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羅生門眾說皆紛紜 反將軍巧嘴打勝仗

31、羅生門眾說皆紛紜 反將軍巧嘴打勝仗

見謝一珍嘴裏念叨著「袞王」二字並且跪了下來,匡河和謝二寶也趕忙跪地俯首,連頭都沒敢抬起來。

面如異人的袞王趙檉厲聲說道:「你們三人可知玄武閣是什麼地方?這可是平西軍的最高軍機要地,是本王處理政事的地方,你們三人怎敢私自闖入?說,你們三人姓甚名誰?」

匡河轉頭看了腦袋上已經沁出豆大汗珠的謝一珍,此時他連嘴唇都開始發白,估計再等一會兒,褲子就該濕了,另一邊傻愣愣的謝二寶倒是不緊張,因為他根本不知道眼前這個人是誰,他只知道他哥哥和他匡大哥兩人跪拜了,他也得跟着跪拜。

看來是遭裴劍清那個小人報復了!

越是遇到緊張的情況,便越是冷靜的匡河沉聲答道:「回王爺,草民名叫匡河,是膚施郡人,從小草民就立志精忠報國,將來要當一名拚死沙場的將軍,今日便是來投平西軍,於是草民便來到平西軍營,希望能完成兒時志願。」

匡河雖然臉貼着地,不敢再去看那位丑王爺,但是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擲地有聲,一路從膚施郡走來,他聽過不少關於袞王的軼事,說他是一位勤政愛民、知書達理的好王爺,光是從謝一珍嘴裏就聽到了不止十件。

只能搏一搏的匡河隨即大聲說了自己的宏偉志向,搏什麼呢?搏袞王能聽進去他的豪言壯語,搏袞王聽完以後還深受感動,搏袞王深受感動以後不會降罪於他們仨。

「嗯,年輕人有遠大志向固然是好,可是也不能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啊,這莊嚴肅穆的玄武閣可是你們說進就能隨意進來的?」袞王的口氣沒有先前的銳利,一切果然如匡河所料。

一旁瑟瑟發抖的謝一珍見袞王神色緩和,忙不迭的磕起頭來:「王爺明鑒,草民幾個市井下人,怎麼能輕易進得了玄武閣,分明是有人陷害草民幾個。」

這膽小如鼠的書生馬上就要脫口而出告訴袞王,是裴劍清把他們帶到玄武閣來的,匡河心說不好,這裴劍清雖然不是平西軍,但肯定也是袞王面前經常露面的官員,袞王怎麼會輕易的聽信幾個素未謀面的叫花子的挑唆,而去責罰一個堂堂慶州府廂軍呢?

就算袞王能聽信他們三個的一面之詞,他最多會把裴劍清叫來對峙,那裴劍清又怎麼會承認,是他把他們三個帶到玄武閣來的?那賊廂軍連看大門的蘿蔔頭小兵都給支開了,為的就是給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據。

謝一珍這步棋着實走得太急了,匡河想攔,也已經來不及了。

「草民幾個是從軍營門口,被廂軍裴劍清給帶到玄武閣來的,他還撒謊,說是帶我們三個去知州大人所在平西軍的臨時督辦府,據裴劍清那廝所說,他會向知州大人舉薦我們三人,之後就帶我們來到了此地,讓我們就在此等候知州大人。」這讀聖賢書的謝一珍陳述起事實來一點磕巴都不打,聽聲音絲毫聽不出是一個緊張到極致了的人,但他慘白的臉色仍然沒有留任何餘地的出賣了他。

還沒來得及讓袞王繼續問話,門外傳來了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隨之而來的是院裏官兵的一聲通報:「淳嫻妃、知州蕭大人、刺史童大人到。」

隨之而來邁步走進玄武閣的有四人,一個是留着美髯公鬍鬚、身被白鷳官服的慶州知州蕭涇河,另外一男一女匡河三人都不認識,那男的膚白若雪,看起來比身邊那個女人還白,女的則長著一副桃花杏眼的誘人模樣,麥色皮膚,體態豐腴,走起路來都一顫一顫的引得人想入非非。

還有一人便不消說,就是公報私仇的裴劍清,果然是相由心生,這黑臉大漢臉黑,心更黑。

蕭知州一臉擔心的迎到袞王面前:「王爺沒事兒吧,下官剛剛聽裴廂軍彙報,說有三人闖進了玄武閣,意圖行刺王爺,下官這才趕了過來。王妃也很是擔心,於是與下官一同趕來了。」

媽的!這裴劍清是真狠啊,把匡河三人帶來玄武閣,又直接誣賴他們三人是刺殺袞王的刺客。這下好了,刺殺皇親國戚,放之四海都是死罪,剛剛臉上緩出點人色的謝一珍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匡河則是繼續俯首跪在地上,被栽贓嫁禍的他並沒有選擇第一時間反駁,因為他知道,以他現在的身份,多半人微言輕,說了等於沒說,急匆匆的辯駁反而顯得自己心虛,所以一定要等對方先說話,再從話中找出漏洞,然後再進行辯解。

陷入絕境,但仍舊懸命一線。

那腰肢纖細、胸前卻珠圓玉潤的淳嫻妃,有意無意的漏出了胸前半邊春色,一下子就撲在了袞王懷裏,旁若無人的嬌嗔道:「王爺,奴家好生擔心你,你有沒有事嘛。」

袞王趙檉滿臉尷尬,那一大一小的綠豆眼不知該往哪裏去看,淳嫻妃胸前果凍一樣的三兩肉不緊不慢的壓着他,袞王想推都推不開,就像黏在了他身上一樣。

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氣的袞王對眾人說道:「本王沒事,剛才這三人說他們是想投入平西軍的有志少年,蕭大人,你確定你沒有搞錯,還是說這三個人騙了本王。」

蕭知州揚手把裴劍清招到身邊,示意他向袞王稟明一切,裴劍清單膝跪地,面露獰色的看着謝二寶,語氣卻是一副正義凜然的說道:「回稟王爺,下官自打今晨就遇見過這三名賊子,當時這三名賊子想要劫駕由下官帶領的廂軍輕騎,當時車上坐着的正是淳嫻妃和童大人,當時下官率領一眾廂軍奮死抵抗,才從這三名賊子手中保住了淳嫻妃和童大人,這三名賊子臨走前還放話說,要去玄武閣取王爺您的項上人頭,氣焰十分跋扈,下官趕緊稟報蕭大人,生怕王爺受到傷害。」

這謊話說的跟順口溜一樣!

依舊俯首跪着的匡河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啖這王八蛋的肉才解氣,但現實是他現在被污衊成為刺殺王爺的罪犯,如果此時站起身來,會引得周圍護駕的官兵把自己紮成一個馬蜂窩,所以面對這樣莫須有的罪名,匡河還是只能按兵不動。

袞王沉聲靜氣,先詢問起淳嫻王妃來:「淳嫻兒,路上可曾發生過如裴廂軍所說的事啊?」

眼裏只有袞王的淳嫻妃眼睛都沒有睜開,嘟著嘴說到:「路上倒是有過節外生枝,但奴家那時候剛剛睡醒,靜坐在馬車裏,外頭的確是有一些打鬥聲,但奴家聽得分明是裴廂軍只一擊就被退了去,卻不是剛才他口中所說的奮死抵抗。」

一聽到淳嫻妃說出了實情,裴劍清臉色都變了,慌忙解釋道:「額···下官確實技不如人,但···但也是那胖子使了個妖術,變成那混世魔王般無懈可擊,下官着實應付不了。」

敵人慌亂之時,也就是反擊之日。

時機已到,匡河站起身來,抱拳拱手,畢恭畢敬的對袞王趙檉說:「王爺,草民剛剛一直沒有反駁,就是想看看裴廂軍想如何嫁禍給我們兄弟三人,如今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漏洞百出,請王爺准許草民一一點破。」

沒等王爺先答應,一旁一直沒說話的膚白男子張口說道:「裴劍清確實口中不實,本宮心裏清楚,就准你道出其中一二,但你須謹記所言務必謹慎,若有半點紕漏,小心腦袋搬家。」

那男子自稱本宮,看來是一名宦官,聽他那陰陽怪氣的聲音,應該就是與淳嫻妃同駕而來的人,也就是吳樂他們第一次遇到裴劍清是,馬車裏的那個陰陽聲音。

被一個宦官搶了話的袞王趙檉,只是怒目瞪了那膚白男子一眼,卻也沒有說話反駁,像是默許他的發言了。

這屋裏風吹草東匡河都收在心裏,剛剛那膚白男子話里的玄機,匡河也讀了進去,於是拱手稱是,就開始了他的反攻。

「起初我們兄弟三人是從膚施郡而來,投奔平西軍,希望能盡忠報國,不想路上巧遇由裴廂軍率領的王妃所乘車隊,當時我們三人見有華蓋車隊奔來,深知這是皇家車隊,於是畢恭畢敬的跪在路邊,並不敢造次,哪只裴廂軍似乎沒睡醒,竟然帶着車隊直愣愣的撞向路邊,我兄弟三人為了避免被馬蹄踐踏而死,就紛紛躲開了,哪只裴廂軍為了脫身,竟指着我們兄弟三人說我們是逆賊,想要劫虜淳嫻妃和童大人,要將我們當街斬殺···」

論無中生有的功夫,這屋子裏的人,恐怕沒一個是匡河的對手,以前在學校里為了逃學、打架、躲避處分,匡河沒少練這嘴皮子功夫,說瞎話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也許在裴劍清心裏,剛剛他所說的瞎話已經超塵脫俗,但只一瞬的功夫,匡河就轉守為攻,營造了三個守法良民被一個惡官吏給栽贓嫁禍的可憐形象。

被倒打一耙的裴劍清怒吼道:「你放屁,明明是那瘦書生攔在馬車前···」

裴劍清還沒反駁完,袞王和那宦官殺人的眼神就落在了他身上,作為裴劍清上司的蕭知州,此時也面露難色,給裴劍清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在王爺面前造次。

匡河嘴角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繼續說:「還好我兄弟三人命好,在花蓋里坐着的是淳嫻妃和童大人寬宏大量,為了儘早與袞王您見面,沒有當場深究草民的罪責,其實草民哪裏有什麼罪責,全是裴廂軍一手杜撰的欲加之罪。」

裴劍清已經被匡河的瞎話氣的七竅生煙,但此情此景他也無法辯駁,因為當時淳嫻妃與童大人沒有從馬車裏出來,甚至都沒有掀開車簾,看看發生了什麼,裴劍清又不能找現場的其他廂軍來給他作證,所以當時的情況,就全憑匡河一張嘴去編造了。

匡河繼續說:「我兄弟三人雖然遭此一劫,但並不氣餒,依舊想投身平西軍,於是來到了平西軍營,想再找法子投軍,但是好巧不巧又碰上了裴廂軍,想不到他懷恨在心,就把我們兄弟三人帶來到這軍機重地,可憐我兄弟三人哪裏識得這是虎踞龍盤之地,只得任由他栽贓,對了!王爺若是不信,可以喚當時守門兵卒來,他知道我們三人是被裴廂軍帶到這裏來的。」

袞王趙檉見匡河說的頭頭是道,沉思了一會兒,便吩咐門外官兵傳守門卒來。

其實匡河這是兵行險招,因為他不能確定那個蘿蔔頭小兵是否會站在他這邊,但凡是都講一個證據,要麼有人證,要麼有物證,若是全憑匡河一張嘴,還不至於徹底擦乾淨他們三人身上的嫌疑,若是有小蘿蔔頭兵出來指證是裴劍清帶他們三人來的玄武閣,那三人身上的嫌疑就會徹底煙消雲散,說不定還能順帶懲治一下那個惡官吏。

雖說從那個小蘿蔔頭兵的口中得知,他非常厭惡裴劍清這個繡花廂軍,但說到底,他並沒有親眼看見裴劍清帶着匡河三人去了玄武閣,如此一來,要是那個小蘿蔔頭兵現場蟄伏於裴劍清的官威,而不替匡河圓這個謊,那匡河三人怕是只有死路一條。

但要是在如此風雷激蕩的時刻都不賭上一賭,沒有一舉剷除裴劍清這個禍患,就算今天僥倖活了下來,那日子肯定也是不好過,所以這次匡河必須賭,而且必須贏!

不一會兒,小蘿蔔頭兵就到了玄武閣,自打他進門起,匡河就對他擠眉弄眼,做足了表情,如果翻譯成現代的微表情,匡河怕是已經寫了一篇八百字的《陳情表》給小蘿蔔頭兵了。

丑而肅穆的袞王沉聲問道:「守門卒,你可看見是裴廂軍領着這三人到的玄武閣啊。」

小蘿蔔頭兵眨巴眨巴眼,看看面露難色的裴劍清,又看看對着自己不斷變換著表情的匡河,似乎明白了其中發生了什麼。

但他還是猶豫了半晌,低着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袞王等的有些不耐煩了,微怒道:「本王問你話呢。」

那小蘿蔔頭兵猛的抬起頭:「回王爺的話,剛才屬下在仔細的回想,屬下確實曾親眼看到過裴廂軍帶着這三人來到玄武閣。」

此話一出,玄武閣內風雲變幻,被徹底反將一軍的裴劍清跪倒在地,他背後的知州大人扼腕嘆息,遺憾之情溢於言表,膚白如雪的童姓宦官嘴角露出莫名的微微一笑,一直躺在袞王懷裏的淳嫻妃不理外事,只貪享著靠在並不魁梧的袞王身上,眼見時不時還瞟一下一旁站着的匡河,而一直神情緊張得袞王趙檉則是如釋重負,在心裏反覆核對着剛剛一場羅生門的巨大信息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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