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慕莘像往常一樣在藥房裏忙活,雖說赫連堇弋的病好了大半,但日常的補藥是少不了的。慕莘爬上梯子,檢查著抽屜里的藥材是否受潮發霉,秋雨將至,得保護好這些藥材。

「阿莘。」慕莘聞聲,扭頭尋去,看見立於門框的女子。

「阿雪!」慕莘連忙下了梯子,移步到慕歸雪身旁。「你終於回來了。」那日之後,慕歸雪便留下一封信,不告而別了。

慕歸雪突然抱住慕莘,眼眶濕潤,靠在慕莘的肩上,輕輕抽泣,「阿莘,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與你我更親了,只有我們……」

慕莘認為慕歸雪是在外面受了什麼委屈,或是憶起了往事,才突然地哭了。她抬手安撫著,「阿雪,我們不會再分開了。」

「可是阿莘,我忘不掉,忘不掉南楚所有的仇恨,南楚百姓流離失所,餓殍遍野,戰場上白骨如山,南楚戰旗被埋於黃沙之中,全都是北梁皇帝一手造成的,阿莘,這些就像刻在了我腦海,我忘不了,也不能忘啊……」慕歸雪抽泣著蹲下,卻死死握住慕莘的手,「阿莘,你是你,我是我,你放下了仇恨,我尊重你的選擇,可是阿莘,我想你幫我,我如今空有一身武功,卻始終是孤立無援,阿莘,你一定知道,白羽令的下落,對吧?」

「如今,南楚百姓已經融進了北梁的生活,若再挑起舊事,只會擾了他們的平靜日子,阿雪,復仇,是會有犧牲的。倘若你擁有了白羽令,勢必是要與北梁對立,兩方交戰,最終的代價是那些犧牲的人,甚至你……也會沒了性命的。」慕莘面色沉重。

慕歸雪冷笑道:「阿莘,我見過太多被北梁人孤立的南楚人,他們認為南楚人是戰俘,只配做些低賤的事,成為奴役,過着清貧窮苦的日子,要知道,南楚昔日的繁榮輝煌,百姓自給自足,四方來往行商,何其昌盛,北梁迄今為止,都比不上!阿莘,你難道忍心看着那些南楚百姓被那些人始終壓一頭嗎?」

慕莘垂眸,手微微顫抖,啞著聲,「這些,我都不知道……」

慕歸雪始終攥緊了慕莘的手,「阿莘,皇叔是南楚的神,南楚的景象是他身為寧王時所努力的成果,可這些成果被付之一炬,你難道一點也不為皇叔惋惜嗎?你是皇叔的女兒,我們聯手,一定可以重現昔日的繁榮景象,就像皇叔與我父皇一樣。」

慕莘仍舊顫抖着手,握成空拳,輕咬着下唇。突然,不知是誰,一下子拽開慕歸雪攥緊慕莘的手,同時,握緊了慕莘的不斷冒着細汗的手,將慕莘護在身後。

「寧白自有她的選擇,你又何必攥着她不放。」蘇子卿在外人面前性子跳脫,任性妄為,本性也是如此,可他知禮,他的身份不允他的任性,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舉動,代表的都是蘇家。為了心愛的人,他可以不在乎。

慕歸雪很快收回情緒,拭去淚水,眼眸微眯,盯着蘇子卿的臉,想起的眼前的人,「我見過你,是你把我錯認成了阿莘。」

後邊容思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看向蘇子卿,「師姐,他是翻牆進來的。」

「翻牆?赫連堇弋上朝,帶走了徐風,不想這護衛竟也弱了許多,一個嬌生慣養的公子都能翻牆進來,還驚動不了府中護衛。」慕歸雪暗諷道。

「師……師姐,府中護衛發現了的,是……是我,替他打了掩護,騙走了那些護衛……」容思像認錯一般,不敢直視慕歸雪,但眼神時不時瞟向蘇子卿。

女兒家的心思,最是簡單,慕歸雪與容思師姐妹多年,她又怎麼會不明白呢。

「容思,你喜歡他?」

容思的臉「蹭」地一下紅了起來,連忙擺手,動作慌亂,「沒有,師姐,容思沒有……」眸中害羞的神情卻是讓人看在眼裏了。

慕歸雪轉頭看向蘇子卿,似是再等著蘇子卿回應。

蘇子卿如她所想,高傲的仰頭說道:「看本公子做什麼,本公子是有意中人的。」

慕歸雪何其聰敏,見蘇子卿整個人立於慕莘面前,緊握著慕莘的手,久久不放開,時刻擋在慕莘面前,看慕莘時的眼神里,滿是心疼和憐惜,也摻著小心隱藏着的情意。

慕歸雪一語中的,「你的意中人,是阿莘。」

蘇子卿被戳穿了心事,他並未立即回應慕歸雪的話,而是下意識看向身後的寧白,生怕她知道后,會因為不喜歡他,或是身為別人未婚妻子,她選擇遠離他……

慕莘詫異,不可置信地抬頭看着蘇子卿,一時之間,她腦子裏一片空白。

一旁的容思心裏就已泛起陣陣苦澀,原來,蘇公子的意中人,居然會是師姐的妹妹,昔日的南楚郡主,這樣的身世,她果然是比不上啊。

蘇子卿心裏一急,「寧白,你不用在乎我的感受,我承認我喜歡你,但是我絕對不會強迫你喜歡我的,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你喜歡我的話,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因為那樣,我會很高興的。」

慕莘看着蘇子卿,淺淺一笑,「謝謝你,蘇公子。」慕莘轉而收回被蘇子卿攥著的手,上前一步,與蘇子卿齊平,面向慕歸雪,神情堅定,「阿雪,方才我想了許久,我不能與你一起複仇,父親最終的囑託便是讓我好好活着,平平淡淡地活着,我不想違背他的意願,也不願無窮盡的挑起戰爭,以犧牲做代價。那些南楚舊民,我會盡我自己的能力,去改變他們的現狀。阿雪,對不起,其餘的,我真的做不到。」

慕歸雪右袖中的手攥成拳,指甲嵌進了手心裏,滲出了血。阿莘的話,她一字不落的聽進去了,卻沒有一句,是她願意聽的。她儘力維持着表面的平靜,問道:「阿莘,這是你最後的決定嗎?」

慕莘眸光看着慕歸雪,點了點頭,「是。」

「好,阿莘,我尊重你的每一個決定。」慕歸雪忽然笑得釋然,「對了,我和容思待會兒,要出府一趟,先去收拾收拾了。」

慕莘笑道,「好。」

慕歸雪二人走後,餘下慕莘和蘇子卿二人,赫連堇遠那晚說的,他可一直沒忘,方才是有人,他不好說出來,現在人走了,他可以當面問清楚了。

「寧白,你是不是……臨王殿下未過門的妻子?」蘇子卿懷揣着緊張,和做好準備聽見他最不願意聽見的事。

慕莘聽得一臉疑惑,突然意識到,「你說什麼?你怎麼知道我是女的了?什麼時候知道的?你還知道其他什麼?」

蘇子卿完全避開慕莘的各種問題,面上猶如烏雲過境,轉為晴,頓時揚起了笑,「我就知道,你不是臨王殿下未過門的妻子!」

「你還沒回答我,你是怎麼知道……」蘇子卿打斷慕莘的話。

「你沒進宮我就知道了,只要你不是臨王殿下未過門的妻子就好。」蘇子卿激動地扶住慕莘的肩頭,「寧白,記住,如果你有一天發現喜歡我,一定要最先告訴我。」

「不是,其實我……」

蘇子卿連忙搖頭,「我不聽,我不聽……」他一路小跑溜走,生怕慕莘以什麼他不願意聽見的理由拒絕他。

徒留慕莘一人原地嘆氣,其實她願意告訴她,她想說:她喜歡赫連堇弋,此刻不是赫連堇弋未過門的妻子,不代表以後不是。

蘇子卿一溜小跑,他本是翻牆進來的,現在都知道了,他要堂堂正正的走大門出去,最好是遇上臨王殿下回來。

果然,天遂人願,蘇子卿就在正門前,撞上了下朝回來的赫連堇弋。

蘇子卿似乎得了什麼護身似的,竟傲氣到直面赫連堇弋,還走到他面前,挑釁般地行禮,「見過臨王殿下。」

赫連堇弋面色微沉,口氣清冷,「你從哪裏進來的。」

蘇子卿也不知高興個什麼勁兒,驕傲地說:「一不小心,翻牆進來的。」

赫連堇弋側眸瞥向徐風,神色不悅,「去看看他從哪裏翻牆進來的,告訴值守那處的護衛,這個月的月錢沒有了,明日也不必他們值守了。」

徐風立即應下,「屬下遵命。」

蘇子卿一聽,內疚的心驅使他打抱不平,「殿下,這樣做,未必有些絕情了。是我偷摸使了伎倆,翻了臨王府的牆。」

赫連堇弋面無表情,「他們沒有發現你翻遂遂牆進府,若再有人翻牆,他們就更發現不了,不立即遣散,還留着做什麼。」

蘇子卿覺著這話,怎麼聽怎麼彆扭,怎麼聽都像是在……貶低他,罷了,人家府里事,他也干涉不了。他想遇着臨王殿下,可是要「耀武揚威」的。

「殿下,在下已經見過寧白了,也親口問過她,她並不是殿下您未過門的妻子。」

赫連堇弋淡淡將目光掃向蘇子卿,「你誤會了,阿莘在生我的氣,畢竟是我沒有拒絕她與我睡在了一起,才說了這樣的話。」

蘇子卿嘴角上的笑立馬就掛不住了,「你胡說!我要見寧白。」

赫連堇弋眉宇故作微皺,「蘇公子,別忘了禮數。」

蘇子卿那裏管得上什麼禮數,他要問清楚寧白,要著赫連堇弋的面問清楚寧白。他正轉過身,往府里走,就被徐風拖出了府門階梯下。

「放開我!我要見寧白!」

赫連堇弋立於府門前,俯視着階梯下的遂遂遂遂蘇子卿,「再讓你見一次阿莘?」

他面容清冷,沒有一絲笑意,「怎麼可能。」

秋意微涼,說完,赫連堇弋收了收敞袍,不留情面,轉身便邁向府中。

蘇子卿看着赫連堇弋清雋的背影,帶着絲絲寒意,他瞬間覺著,寧白跟着臨王殿下,一定會受欺負的,不行!他不能讓寧白受欺負!

從出了臨王府的門,慕歸雪便默而不言,容思便一直默默跟着慕歸雪的腳步走,蘇子卿於她來說,只能埋在心底,但還有一件事,她想問問。

「師姐,慕莘不知道白羽令,我們這是要離開綏陽嗎?」

「不知道?」慕歸雪眸色暗下,「阿莘怎麼可能不知道,我方才問她白羽令下落之時,她並沒有直面回應我。還記得第一次我問她白羽令之事嗎?那時她是真不知道,這次從余蒼鎮回來,就不一定了。」

容思仍舊疑惑,「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這樣離開嗎?」

「白羽令只要在阿莘手上,就是安全的,我們也不必急於一時。兩日前,師傅來信,要我們回一趟瑤宮。」

「回瑤宮?師傅怎麼會突然讓我們回去?」容思問道。

慕歸雪沉默了片刻,才道:「半年多來,沒做到師傅的預期,自然是要回去受訓的。」

師傅時常訓人,容思並沒有過多的驚訝和害怕,瑤宮裏的師姐妹們,無人不被師傅訓斥過幾句。

魏王府

府門前,溫絮方從外回府,剛下馬車,便見赫連堇林的妾室敏兒,帶着丫鬟急匆匆地出門去了。

若是平時,溫絮對這樣巧用心計的婦人是沒有任何興趣的。但是她發現敏兒,光是這月之內,就已出府不下十次,甚是頻繁,

溫絮召來身邊身手比較好的侍衛,低聲道:「你去跟跟她。」

溫絮的直覺,便是這女子並非善類,滿腔心計,城府極深,她平時甚少與敏兒接觸,不知道她的手段,派人跟着,只是想看看敏兒做的事,是否違背天理、忤逆國法。

溫絮武將出身,走路的步子不似女兒家那般輕巧、碎步,而是大步跨行,步履穩當,就下馬車到府門,不過一陣風吹過而已。

「溫絮!」蘇子卿在遠處若不及時叫住溫絮,就趕不上了。

溫絮回頭,看着着急跑向自己的蘇子卿,揚眉笑道:「蘇大公子,今日怎麼得空來?」

蘇子卿粗喘著氣,掃視了四周「我想和你單獨聊聊。」

「單獨?」溫絮不理解,「你有事直接說好了,為何要單獨?」

溫絮的話,讓蘇子卿瞬間焦躁起來,「溫絮!本公子就要單獨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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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寵妻路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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