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運數不濟，遭遇教主

話說三教大會萬仙陣，先依誅仙四劍盡屠截教骨幹，然則號稱萬仙，豈是等閑？僅那數目之眾，就非須臾可勝。

是以，仍須廝殺，未知要待幾時。

聞說燃燈吩咐，雲中子囑道：「你等并力衝殺，互相照應，盡量不要走散。」

張桂芳應諾，雷震子稱是，雲中子即與道行天尊偕行而去；燃燈亦不久留，說道：「你等自己小心，吾亦去矣。」

燃燈仗劍而走，沿路砍殺，要說燃燈劍法，實在稀鬆平常，但那不代表燃燈沒有戰鬥力。就見燃燈稍一遮攔，慧眼圓睜，捏印即指，逢者無不四肢僵直，猶如牽線木偶，卻讓玩於掌股，任憑屠宰。

若說陳奇、鄭倫之術，乃是典型的一招鮮，易受克制；那麼燃燈之法，則憑道行境界，先察根行，再施道術，隨機應變，對症下藥。不似陳奇、鄭倫那般，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目送三位師長遠去，張桂芳招呼眾人，擇了方向，也去廝殺；正戰間，忽聞一聲怒喝：「定光仙快取幡來！」

卻是通天教主見門人遭屠，萬仙受窘，就欲使出殺手鐧，奈何連喚數聲，皆無響應，定光仙亦不知哪裏去了。

張桂芳抬眼看去，正見通天教主大戰四位掌尊，心下早吃一驚，不想衝殺之間，竟然撞到此處來；他再自負勇力，也不敢和通天教主放對，萬一禍及池魚，豈非遭糕？

方待轉向，忽斜次里一道遁光欲起，就有一道長虹飛至，長虹里現出個道人，正是陸壓；陸壓取出葫蘆揭開，放出一線毫光，中有一物飛出，陸壓躬身請道：「寶貝轉身！」

白光環繞之間，先前那道遁光頓在半空，跌出一具屍身，一顆人頭。

張桂芳定睛細看，亡者竟是邱引，昔日曾在麾下擔任副將，官至神成大將軍，原來亦屬截教；朝歌一別，今日再見，已是這般光景，不禁心生感慨，嘆惜造化弄人。

經此一隔，那壁廂又生變故，先是接引道人跳出戰團，取出乾坤袋打開，欲收「有緣」之客，約有三千紅氣，俱入袋中，皆歸西方極樂之鄉。

又有準提道人唯恐通天教主搗亂，壞了大事，急現法身，二十四頭，十八隻手，執定瓔珞傘蓋，花貫魚腸，金弓銀戟，白鉞寶幢，架持神杵，寶銼金瓶等物，護在接引身側。

恰逢通天教主急了眼，欲進不能取勝，欲退又恐門人笑話，正在勉強相持，看到機會，就把紫雷錘祭起，一時雷雲滾滾，紫電紛紛，霹靂蛇舞，錘勢如山，劈面來打老子。

老子不以為意，頂上現出玲瓏寶塔，無盡玄黃之氣垂下，笑道：「此物焉能近我？」

通天教主因要祭寶，不禁分神，卻叫元始天尊又一如意，正中肩窩，幾乎跌下奎牛。通天教主大怒，偏又看見張桂芳槍勢如龍、屠戳門人、彷彿豬狗，心道：「累戰無功，不如壞他一二門人，令其心痛。」

正巧西方教主忙於收取紅氣，准提道人意在防護，不肯儘力相攻；老子、元始天尊素知通天教主為人，哪料此變？竟讓通天教主催動奎牛，脫出重圍，直往張桂芳殺來。

張桂芳看見，只嚇得魂不附體，硬著頭皮迎將上去，急喚道：「孔宣助我，余者速散！」

通天教主飛縱奎牛，信手揮動青萍劍，即是千道劍氣，層層疊疊，密密重重；張桂芳只看得頭皮發麻，未敢硬擋，慌忙收了法身，就待迎風變化，幸有孔宣趕至，奮力撒出五色神光，光華落處，劍氣盡消。

張桂芳藉機搶至通天教主身前，暴喝一聲，挺槍就刺；因是高度緊張，心神空前集中，拳意迸發之時，竟無並點異相。不論是太極之意，八卦之形，還是龍鳳之體，水火之勢，盡數隱沒，皆融槍中。

暴喝聲中，槍出剎那，天地似乎都叫鎮住，僅余那槍尖上的一點靈光；璀璨莫名，晶瑩剔透，日月彷彿俱已失色，唯有那靈光內的決然慘烈。

一槍刺出，張桂芳忘了所有，不記得面前是通天教主，不記得自己，以及那千般謀算、萬次努力，心中腦內只有一刺，槍即是我，我不是槍；畢竟他修行拳術，並不仰仗兵器，人只能靠自己。

通天教主耷然動容，不是道術，卻已入道，心念一閃之間，頗覺惋惜，如此人物，竟要喪於己手。面色一整，擺劍撩架，看似隨意，實則出了全力；原不需如此，但出於尊重，就給了張桂芳這一份正視。

豈意劍擊槍上，如中草芥，幾乎毫不着力，彷彿之前那驚人威勢，全是錯覺！

啪嚓一聲輕響，八極槍頓成齏粉，就已隨風散去。

張桂芳卻氣勢不減，拳意大盛，筋骨轟然齊鳴，氣血流轉如汞，式作虎形，合身撲至。周遭虛空陣陣扭曲，一匹高有數百丈的吊額猛虎，未及完全現出，即已不成樣子；卻是張桂芳動作太快，進招太疾。

通天教主因是之前一劍，幾乎出了全力，又不意此變，怎及回招？竟讓張桂芳搶至身前，推掌擊在胸口。

其實之前交鋒，張桂芳並非無損，雖得聽勁之奧妙，應變極為迅速，畢竟差距太大，仍不免受到波及，負了輕傷，好在尚可控制，時間又緊，不曾顯露罷了。

及至虎撲推掌，正中耙心，儘管張桂芳早有心理準備，依然低估了通天教主的道體之堅、法力之深，但覺重如山嶽，似擊鐵石，根本推之不動，反倒是他自己，自撞南牆，無力回頭。

通天教主身形不動，穩如泰山，心下卻已大怒，竟讓小輩打了一記，這還了得？自覺顏面大失，圈劍來划。

張桂芳進入狀態，心中無悲無喜，急忙將身一矮，側身抬起左手，托住通天教主的手腕兒，以太極沾走之意，借力使力，就把圈來的青萍劍，斜向上送，直奔通天教主項間而去。與此同時順肘沉肩，彷彿收勢不住一般。

通天教主便是不滅聖人，也不曾遭遇過此等境況，眼見青萍劍割向自己，登時嚇了一跳，慌忙收力，免得抹了自己的脖子，那可真叫糟糕，足以流傳萬載，供人恥笑。

幸而此劍不比之前，勁力原就有限，尚可控制。然則顧頭不顧腚，只顧收劍，終究著了張桂芳的道兒。

張桂芳從來沒指望藉此就能傷到通天教主，真正的殺招卻在肘上肩頭，目標也全非通天教主；筋骨齊震之時，舌綻春雷之際，先是揮動右肘猛擊，正中奎牛頸上，繼而背身一靠，就把通天教主連人帶騎，一齊撞開。

或者說，張桂芳這一記「貼山靠」，沒能靠動通天教主幾分，反把自己彈飛，口鼻鮮血齊涌，耳眼真火難休。

當然，通天教主也不好過，並非自身不濟，而是奎牛吃痛，亂蹦亂跳，竟將教主掀下騎來。

錯非孔宣以五色神光刷去劍氣，張桂芳實難近得通天教主之身；錯非通天教主一時不察，斷然不會這般狼狽。

說來話長，其實極短，皆是剎那間的事情。

通天教主委實太過在意掌中寶劍，結果坐騎受驚，亂了章法，連劍也不曾收住，無意間竟把頂上道冠掃落。勉力穩住身形，雖說不曾跌倒，心中卻也惱極，待要尋張桂芳算帳，老子、元始天尊已然趕至。

元始天尊滿臉怒色，馭使三寶玉如意猛攻，並老子一起，復把通天教主困住，冷笑說道：「你可真沒臉皮，竟然屈尊去尋小輩的麻煩，卻把自己整得這樣狼狽，不覺慚愧么？」

老子搖首嘆道：「不怪二弟說你，你可真漲本事，須知張桂芳不過三代弟子，真箇笑煞天下之人。」

通天教主羞怒交加，有心反唇相譏，卻又感覺無趣，尋思：「似他等這樣人物，早已不知羞恥，說來何益？左右是一不做不休，素性先回宮去，再立地水火風，換過世界罷！」

方欲借遁而走，不妨准提道人趕來，將手中七寶妙樹奮力一刷，竟把通天教主的青萍劍，打了個粉碎。

通天教主見此光景，再無戰心，就向陣外一跳，借遁光去了；陣中群仙一見，亦是散去，萬仙陣自然不復存在。

准提道人收了法身，接引道人收了乾坤袋；老子、元始天尊也不去趕，都來看張桂芳傷勢如何。

張桂芳半空墜落，早叫孔宣接住；又有羽翼仙、龍吉公主等先後趕來，噓寒問暖。見張桂芳面色蒼白，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似欲令眾人安心，羽翼仙不禁嘆道：「你可真是個狠人！」

孔宣念及當時情況，原不太理解，張桂芳何以不識輕重，一心要搶至通天教主身前，但是事實證明，確有機變。非須如此，難保眾人周全；若是各自逃竄，幾位教尊就難趕至，眾人定有損傷。

正說間，老子、元始天尊過來，眾人慌忙見禮；元始天尊審視了張桂芳一番，說道：「僅是震傷了心肺么？看來調養一段時間，你就可恢復如初。你的表現很好，我很滿意。」

張桂芳忙道慚愧，亦不知好在哪裏，究竟是說臨陣不退，值得讚譽，還是說擺了通天教主一道。

老子頷首微笑，忽謂元始天尊道：「此子驍勇，世間難尋，吾以為正合那物；況且他失了兵器，你總要予他一件。」

元始天尊聞言一怔，失笑接道：「確實如此，唯獨那物現世，不甚穩妥，容我考慮一番。」

准提道人想及那物，不禁色變，但又不好插言，尋思：「最好元始天尊小氣顧忌，別把『噬神槍』賜給張桂芳。」

接引道人倒是神色不動，未知心中何想。

張桂芳不解其故，自然莫名其妙，但又知是好事兒，頗有幾分期待，偏又不好多問，僅能面露恭順，聽天由命。

可惜元始天尊不肯明言，只道：「此間事了，吾等且回蘆篷，再作區處。」

老子、接引道人、准提道人皆道：「善！」於是四位天尊齊往蘆篷去，張桂芳等人自然跟隨。

方至蘆篷，就見長耳定光仙候在一側；老子問道：「你是截教門人，為何躲在此處？」

長耳定光仙拜伏在地，敘了因由，答道：「弟子不忍使用六魂幡，故此收匿藏身於此。」

元始天尊心下暗驚，尋思：「張桂芳之前就言他生有反骨，似欲叛教，竟然應驗。」面上不動，嘆道：「奇哉！你身居截教，心向正宗，自是有根器之人！」但卻不曾即時承諾，收他入門，只命跟上蘆篷。

張桂芳因已負傷，是以不曾侍立，就不知細節如何，后聽傳言，亦是讚歎眾教主高明，沒有提及六魂幡的下落；未知是元始天尊或老子收了，還是隨長耳定光仙同歸西方，料想應是前者居多。

PS：六魂幡前因後果，感興趣的自己查《封神演義》；貧道就不湊字數啦。其實六魂幡的威力如何，通天教主應該清楚，也沒指望藉此壞了四位掌尊，大抵是想藉此亂敵陣角，亂中取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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