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舊事2
顧行歌深深吸了一口氣：「好，那你倒是說說看，忠義侯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沈青丘輕輕笑了一聲，湊近顧行歌道：「那可得從你出生的時候說起，當年你剛被生下來，顧氏家族就被君父下令滿門抄斬，誅滅九族，唯一蒙了特赦活下來的人，就是你的阿父，他帶着你被逐出帝城，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
「這件事我知道，不過顧氏被抄斬是大君下的令，與忠義侯府並不相干。」顧行歌淡淡道。
沈青丘卻道：「怎麼不相干，難道你不知道當年尹氏與顧氏兩族世代交好，顧氏在朝中的根基可比尹氏還要牢固，忠義侯府能夠享有今天的尊榮，顧氏可是幫了不少忙，而且那忠義侯年輕的時候與你的阿娘也算是有過極深的交情。」
說到這兒，沈青丘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可惜啊，再深厚的情誼遇到災禍降臨的時候，那也是說沒就沒了，從你們顧氏獲罪一直到被滿門抄斬，尹氏至始至終都沒有幫忙求過一次情，哪怕是看在兩族往日的交情上，做做樣子都沒有，你說這尹氏是不是做得很絕？」
尹扶蘇沒想到尹氏與顧氏兩族之間竟然還曾經有過這樣一段往事，心中不由驚詫：「可是我們家要是當真不管顧氏，又怎麼會讓我與行歌定下婚約，這表明我們兩家之間還是有情誼的！」
「當初你們兩族定下婚約的時候，顧氏可還沒有獲罪，對你們尹氏來說，這樁婚事可以幫助你們獲取更大的利益，你們尹氏自然樂得接受。」沈青丘冷笑道，「可是誰知道災禍來得那樣快，快得讓人猝不及防，恐怕你們尹氏還不知道在背後有多後悔呢。」
他盯着尹扶蘇問道：「顧行歌自出生開始就在外飄落，這十幾年來你們忠義侯府可曾派人去找過她，以你們忠義侯府的人脈與勢力，想要找一個人被流放的人應該不難吧。那是因為你們根本就不想找到她，你們也不想履行這個婚姻，也許你們忠義侯府甚至期望顧行歌在這十幾年的顛沛流離中，死在外面回不來帝城，那便最好不過，這樣你們尹氏還不必背上一個不守承諾的罵名！」
沈青丘越說越激烈，他的心中帶着濃烈的不甘與憤怒，好像說的人不是顧行歌，而是他自己。
「可是世事難料，誰知道顧行歌竟然在十五年後自己回到了帝城，找上了你們忠義侯府，你們忠義侯府曾經做過那種背信棄義的事情，難道還要再一次背信棄義嗎？」沈青丘陰惻惻冷笑道，「要是你們忠義侯府真的這樣做了，那麼忠義侯也就是個真正的小人了，他當然不願意做小人，所以他才會讓顧行歌進門，使她嫁給你，所以他才會對顧行歌愛護有加，因為他一旦想到忠義侯府曾經對顧氏做過的那些事，難道他就不會覺得自責嗎？」
「你、你怎麼會知道這些？」尹扶蘇驚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沈青丘低低笑道：「我既然要藉助你們忠義侯府的勢力，又豈能不把你們的底細給查清楚，只是沒想到忠義侯府的恩恩怨怨還真是夠精彩啊。」
尹扶蘇無可反駁，這些事情從來都沒有人對他提起過，他也實在不知情，眼見顧行歌的眼神越來越冷，他連忙道：「行歌，這些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而且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你就不要再計較了好嗎？」
顧行歌朝尹扶蘇瞥去一眼，那副滿臉驚慌的表情，就好像洪水滿溢的堤壩，突然間被人炸開一個缺口，洪水猛然肆虐，怎麼堵也堵不上。
她在黑暗中靜靜站了片刻，有夜風吹來，輕輕拂動鬢髮，她的眼神冷得如同一池寒潭，但是臉上卻始終沒有任何錶情。
俄頃，顧行歌終於動了，她抬腳朝前走去，淡淡道：「都走吧，夜深了，該回去了。」
尹扶蘇與沈青丘不由都驚愣，誰也沒想到顧行歌竟然是這種反應，平靜得就好像剛才什麼都沒有聽過一樣。
難道她不應該大吵大鬧，然後把忠義侯府痛罵一頓嗎？
沈青丘暗暗攥緊拳頭，他就不信顧行歌會對他剛才那番話無動於衷，但是他也猜不透顧行歌現在這般平靜，心中究竟是怎麼想的？
尹扶蘇亦不敢吭聲，就算顧行歌鎮定從容，但是他還沒有笨到會以為顧行歌真的如此大度，可以對過去的事情既往不咎。
二人誰也摸不準顧行歌心中的想法，所以只好都跟在顧行歌身後，一齊朝忠義侯府行去。
一路上三人各懷心事，誰都沒有開口說話，一直到回到關雎閣，各人各自洗漱睡下，顧行歌依舊在地上打地鋪，尹扶蘇也仍舊睡在床上，但是尹扶蘇無論如何都睡不着。
今天聽到沈青丘那番話，實在叫他又羞又憤，單單是把他從前的糗事拿出來說道說道也就罷了，卻還把忠義侯府的老底給翻出來了，假如沈青丘說的都是真的，那忠義侯府當年眼見好兄弟落難，卻連幫都不幫一把，那可真是太不仗義了。
尹扶蘇在床上翻來覆去一個時辰，實在是睡不安生，心裏頭憋得都快要爆炸了，他趴在床上，凝視着顧行歌的被褥，忐忑了半天才猶猶豫豫小聲喚道：「行歌，你睡著了嗎？」
顧行歌沒應聲，整個人連動都沒動一下。
該不會是真睡著了吧，尹扶蘇咬了咬嘴唇，那顧行歌的心也真是太大了，這樣都還睡得着？
他不死心，又扒在床頭朝顧行歌那邊抻了抻脖子，再次小心翼翼喚道：「行歌，你真的睡著了嗎？」
「閉嘴！」黑暗中傳來顧行歌微沉的罵聲，尹扶蘇被嚇了一跳，撐在床沿上的手一滑，骨碌一下從床上滾到地上來了。
他趕緊從地上站起來：「你、你還沒睡着呢？」
顧行歌睜眼看了一下尹扶蘇在黑暗中顯得尤為局促的身影，這個傢伙大半夜不睡覺，一直鬼叫到底是要幹什麼？
尹扶蘇見顧行歌又不吭聲了，連忙說道：「其實、其實我也沒什麼事，就是、就是睡不着而已。」
「睡不着就給我出去！」顧行歌抬起手背擋在額頭上，為什麼她越是煩躁的時候，這個尹扶蘇卻還偏偏越是要來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