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有客自北洛陽行

第一章、有客自北洛陽行

大唐咸亨元年三月十七上午辰時三刻時分。

坐落於大唐東都洛陽城郭城洛水之南正門定鼎門以西,距那定鼎門大約有十數里之遙一個喚做興豐的蔥蘢山崗。

此時正值陽春三月花絮曼舞的時節,興豐山崗之上是春花絢爛林木蒼翠碧草成茵,山崗之下則是農田桑植阡陌縱橫小橋溪流人家,其間偶有那孩童玩耍打鬧的嬉戲哭鬧聲、農夫農婦的笑罵哄逗呵斥聲,間雜着家畜與雞犬鴨鵝的嘶鳴吠叫聲,展現在眼前的歷歷幕幕俱是一派透露著勃勃生機的田園農家場景。

山崗北側一箭之地的緩坡之下,正是那一汪碧藍的春水蜿蜒旖旎,柔順嫻靜的流水就像那一抹晶瑩透亮的琉璃點綴于山川田園之間。

水中透著遠古幽暗綠意的水草,岸邊那猶如鋒矢箭簇般茂密的蘆葦,堤岸上團團簇簇的粉面桃花之間,井然垂落着無數枝柔嫩如絲碧綠盎然的細柳枝條,與那暮春三月的艷陽、和風、碧空、白雲交相輝映,一汪幽幽的春水越發顯得更是碧藍幽邃靈韻動人。

偶爾有春日裏和煦的微風如同頑皮的孩童一般輕輕拂過碧玉般的水面,微波蕩漾之處泛起層層的漣漪,隨風搖曳的綠草、簇簇而動的暖春蘆葦、瑟瑟飄落的瓣瓣桃花、清舞曼妙的柔絲柳枝……

如此美景真真乃是一幅絕妙的暮春三月田園山水風光巨作。

這一汪幽碧的春水正是神龜獻洛書、伏羲氏作八卦、文王、周公作《周易》,繼而孕育、發展、繁榮、傳承了河洛文化與華夏文明的神奇洛水。

在一片蒼松翠柏蔥蘢環抱的兩處山包之間,有一條沿着山崗走勢蜿蜒起伏的官道,正是那交通縱橫東都洛陽與洛州以西所轄永寧、新安、福昌、壽安諸縣之間的衝要所在。

足可容下六輛輿車并行的官道皆是用三合土混合了膠泥夯築而成,更是天下一等的寬闊一等的質地堅硬。

馬蹄噠噠車輪吱吱聲中,起伏于山崗之上的官道盡頭自西而東隱隱出現了一隊車馬行路之人。

居於車隊之前大約十數步緩緩策馬而行的是十幾騎跨著高頭駿馬的漢子。

這些年齡迥異膚色黝黑體格雄壯的漢子,一眼便能看出正是久居軍伍之中勇武彪悍的北地軍士,胯下所乘的駿馬也俱是來自單於大都護府的北域草原駿馬,雄健高大的身軀、長長挺拔的脖頸、柔滑飛揚的馬鬃與那飄逸舞動的馬尾,無一不在展示著草原駿馬的勃勃雄姿。

這些高頭駿馬位於馬股的位置,均有單於大都護府威名赫赫朔方邊軍所特有的標記烙印,馬身之上一應的鞍韉與馬具也皆是來自於塞外苦寒北地所特有的上好牛皮製品。

馬背上所乘勇武彪悍的軍士們並沒有披掛着軍伍之中慣用的制式護身皮甲。

他們頭戴着青黑色的紗羅襆頭軟巾,腰間扎著上好品質的牛革板帶,板帶左側的腰胯處一水懸掛着烏黑皮鞘的制式橫刀,腳蹬白底皂面的六合皮靴,只在身上的服飾顏色略略有些差別,騎行於居中位置看似軍頭模樣的兩位軍漢身着深青色窄緊直袖圓領襕袍常服,其餘的諸位皆是一身天青色的窄緊直袖圓領襕袍。

這些軍士之間並沒有任何的相互呼喝嘯聲,甚或沒有言語肢體神情上的溝通交流,他們頗為隨意地用四肢與身體操控著胯下駿馬的縱橫跳躍,所有的軍士隨着整個馬隊的一縱一馳怡然自得的律動着,每一個人似乎都與那駿馬行列隊伍渾然天成融為了一體。

依照軍伍中的規制置於駿馬鞍橋右側的牛皮弩袋之中,赫然便是大唐永徽疏律中明令禁止任何人等私自攜帶裝備的軍伍制式擘張弩,牛皮弩袋的另一側,則是滿裝着五十支製作精良威力強勁鵰翎弩箭的硬皮箭筒。

此時此刻若是有人膽敢想要對緩緩行路的車馬隊有任何不軌的舉動,這十幾張威力巨大幾欲能夠洞穿一切甲具的擘張弩,絕對會讓以車馬為原點方圓一百五十步(二百四十米)之內的所有生物,片刻之間徹底回到十八年之後重新等待投胎做人的起始狀態。

在這十幾騎壯碩彪悍馬術高超的軍士身後不遠處,居於整個車馬隊中心的區域位置,兩位身份地位更為顯赫的官宦士人正策馬徐徐並轡前行。

兩位官宦士人胯下所乘的坐騎乃是來自於安西都護府回紇地域的烏孫駿馬,相較之下這兩匹烏孫寶馬看上去更顯得是體格雄健神態靈駿,馬背之上那銀黑相間的鞍韉之上錯落有致點綴著青金綠松之類的寶石,在清晨縷縷晨光的照耀下散射著點點奪目的光芒。

稍稍錯前半個馬身縱馬而行的,是一位面容端莊神情熠熠長須飄逸四十餘歲年齡的中年文士。

這位中年文士的頭上戴着一副青黑色的紗羅襆頭軟巾,腳上一雙白底皂面的六合軟靴,身上穿着一件深緋色小團花窄緊直袖的圓領襕袍,腰間則是一條質地精美工法精湛雙帶扣勾連而成十一銙金帶。

深緋色小團花的常服服飾,精美絕倫的十一銙金質腰帶,配於金帶之上的銀色魚符袋,已然表明這位長須飄逸面容端正的中年文士,其顯赫的身份正是大唐帝國官居四品的朝堂干臣。

稍稍落後於中年文士半個馬身的純白色烏孫寶馬之上,則端坐着一位面容俊朗儀態灑脫體態雄健的青年男子。

這位瀟灑俊逸的青年男子其衣着裝束卻是有異於他人,他沒有佩戴慣常所見的紗羅襆頭軟巾,衣着也非是那窄緊直袖的圓領常服,隨心簪扎颯颯飛揚的髮髻、一襲如陽春白雪般雅緻的白色寬袖圓領襕袍,隨意扎束的純白絲質腰帶間,懸著一柄長約兩尺兩寸兩分的三耳雲頭緋鞘寶劍,儒雅之中透著不羈與常人的勇武灑脫俊秀靈逸。

白衣俊秀風流雅士身後大約三步之外有三輛駕乘着駢馬的輿車,頭一輛輿車車廂之上所用深緋色的廂布,再次佐證了車馬主人尊榮高貴的地位與身份。

當一行車馬人眾剛剛越過興豐山崗之時,那幅清幽絕美的春日田園山水風光撲面而來剎那間便映入了人們的眼帘,有那麼一刻所有人等的呼吸似乎都有了片刻的停滯。

世人常常提及美景如畫自會有那身臨其境的奇妙之感,然卻是不知身臨其境於畫中的每一個人物,恰恰正是為這幅巨美畫作潑墨作畫揮毫行文的主人。

面容端莊神情熠熠長須飄逸的中年文士,那雙頗為深邃的眼神霎時間便亮了。

勇武灑脫俊秀靈逸的青年男子那神采飛揚的眼眸之中也射出了熠熠的精光。

就連騎行於他們身前那十幾個勇武彪悍的軍士,此時此刻也是不約而同地回頭看向了白衣飄飄俊秀灑脫的青年男子……

只是他等那滿滿透著貪婪渴望的眼神,一刻也沒有在帥得有些過於囂張的青年男子之臉上、身上與毛髮之間做過任何的停留,而是齊刷刷地落在掛於純白色烏孫寶馬鞍橋的右側,那一隻體態碩大古拙質樸的紫色巨型葫蘆之上。

這隻體態碩大古拙質樸的紫色巨型葫蘆,除了體態碩大形狀古拙之外本無其他特別之處,只是葫蘆裏面盛放的卻是那甘美絕倫入口綿長的金黃色桂花美酒,初次入口時其欲飄欲仙欲仙欲醉的箇中滋味真真是令人思之便自覺口舌生津。

不過自河東道太原府啟程前往東都洛陽城的前一日晚間,那可惡至極的白衣秦三郎宴請某等之時,卻只是給了那麼淺淺的兩三盞,待把眾位兄弟一腦一身一肚皮的酒蟲全然俱給喚醒了之後……

這個無良可恨的秦家三郎,自以為非常帥氣的哈哈一笑自此便收起了紫皮葫蘆,而後嘿嘿陰笑着告訴某等這些憨直的廝殺漢,若是還想要再吃到這甘美絕倫的金黃色桂花美酒,就只能等見到東都洛陽城那巍峨雄壯的城牆了。

老天爺爺唉!三口兩口便吃完了淺淺兩三盞的金黃色桂花美酒,之後整整的一個晚間吃的俱是那晉陽縣自產的賊廝鳥腌臢黍酒!

可惡可恨的白衣秦三郎!

這一路數千里的行程下來,秦家大郎與大娘子雖說從來不曾虧待了某等這些廝殺漢,每每在驛站歇息住宿用飯之時,均有足量的上好米酒為兄弟們佐餐解乏,醇香甘美的米酒味道也遠遠要比晉陽縣那腌臢渾濁的黍酒要香甜美味得緊,只是經了那晚初次品嘗過的黃桂春酒之後,其它再好的美酒皆已喚醒不了某等弟兄們肚子裏的酒蟲,這二十餘日優哉游哉行路的辰光,真真是讓某等這些憨厚魯直的軍士那嘴巴里已全然都淡出了鳥來!

一路之上也不乏有那自以為心思靈動、身手矯健的兄弟,想要趁著那無良可惡的秦三郎睏覺休憩放鬆懈怠之時,自他那隻紫色的巨型酒葫蘆里勻出些黃桂春酒來解解酒饞,卻不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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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天記之鳳舞飛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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