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煮熟的鴨子飛了
「皇帝？」
皇上一直在發愣，長華郡主與平南王伸長脖子等著，面上難免帶了幾分急切和憂心。一旁的太后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皇帝？怎麼還愣著？」太后催促道。
「此事不太妥。」皇上清了清嗓子道：「梁三小姐身世不顯，如何能與世子匹配？」
長華郡主不在意地笑了笑：「皇上言重了，梁小姐原本也是伯爵府的嫡女，再說了，我們也不看重這些，只要弘兒願意，他就是娶個村姑回來我也不會說什麼。」
太後點頭，跟著勸道：「既是如此，皇帝便允了吧。」
皇上心裡苦，只能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道：「不妥，這梁三小姐之前與定國公世子定過親，如何能再登平南王府的門？不妥不妥。」
長華郡主眉頭一皺，沒想到皇上竟是一再反對，早知道就不該進宮討這個嫌，直接去梁家開門見山地提親便是。
只要能讓兒子得償所願，順利娶到梁三小姐，哪怕何氏怪罪，她也得硬著頭皮「以勢壓人」。
本想求道聖旨，這樣也省得麻煩，聖旨一下，何氏再不願意也只能讓女兒嫁過來了。她也不必與何氏發生任何不快。
可千算萬算，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皇上居然不同意。
「皇上，事出有因，這些我們都不放在心上。梁三小姐的品行我是信得過的，況且，我與梁大夫人是手帕交。若是這段姻緣能成，那是雙方都樂見其成的，絕對皆大歡喜的事。」
皇上嘴角上揚道：「是嗎？那長華你為何不直接去梁府提親，反而捨近求遠，來宮中求聖旨？」
長華郡主噎了一下，好半天道：「若是皇上能賜婚，那這樁親事自然更圓滿了。」
長華郡主後悔極了，若是再給她一次機會，她才不來宮裡自討沒趣。
皇上搖了搖頭：「哦，可惜啊，圓滿不了。這樁親事我覺得不妥。」
像極了風涼話的口吻，一旁的太后都聽不下去了，走到皇上身邊，壓低聲音道：「皇帝，你今日是怎麼了？不會是老毛病犯了吧？」
「什麼老毛病？」皇上一時回不過神來。
太后瞥了一眼暗自後悔的長華郡主，沒好氣的皇上說道：「你不會是看這梁三小姐顏色好，想弄進宮裡來吧？」
被太后這麼埋汰，皇上有些尷尬。雖然太后聲音極低，只有他們母子二人聽到，皇上還是不自在地別過臉。
「母后，你胡說什麼呢？絕對沒有的事。」皇上壓低聲音否認。
「真的？」
「自然是真的！」皇上有些無力地說道。
「那你為何如此為難長華？」
太后實在是想不通，人家長華想給自家兒子娶個媳婦，按理來說，皇上沒理由反對啊。
長華郡主父母早亡，先太后曾經將她帶入宮中撫養過一段時間，與皇上自小便有些情誼。長華郡主自出嫁后，平日也極少進宮，難得在皇上面前求一次恩典，居然被一口回絕了，太后自然想不通。
「我為難長華做什麼？」皇上扶著額頭道：「我自有我的道理。母后還是幫兒臣想想誰家的千金與弘兒相配才是正經。」
太后：「……」
長華郡主有些沮喪，見太后似乎在勸說皇上，面上不免又帶了幾分期盼。
然而，等太后抬眼看過來，長華郡主面上的期盼一掃而空。只消一眼她便知道，太后也沒能說服皇上。
太后自然捕捉到了長華郡主眼中的失落之意，她嘆了一口氣道：「要不，長華你看看京中可有別的千金合眼緣的？」
「就是嘛，京城那麼多世家千金，一個個非得盯著梁三小姐做什麼？實在不行，宮中的明月和明妍兩位公主也到了適婚年齡……」
「謝聖上美意。」平南王趕緊道：「犬子生性魯莽無趣，怕是配不上公主。既是聖上覺得不妥，必然有不妥的道理。臣與長華先行告退。」
長華滿臉不甘，有些責怪地說道：「你這麼快就折服了？回去你打算如何和弘兒交代？」
「你再精心挑選一個便是。」
「你說得輕巧，上哪去找啊？」長華郡主急得眼睛都紅了。
平南王心裡也格外不是滋味，但是直覺告訴他，這樁親事絕對不能再提了。
皇上的舉動太過不尋常了，背後定有深意。
且不說長華向來頗得皇上與太后看中，就梁三小姐嫁給平南王世子這事，皇上理應樂見其成的。梁府的爵位日漸沒落，最近更是連爵位都給丟了。這樣的人嫁入平南王府，皇上還有什麼可擔憂的？
可是如今皇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對，事出反常必有妖。
「慢慢找便是。」平南王拉著長華郡主往外走去。
皇上看著長華郡主與平南王的背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太后也有些心塞，幽幽地說道：「貴妃行為甚是荒唐，我將她禁足於清涼殿一年，皇帝該不會心疼吧？」
皇上眼神一閃道：「母后說笑了，做錯了事自然該罰。只是，母后也知道，貴妃此舉是兒臣授意。」
「真是你的意思？」雖然心裡有所準備，還是被嚇了一跳：「你難道早就對如今的定國公世子不滿了？」
「算……算是吧。」皇上模稜兩可道，「定國公世子資質平庸，世人皆知。」
「此舉太過冒險，若是定國公惱了你，你可如何收場？」太后嘆了一口氣道：「況且，此刻又沒有合適的替代人選。」
「母後放心，兒臣既然敢做，自然有十足的把握。」皇上隨口敷衍道。
「無論如何，貴妃還是該罰。」太后不好太過斥責皇上，這氣自然要撒在貴妃身上。
「是是是，只是貴妃也是奉命行事，著實有些冤了。還請母后酌情減免？」
皇上知道貴妃有時候是沒規矩了些，可是偌大的宮中，確實只有這麼一朵解語花，其他女人都挺無趣。更何況，許多他不好出手的事情，確實需要貴妃來替他背鍋。
***
鬧哄哄地場面靜下來后，皇上獨自坐在宣政殿，朝內侍招了招手。
「去傳定國公入宮。」
內侍瑟縮地提醒道：「聖上，你之前才傳過旨讓定國公入宮呢。定國公說了，如今有緊要的事情要處理。完事了，再進宮來給您請罪呢。」
皇上一臉鬱悶地說道：「朕在這為他的事殫精竭慮，應付完那一堆鬧事的文臣武將，還得應付長華郡主夫婦。他倒是好，不知去哪風流快活了！」
「定國公想必是有極要緊的事情要處理。」內侍道。
「還能有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了？」皇上黑著臉道：「去派人把他給我帶過來，他若是又說有什麼要緊事來搪塞，你就告訴她，他媳……你就告訴他，煮熟的鴨子飛了！」
「是是是。」內侍一頭霧水，卻只能拚命點頭，「奴才這就去。」
一刻鐘后，張淮之風塵僕僕地來到了宣政殿。
皇上坐在上首，悠哉悠哉地問道：「淮之啊，不是說有要緊事嗎？怎麼一聽煮熟的鴨子飛了，就火燒眉毛一般趕過來了？」
張淮之面上看不出喜怒，「臣剛好把事情辦妥而已。」
「喲，那你且說說，是什麼要緊事？」皇上帶著幾分調侃地問道。
然而，在發現定國公面上表情格外嚴肅，甚至還帶著幾分森冷之後，皇上歇了調侃的心思。
顯然，這事極其不尋常。
皇上朝周圍的宮人揮了揮手道：「都退下吧。」
宣政殿的大門從外面關上之後，皇上皺著眉問道：「淮之，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皇上在心中祈禱，可千萬別是那個梁家小姐出事了，無論是他還是定國公，都承受不起這樣的打擊了。
「恩。」張淮之看出了皇上心裡的不安，安撫道：「皇上勿憂，梁府無事。」
皇上明顯鬆了一口氣，點頭道：「還好還好。」
「臣這些年一直在暗中查訪敵國餘孽，漸漸有了眉目。餘孽非常狡猾，臣布下陷阱，今日才算有所收貨。」
皇上滿臉激動起來，「你抓到那些餘孽了？」
張淮之點了點頭，踢了踢腳邊的大箱子道：「這是他們的大將軍，被捉時自盡了。其他的人如今關押在軍營里。」
「好！很好！」皇上點頭道：「朕這就派人把他們掛在城牆上！讓百姓們出一口惡氣！」
「請聖上開恩，臣想將當年殺害幾位世家小姐的餘孽，送至他們父兄手中。」張淮之道。
這五年，因為與他定親而慘死的世家小姐一個接一個，張淮之心中哪能不自責。如今他就要娶妻，若是不能為這些無辜的女子復仇，這婚如何能結得安穩？
「好。」皇上點了點頭：「淮之想得周到。依你，事不宜遲，你且去吧。」
然而，張淮之並沒有如皇上所說的那般退下，反而呆站在原地看著他。
「你還愣著幹什麼？還有事？」皇上有些納悶地問道，「可是還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之前召臣前來的內侍說，皇上讓他轉告我，煮熟的鴨子飛了。敢問皇上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