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通通砸碎好了

死者的善意？

的確，誰也沒有試圖往這個方向去想過。但排除那些所有的不可能，最後留下的可能性無論多麼荒謬，都是那個唯一的真相。

「天，我起雞皮疙瘩了。」凌子涵抖了抖臂膀，而顧笙落則看着他，點了點頭。

「等等，事情還沒弄清楚，現在不着急感動。」王燁大步走到黑板前，從粉筆槽里撿出一根完整的白粉筆，掂了掂，果斷掰成兩截。他抬起頭，揮臂在乾淨的黑板上劃了一道豎線，將黑板上的空間一分為二。

「假設一下，我們現在的狀況就像我畫的這樣，同一個地點存在着兩個截然不同的空間。這道豎線的左邊是我們一直生活的世界，安全，有序，非常科學；而這道豎線的右邊是我們現在所在的空間，危險，混亂，存在未知的力量。」

王燁抬手，黑板右邊畫了三個圓圈。

「而這三個圓圈代表我們。」

他說完，又在圓圈的周圍畫了若干個叉。

「這些叉代表死者，數量未知，暫時判斷為沒有威脅。」王燁挑了挑眉毛，思索了一下，將視線轉向剩餘的兩人，「還有什麼需要標的？」

凌子涵沉思了片刻，出聲道：「還有那些雕像。它們很特別，有股詭異的味道，直覺告訴我，他們比死者危險。」

「的確，那雕像有幾個？我們一起看到一個，我自己單獨看到一個。」

「我也看到一個。」顧笙落回答道，「如果我們猜測的死者引導論沒有錯誤的話，這就是它們想要我們看到的全部了。」

王燁對應着三個圓圈，在旁邊畫了三個三角。

「三個人，三座雕像。」他用粉筆輕輕敲著黑板，低聲道，「肯定不是巧合。」

「應該沒了吧？」顧笙落看着凌子涵，在徵詢著這個學校一向很聰明的學生會會長的意見，「這裏還有什麼？」

「還有一個。」凌子涵突然想起了什麼，掏出紅色粉筆，畫出一個立方體將三個圈圈包在了一起，而將三角切成兩半，表情嚴肅，「我們別忘了，最大的威脅始終來自於這個空間本身。」

這個空間到底是什麼？

它因何而生，為何而來？

它是否存在自己的意識，或是僅僅是冰冷無機質的撲殺器？

凌子涵瞥了王燁一眼，想到他曾同他說過的一些事情，不免有了一些缺乏證據的猜想。

但現在不是說的時候。

凌子涵抿了抿嘴。

王燁見大家都沒有接下去的意思，便又回到了黑板前，用粉筆在左邊塗塗抹抹：「這是現實世界，都是認識我們，卻不一定記得我們的人。」他回頭望着凌子涵，「而唯一能夠鏈接左右這兩個世界的橋樑，目前來看，就是BBS里的，凌子涵你無聊發的那個帖子了。」

王燁順手畫了道弧線，把黑板的兩部分連在一起。

「但還不知道有沒有用。」凌子涵苦笑。

「那也要畫上去。」王燁把粉筆一扔，順手在凌子涵的襯衫上擦了擦，「要素都列出來了，現在咱們來看看有沒有合適的突破口。」

顧笙落替自己和凌子涵搬來兩把椅子，而王燁早就跳坐在了講台上。三個腦袋齊齊看着黑板，頭髮都苦惱地亂翹。

我覺得……還是雕像吧？」凌子涵率先開口，不確定地說，「你們還記得嗎，視頻里蔡哲原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顧笙落想了一會兒，選擇了放棄。

凌子涵從背包里掏出顧笙落撿到的那支手機，再次播放視頻，直接拉動進度條到了視頻快結束的地方。

「嗞啦……這不是……這不是奶奶家的雕像嗎？」

「不對不對，長得還是不一樣……嗞啦……」

「發現了嗎？」他問，黑色的眼睛緊盯着王燁，「蔡哲源也說見過這雕像。我猜，雕像不屬於空間本身，而是來自我們的記憶，又被這個空間扭曲成似是而非的東西。」

第一座雕像出現在校長辦公室里，說是凌子涵和王燁一起看到的，但實際上在進入這個空間之前，也只有凌子涵到過校長辦公室。由此可見，這雕像是根據凌子涵的記憶捏制而成，它是屬於凌子涵的雕像。

第二座雕像是王燁獨自一人看到的。當時他與凌子涵失散，正感覺心慌，推開一扇門就在黑暗中看到了熟悉的面孔。雙手合十的雕像，出現在陌生的空間里，卻擁有幼時庭院裏擺着的雕像的臉。這雕像是根據王燁的記憶捏制而成，它是屬於王燁的雕像。

第三座雕像則是顧笙落獨自一人時看到的。顧笙落表示，當時自己被嚇了一條，沒有太仔細看，但現在回想起來，雕像的臉似乎是和自己家書房的某個擺件有共同之處。那麼，這雕像就必然是根據顧笙落的記憶捏制而成，它是屬於顧笙落的雕像。

「那就對上了。」凌子涵打了一個響指，有些興奮，「現在基本可以確定，雕像就是我們的突破口。那麼問題來了，這些死者把我們帶去雕像那麼到底是為了什麼？假定我們再次看到雕像，應該怎麼做？」

王燁沒有說話，而一直安靜的顧笙落卻叫了其他兩人一聲，兩人都困惑地望過去，卻見她低着頭，又一次看着自己的影子。

「怎麼了？」凌子涵詢問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你們有沒有感覺，」顧笙落慢吞吞地來了句，「我的影子是不是……顏色又變深了？」

凌子涵一愣，果斷湊過去看，卻見顧笙落的影子在兩人的視線里肉眼可見地逐漸變黑，透明度的數值越來越小，眼看着就與旁邊桌椅的影子差不多了。

「這是……」凌子涵吃了一驚，立馬反應過來去看他自己和王燁的影子，便見他們兩人的影子正緩緩地顯現出來，雖然速度很慢，可眼看着也是往正常的方向而去。

這意味着什麼？是不是意味着外面的人正在逐漸把它們回憶起來？！

「BBS真的有用。」凌子涵興奮地握拳，第一次感覺自己不是在論壇里孤軍奮戰。他想像著那些看到帖子的陌生人，那些堅持着沒將他們忘卻的朋友，激動得渾身發抖。

王燁盯着自己腳下的影子卻是一愣，接着抬頭看了看教室後面，莫名其妙地大笑起來。

「……怎麼？」顧笙落謹慎地後退半步，生怕王燁是高興過度，就像書中「范進中舉」一般發了什麼瘋病。

「不，我只想說，我知道那些死去的傢伙為什麼引導我們來這個房間了。」王燁擦了擦笑出的淚水，嘴角愉快地挑了起來，「凌子涵，你剛剛不是問，再次看到雕像，我們應該怎麼做嗎？」

他拍了拍凌子涵和王燁的肩膀，徑直走到階梯教室的最後，那兒豎着一個半人高的櫥櫃，一般是用來放置掃把、抹布、滅火器之類的無害工具。王燁一腳踢開那個櫥櫃，矮下腰伸手進去摸了摸，卻變魔術一般摸出來一把裝修用的鎚子。

「那天上完高數課，隔壁裝修的施工隊落在教室里的，我剛才才想起來。」王燁眯起眼睛，手裏的鎚子舞得虎虎生風，「既然在這裏找到了這個，那帶我們來教室的死者的意圖已經很明晰了。」

凌子涵咽了口口水，彷彿已經知道了王燁要做什麼。

在空間之外，無數的人正在金色的夕陽中口口相傳，奔走相告。蔡哲凱和葉瑤站在人流量最大的食堂門口分發傳單，佈告欄里貼滿了三個人的臉；林彥的大嗓門透過廣播響徹雲霄，誰都沒法從他手裏搶過話筒，一直在毫不停歇地重複三個人的資料；王晗和孫涵對着鍵盤運指如飛，BBS的樓越蓋越高。越來越多的人如夢初醒般回想起三個人的名字，又將他們的存在本身確立和傳播，用來自意念的混凝土搭建一座堅實的高樓。

而空間之內，王燁站在階梯教室的最高處，踩着自己越發明顯的影子，長柄的裝修捶扛在肩上，臉上扯出一個放蕩不羈的笑，彷彿一名天降的神兵。

他揚起下巴，輕蔑地勾起嘴角：

「雕像什麼的，通通砸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