材鋪。

如果細聞,還能聞到一縷花香。

西北邊的窗戶上擺着一個青瓷瓶,瓷瓶里插著一株桃花,開的正盛,是今早剛從枝頭上摘下來的,花瓣上沾著露珠。

阮瑜對苦味不敏感,一碗葯喝完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用帕子掖了掖嘴角,就看見明珠走過來。

「公主,柳姨娘去西涼侯府赴宴,被西涼侯趕回來了。」

阮瑜詫異的抬了抬眼皮,「怎麼這樣?」

「也怪不得人家。都說了要正妻,柳姨娘哪裏夠格兒?奴婢知道公主不耐煩應付那些人,可西涼侯戰功赫赫,連陛下都要出城三里迎接,公主就當給個面子,去赴他一次宴吧。」

明珠遞了個眼神給瑩珠,瑩珠從旁附和:「對啊公主,奴婢們也想見見西涼侯是何等人物呢。」

這實在是睜眼說瞎話,她們早見過西涼侯不知多少回了。

沁珠和彩珠也跟着勸。

阮瑜本不想去,無奈這四個丫頭興緻勃勃,她向來不願虧待自己這幾個丫頭,更何況只是見西涼侯這麼小小的心愿?最後只好答應。

四個丫鬟歡呼一聲,跑開去為公主準備梳妝穿衣。

阮瑜無奈笑了下,心說去見西涼侯就這麼讓她們高興么?

*

半個時辰后,阮瑜坐在了西涼侯派來的馬車上。

她出門的日子很少,絕大多數時候連院門都不會邁出,最多在院子裏走走。馬車一顛起來,晃的她骨頭都疼。

幸好西涼侯府不遠,隔了兩條街就是。一路上聽明珠說這是她爹爹賞的宅子,原本是個貪官的家,被抄之後一直閑在那兒,前些日子翻修一回贈予了西涼侯。

阮瑜好奇西涼侯到底是何等功績能得爹爹這般看重,明珠言簡意賅道:「三年時間,鎮壓了五位王侯的聯合叛亂,將蒙古部族多年來傾占的大昭領土奪回,一度佔領對方都城。蒙古部族紛紛納歲上貢求議和,得陛下首肯之後,西涼侯才帶兵撤退。」

西涼侯的功績遠不止這些,明珠只是挑了最重要的說。

馬車在西涼侯府前停下,阮瑜一下車,門口的護衛立刻在兩邊一字排開,沖阮瑜彎腰大呼:「公主!」

阮瑜被這陣勢弄的有些莫名其妙,好像……過於隆重了點。

她進入侯府大門,有兩位丫鬟早已等候在那,在前面給她帶路。西涼侯府原是那貪官的宅邸,修建的十分深邃迂迴,房屋眾多,路又拐來拐去繞的人頭暈。

「到了嗎?」阮瑜忍不住問。

「快到了,公主若是累,可以叫轎子來。」帶路的丫鬟徵詢的看着她。

她搖頭說不用,額頭上卻已經出了一層細密的薄汗。

她常年卧病,又甚少出門,剛才在馬車已經遭了罪,又在這府裏頭不停地繞。

真有些吃不消。

又不知過了多久,那丫鬟引她下了一個台階,說:「就是這兒了。」

她心跳極快,喘息不勻,視線也有點兒模糊,突然感覺眼前一暗,似乎是一個人擋在她面前。對方身材高挑,背對着太陽投下陰影,而她剛巧就在這片陰影中。

她可以聞到對方身上的氣息。

像是寒涼、帶着蠢蠢欲動侵略性的冰,有着刺骨的鋒芒和稜角。

她下意識退了一步。

她不習慣和人靠的太近,無論男人還是女人,更何況是——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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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軟玉溫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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