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趙弘的心事
張淮之向來嚴肅，皇上沒少故意整些法子逗他，最後發現都是自己自討沒趣，碰一鼻子灰。而張淮之卻毫無所覺，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
這似乎是張淮之第一次有了反應，皇上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竟是愣了好半天。
「難道是宮人傳錯了旨意？」張淮之一臉疑惑地嘀咕道。
「咳咳咳。」皇上咳嗽了兩聲道：「你可知道長華郡主今日來宮中了？」
張淮之倒是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點點頭道：「我聽說許多同僚都來了宣政殿。」
他頓了一下，拱拱手道：「因為臣的緣故，著實讓陛下殫精竭慮了。臣惶恐。」
這些人來宣政殿是為了什麼，張淮之再清楚不過了。其實他們甚至還攛掇自己一起過來。自然被張淮之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這話總算讓皇上暢快了許多，臉上卻依舊一副埋怨的模樣道：「你既是知道，為何不過來幫朕解圍？你就應該把他們攔下便是。」
「聖上恕罪，臣一直在攔著他們。」張淮之道：「臣也說，對貴妃的旨意並無異議。後來有屬下來報，偵查到那些餘孽的下落，臣這才趕過去……」
提到捉拿那些殺千刀的餘孽，皇上自然無話可說。
「行了行了行了。」皇上擺擺手道：「扯遠了扯遠了，咱們還是說回長華郡主來宮中的事。」
「是。」張淮之點了點頭，面上依舊困惑。
「你可知長華郡主此番前來，是請朕為她的兒子趙弘賜婚？」
張淮之搖了搖頭，一點認真道：「臣不知。」
皇上朝他翻了個白眼道：「那你可知道，長華郡主看中的是誰家姑娘？」
「臣不……」
「別別別，別一問三不知。你好好想一想。」
張淮之原本並沒有太放在心上。皇上拿他取笑也不是頭一回了，他原本以為，是皇上被那些同僚圍堵在宣政殿，心裡鬱悶，這才把賬算在自己身上。
如今聽皇上怎麼一提醒，便覺得不對勁起來。長華郡主替她兒子求聖旨賜婚，這不奇怪。不過長華郡主與梁大夫人的關係很好，對梁三小姐也非常喜愛。
張淮之心下一驚，壞了，難道是長華郡主想要替兒子求娶梁三小姐？
張淮之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難怪皇上今天說話怪怪的。
若不是自己先跟皇上挑明了，說不定皇上還真就給下旨賜婚了！可不就是煮熟的鴨子飛了么？
張淮之拱拱手，語氣比之前明顯急促了幾分。
「莫不是梁三小姐？」
皇上瞧著他帶了幾分焦急，心情又好上不少。
「正是。原來淮之你也知道啊。」皇上故意調侃道：「那淮之覺得，這樁親事朕該不該應下啊？」
皇上拿出紙筆故作思考狀：「讓朕想想，這旨意應當如何擬才好呢……」
張淮之趕緊向前一步跪下：「皇上，臣已與梁三小姐定親，而且這事皇上之前已經批准。萬不可再應下長華郡主。」
「哈哈哈。」皇上愉悅地笑出了聲：「淮之言之有理啊。」
「謝皇上體恤。」張淮之道。
「只是可憐了趙弘那小子，好不容易看中一個姑娘，把長華高興壞了。結果卻晚了一步，哎……」
張淮之心滿意足地走了，而皇上的好心情卻沒能持續太久。因為內侍來報，平南王世子趙弘在外邊求見。
「嘖嘖嘖，這一波又一波。」皇上搖了搖頭，「剛才就該把淮之留下才是。」
瞧見趙弘時，皇上覺得對方的神色倒是還好。原本以為的不甘、憤怒、委屈通通都沒在他的臉上出現。
「你前來所謂何事？」皇上嘆了一口氣道：「可是因為婚事被阻，心裡不服氣？」
「臣不敢。」趙弘搖頭道：「只是母親回去后，便毅然決然要替臣與朱尚書府的小姐定親，臣著實不願。」
皇上心裡一突道：「我說趙弘啊，你不會讓我去攔著你娘吧？」
趙弘瞧了皇上一眼，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趙弘啊，我才否了你和梁府的親事。若是再否了你與朱小姐的親事，你娘得跟我拚命。」
皇上搖頭苦笑：「你娘現在心裡還不知會如何怨朕呢。你若真不願意，和你娘好好說便是。朕就不插手此事了。」
「皇上明鑒。南海一直飽受倭寇困擾，臣聽聞最近倭寇極其猖狂。臣斗膽，請求出征南海將倭寇一舉殲滅。」
皇上嚇了一跳，盯著趙弘好一會才道：「我知道你忠心，只是你尚年輕，而且從未上過戰場，如何能應對？況且，你是長華獨子，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朕如何向長華交代？」
「皇上，二十年前的那場大戰始終是父親心中的心結，若是可以父親一定會親自奔赴南海平定倭寇。」趙弘的面上明顯帶著幾分觸動。
那些倭寇其實都是大禹朝的將士極其後代，二十年前，平南王還沒被封為異姓王，率軍在南海與夜鮫國大戰，最後大勝而歸。
卻在準備回來時，遭遇了一大波鯊魚，將士們的小船速度有限，需要儘快轉移到大船上。在轉移過程中，鯊魚越來越近。最後不得已，主帥沒能等最後幾艘船上的將士轉移，便下令撤掉了甲板，將船迅速開走了。
被遺棄的將士大部分喪生鯊魚之口，小部分得以倖存下來，卻對大禹朝恨之入骨。而班師回朝的將士們封官拜爵，成了大英雄。尤其是主帥還封為異姓王。
趙弘不止一次聽父親回憶起當時的慘狀，面上都是後悔不已的神色，將士們的鮮血染紅了那片海域，哀嚎聲如同鬼哭狼嚎一般。
其實若是等全部將士都轉移到大船上，其實時間上是夠的。只是這樣一來，船的速度肯定會慢下來，而且，鯊魚可能會一直尾隨著船隻，甚至進行攻擊。
所以遺棄掉那群將士有三層意思，一時節省時間，而是提高船行速度，三嘛，就是以他們為誘餌擋掉鯊魚對大船的追捕。
當時情況緊急，主帥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內心有所掙扎，卻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
後來封王拜將后，這事一直是平南王的夢魘，直至聽到消息稱，南海出現了倭寇擾民，那些倭寇有些面熟，似乎是之前被遺棄的將士。
平南王頗為痛苦，為此還大病了一場。
「臣的父親初上戰場時比臣還年輕，定國公更是未滿十歲便征戰沙場。臣雖無經驗，卻常聽父親提起海上作戰的事迹，頗有幾分心得。」趙弘頓了一下道：「而且，此番平定倭寇，再沒有比臣更合適的人了。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皇上深深地看著他，良久才問道：「值得嗎？為了逃避婚事，你跑到戰場上去。」
趙弘搖了搖頭道：「不是。若是臣凱旋歸來，臣懇請皇上給臣一分恩典。」
皇上上下打量著他，臉上帶著幾分深思的神色道：「趙弘，你已經是平南王世子了，朕便是有心，還能給你什麼恩典？」
趙弘一驚，趕緊否認道：「皇上誤會了。臣只求聖上賜婚。」
皇上只覺得後背一涼，怎麼又是賜婚？有完沒完了？
「趙弘啊，不是朕不答應，就是你打倭寇沒那麼容易的。等你凱旋歸來，梁三小姐早就嫁人了。」皇上搖頭道：「朕知曉你的忠心與痴心，只是此事不可為。」
趙弘深吸了一口氣道：「臣所求並非梁三小姐。」
「什麼？」這次輪到皇上吃驚了：「長華之前口口聲聲說要替你求娶梁三小姐，難道是會錯意了？你們母子溝通如此不暢？」
趙弘一噎，半天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如何敢對母親說出實際情況？不用想都知道，必然是一番天崩地裂。
母親怎麼罵他倒是另說，只怕與何氏這麼多年的交情就此了結了。更可怕的是，趙弘甚至不知道，何氏若是知道了實情，會怎麼看待自己。
「是臣沒有說清楚，讓母親誤會了。」趙弘猶豫再三才說道。
「這話有這麼複雜嗎？」皇上一臉不解道：「若你看上的不是梁三小姐，此事倒沒這麼麻煩。合適的話，朕如今便給你賜婚便是。」
「不不不。」趙弘連聲拒絕道：「此時不妥。臣還無法護她周全。」
皇上一臉狐疑地瞪著他：「不知情的還以為你看中了哪個神母娘娘呢。」
「還請聖上應允。」趙弘鄭重地拜了拜：「臣即日啟程，凱旋歸來之日，再來求聖上恩典。」
「哎……」
眼見趙弘就要離開，皇上趕緊站起身來攔住他。
「趙弘啊，你先給我透個底，究竟是哪家姑娘？」皇上道：「朕心裡也有個數，若是不妥當，朕也提前知會你。否則，他日你凱旋歸來，朕給不了你這個恩典，豈不是麻煩。」
趙弘面色一凝，搖頭道：「真當如此，那也是臣的命。」
皇上看著他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道：「趙弘啊趙弘，你這是怎麼回事？不就看上一個姑娘么？怎麼這副表情，竟像是老了十幾歲？」
趙弘心中一澀，苦笑道：「臣倒是真希望自己能老十幾歲。」
皇上：……
還能不能聊了？這個皇上怎麼這麼難當？臣子們的婚事一個比一個詭異，還都一個個把難題往他這拋。前面剛走一個定國公，如今又來個古里古怪的趙世子，也不知道看中了哪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