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人間道 第1章 青蓮居士幾時來

青城山，古稱丈人山，為邛崍山脈分支，丹岩溝谷，赤壁陡崖。全山三十六峰，群峰環繞起伏、林木蔥蘢幽翠，丹梯千級，曲徑通幽，自古便是道教聖地，與湖北武當山、江西龍虎山、安徽齊雲山、陝西景福山合稱五大仙山。世間盛傳此處能求得長生道，升得上清天。以致從古至今求道問仙之士多訪此山，香火鼎盛。得道之人於此修建宮亭樓閣，豢養仙禽異獸，護育珍林香草。現而今為世俗所知，敬神拜香，預覽奇觀者更是絡繹不絕。

一日清晨，霧鎖雲籠，目不能視。朝陽洞下，蜿蜒山道深處，石亭之中有啼嬰。一擔水老道自山澗而來，聞聲放下水桶，抱起嬰兒，護住寒風。環顧四周並無人跡，不能走也不能留，山中早飯還得靠擔的這兩桶水，著急這孩子的看護之人去了哪裡，暗恨如此粗心。久等無果，便嘆氣抱起棄嬰往觀里趕去。老道想著孩子父母總會尋來的，也不能餓著孩子，便燒火煮粥，餵了孩子。孩子靈秀，吃飽之後抓著老道鬍鬚咯咯脆笑，惹得老道開懷，山中笑聲郎朗。哪知這一粥一水就餵了七年......

「老頭兒，你說我修不修得道？」童聲清脆。

「修的，修得！」老頭笑呵呵的看著玉雕一般的小人兒。

「那為何我總是要幫著你燒火熬粥，可你卻不教我？」小孩問道。

「讓你燒火摘菜是煉你體魄，這身體不健朗如何習的道法？」老道老臉笑成了一團。

「山澗深潭裡的青魚我都能抓的來，那你說說要我給你抓來什麼才算的體格強健？」小孩不依老道。

「哈哈哈哈......等你頭上長出頭髮了，才算的強健。」老道摸著小孩錚亮的小光頭笑的合不攏嘴。

「......」小孩頓時眼裡一層霧氣，鼻子通紅，就要哭出來。

「哎喲！祖宗！鬧著玩的，明天老頭兒就帶你拜天師如何？」老頭一看這陣仗，一頓手舞足蹈不知所措。

「老頭兒，這可是你說的，再不能反悔了。不然我獨自下山去，找好多老頭兒，不要你這個了。」小孩哭兮兮的看著老道。

「不反悔，不反悔。就是祖師爺要我反悔，我也不幹。」老道捧著小孩臉蛋。

「那你領我拜哪位天師？我瞧著比我年歲大許多的師哥師姐都是整日盤坐蒲團，唱著無用的經，修著無用的道，連我的雜毛黃狗都能攆上一群人亂跑。」小孩一指門口半眯眼睛卧著的狗。卻並不是黃狗，而是一身灰毛，體形巨大，有成人半腰高，顎下有一撮紅毛似火，爪尖鋒利似寒刃，張嘴獠牙似幽光，眼神陰冷似冰芒，端端的猛獸一隻。自受傷被小孩抱回來餵養后，是指哪咬哪，搞的道觀雞飛狗跳，山上山下的野獸鬼哭狼嚎。

「祖宗！你那還是狗嗎？比狼崽子都兇惡。況且修道講究的是天資，是靈慧，你那些師哥師姐可是萬萬不如你的。你才有大機緣，大造化。」老道笑眯眯的說道，捋了捋自己的鬍子。

「那我不學他們的道，我要修大機緣，大造化的道。可好？」小孩眼神充滿希翼。

「好，好，好。那我明日便領你去拜朝陽洞的玉清子，你可要爭氣，要是天師不要你，你可不能哭鼻子。」老道颳了下小孩粉鼻。

「我不拜朝陽洞，我可否拜老君閣的老神仙？」小孩眼神亮晶晶的問道。

「......」老道始料未及，這小妖孽要拜老君閣？峰頂閣內的弟子都是天師境的。

「又在胡說了！那裡豈是你能去的？再胡攪蠻纏，我可讓你去伙房蒸饅頭，打雜了去。」老道虎著臉。

「我若去蒸了饅頭，還如何學得大造化？哇......」小孩頓時悲從心來，哇哇開哭。這時，門口的大狗走了進來，用碩大的舌頭舔著小孩臉上的淚水，似在安慰。

「祖宗！你又哭，山頂的老神仙是不能拜的，朝陽洞玉清子天師這你知道吧？那都得對老神仙行跪叩之禮，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娃娃，如何能教你？聽話，朝陽洞不拜，咱就拜上清宮，以後你也能學成神仙。」老道實在拿小孩沒有絲毫辦法。

「不幹！上清宮的老頭兒連玉清子都打不過，上次道門鬥武我是親眼在門縫裡瞧見的.......」小孩更是委屈，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大狗哭成一團。大狗也瞬間耷拉著腦袋望著老道，似是在求救。

「哼！......」門口傳來一聲怒哼，原來來人正是上清宮主事，天師境的玉虛子。本來這玉虛子是來朝陽洞找玉清子商榷事情，帶路的小道士不知為何帶他繞道而行，恰巧路過伙房門口，聽聞哭鬧就駐足細看。哪知聽到了這般丟臉的對話，氣的老臉通紅，鬍鬚亂顫，奈何對方又是無知小兒，更是沒地方撒火，吹鬍子瞪眼。旁邊小道士肩頭亂顫，低頭髮出「哼哧哼哧」的聲音，顯然也是憋的難受，又怕傷了玉虛子顏面，不敢抬頭出聲。玉虛子怒火灌頂，一氣之下，拂袖而去。

玉虛子倒是走了，剩下一小孩和一老道面面相覷。老道心想壞事了，惹怒了天師不得了，該如何收場賠罪？小孩眼角掛淚，一吸鼻子，卻是無動於衷，顯然沒把這當回事。

正當這一老一小苦惱傷神之時，旁邊的大狗豁然起身，把小孩護在身後，渾身毛髮如炸刺般倒立，前爪微屈，露出獠牙，發出低沉的惡吼聲對著門口，似有大敵來臨，隨時準備衝出去發出兇猛致命一擊。

只見門口不知何時站立著一道身影，此人約摸七十許，身穿白色長袍，頭上隨意挽了一個髮髻，手拿青絲拂塵，身背一口三尺青鋒，面露微笑看著這一老一少，渾身上下無半點氣勢，就似普通的江湖術士打扮。觀里的道士，大狗是認識的，就連峰頂老君閣的真人大狗也見過，還吃過苦頭。若是觀里的道士，大狗自不用理會，老的不敢惹，小的打它不過。如今這人雖看著面慈，如普通老者一般，但對於危險，它是敏感的，頓時齜牙咧嘴。老者淡淡看了大狗一眼，大狗頓時嗚咽匍匐。這老者微微一笑便問小娃娃：

「你說你要學得大機緣、大造化？」老者拂塵一擺。

「這是自然。」小孩站起身來，確是無懼。

「那何為大機緣？大造化又為何？」老者笑道。

「……」小孩不知如何對答，當下迷茫。

「哈哈……」老者見此卻是大笑了起來。

「現而今的你識不得機緣，如何修得造化？」老者又微笑著看著小孩。

小孩頓時眼神清明，如撥開雲霧。直覺告訴他，朝陽洞他學不來道，老君閣他也修不成造化。於是倒頭便拜：

「若能隨老神仙修道，願每日端茶遞水，清衣掃榻。請老神仙教我。」小孩聽不見回答就一直磕頭。看著小小身板，撫養他的老道一臉心疼。

「你可識得此物？」老者一擺青絲拂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