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哪輩子欠你的

自上次深秋，到如今，十一個月，她提前結束了學徒生活。

西溫說，他要去一趟法國，可能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回來，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裡，讓她去看一下店面，不用太大，但是必須在最繁華的地段！

「你在看什麼？」

「《你看起來好像很好吃》。」

「你還是那麼喜歡看動畫片！」他說：「我是問你手邊的書，你在看什麼？」

她尷尬地笑笑，看看旁邊的書：「散文。」

「把那些雞湯都扔了！我給你寄去幾本書，你要用最快的時間把它們看完！其中有一本《富爸爸窮爸爸》，你要用心的認真看！知道嗎？」

「知道了。」

「把你的『很好吃』關掉，去看一遍《一九四二》！」

「一九四二？這年份......可我不想看戰爭片......」

「一九四二不是戰爭片！林一諾，你以前就是被保護的太好了！根本不知道什麼叫生活！這個社會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你要知道，不然你怎麼生存？！」

一九四二......河南鬧飢荒的年代，讓林一諾徹底的崩潰了......從那以後，她對飯桌上的食物，再也沒有挑剔過，有什麼就吃什麼。

西溫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再回來時，一諾就出事了。

「朋友推薦了一個人加我微信，是隔壁鎮美容院的老闆娘，問我要不要去她店裡做店長，她給我底薪一萬五一個月，我拒絕了。她說她店裡的顧客很多，但好的美容師太難找，問我有沒有？給她推薦一下！我把童莉推薦給她，她加了童莉后，跟童莉說給她一萬五一個月的底薪，讓她做店長。童莉一萬這個人腦子有毛病！沒搭理她。她又來找我，說童莉不理她。我又把文文推薦給她，她給文文也開出了這樣的條件。文文馬上就去上班了，一天結束，她跟文文說，第一個月，底薪我們先從七千開始吧！她把底薪一下子砍去一大半，文文有點接受不了，不幹了！有天深夜二點，她給我發消息，問我是不是在找店面？我說是的。她說她的店想轉出去，問我要不要來看一下？她的店自一樓到三樓，裝修的特別漂亮！我問她為什麼要轉出去？她說好的美容師太難找，目前兩個美容師太懶散，工資又高，她自己不會做美容，也沒有人幫她管理。她這個人吧，喜歡打麻將和旅遊，不適合管店。現在美容行業競爭這麼大，賺點錢給美容師發發工資都不夠！每天還有倒貼水電費，還好房子是自己的。老公想去國外旅遊，她又沒有時間陪，老公一生氣說：你轉掉吧，不用做了！她考慮了一下，每天這麼心累，還是轉掉吧。這個店是她自己的家所有裝修的特別好，她說：要是轉給做飯店的或者其他行業，我也是捨不得的，轉給做美容的剛好，裡面裝修都不用怎麼動，儀器傢具都給你們用，我不會拿走的，反正客人卡里也都沒有錢了，你只要幫我把剩餘的服務項目做了，就可以了！」

「那她的房租，是不是明顯的低於市場價格？」

「你怎麼知道？」一諾驚訝的問。

「你繼續說！」

「她不止房租便宜，而且她的轉讓費也只有十萬而已！」

「為什麼？」

「她說她不缺錢，她的店經營多年，很多客人都像朋友姐妹一樣的！就算她轉店，也要找一個靠譜一點的人，把客人剩餘的項目服務完為止，不然就太不負責任！然後幫她把這個店愛護一點就可以！她說的真誠，於是我們就簽了合同，我付了三萬五的房租和轉讓費的首批款五萬元。等我去交接的時候，把所有的客戶檔案拿過來清算了一下，才發現，事情並非她之前說的那樣，她不僅剛剛做好活動，客人項目都沒有服務之外，而且她的客戶總餘款還有23萬沒有消耗的。我打電話問她，為什麼客人餘款還有這麼多，你卻跟我說客人卡里都沒有錢？她很驚訝的說：23萬算多嗎？我覺得一點都不多呀！如果你覺得多的話，那可能是我們對金錢的理解概念不同吧！我說你這是欺騙！這客人的23萬餘款怎麼辦？要麼你給我，要麼你退還給客人！她說退還給客人，那不可能！讓我給你23萬？我這麼大一個店，轉讓費一共才10萬，再給你23萬？那我還不如把這個店扔掉算了！我說那我不租了，你把錢退給我！她說錢退給你也可以，除非你跟我合夥，幫我把我店裡客人的項目做完！因為你要轉我的店，我把美容師都遣散了，現在你一句話：不轉了！我店裡的顧客怎麼辦？我又不會做！你要麼跟我合夥，要麼你就繼續租店！」

「是誰把你的微信推薦給她的？」

「青青經理.......孟氏的青青經理。」

「她是你的朋友嗎？」

一諾一時啞語，說不出話來？

「把你們的合同，發給我！」

一諾把合同發給他后，他沉默了好久，問她：「為什麼，你當時不給我發消息？」

「你......你不是去法國了嘛！」

「是啊，你也知道我去的是法國，不是原始森林！法國有網路的，你發消息，我會看見的！為什麼當時你不把合同發給我？！」

「我......」

「林一諾，這樣的合同，你為什麼要簽？！」

「我......」

她彷彿能看到西溫那張生氣的臉。

他冷靜了一下，跟她說：「一諾，你聽我說，首先，這個人，最初的目的，只是想挖人，或者跟你合夥，她不是真的要轉店給你！其次，這個人的人品，肯定是有問題的，這個店，就算她現在真的要轉，你也不能接手，否則後續的麻煩一大堆！你處理不完。就算你把麻煩處理完了，她說不好又找理由把店收回，自己干！所以你現在，要做的是，重新寫一份合同，假裝要繼續租店，把老的合同拿回來，撕掉！能明白嗎？」

一諾點頭。

西溫給她發了一份合同，然後跟她說怎麼去做，怎麼去說......

一諾成功地拿到了老的合同，老玖一把火就給燒了！

那女人見合同被燒，想阻止已來不及！一諾和老玖上車就跑，她氣急敗壞的在後面罵，要報警告她......

一諾問西溫：「那我的錢怎麼辦？」

「你的錢......就當買個教訓吧。」他說：「如果你繼續租，你要一直替她擦屁股，光23萬的餘款，就足夠你免費服務兩年！如果你不租，她就會告你毀約在先，你要賠她將近50萬的補償金！你告訴我，林一諾，你要怎麼選？」

「我......」一諾難過的說：「我是不是好笨......」

「每個人的眼中，都有一個不同的你，難道你都要在意嗎？我眼裡的你不笨，只是太善良，太容易相信別人！你的善良和太相信別人，就會付出代價——這就是社會！你明白了嗎？」

一諾點頭，也許讓她嘗點教訓，未必是壞事，畢竟這才剛剛開始，以後她要走的路還很長，說不準還會遇到什麼事，什麼人......

她的新店重要確定下來了，正在裝修中，合同是房東寫的，寫好之後，她發給西溫看過，他修改過之後，才簽的。他說：「林一諾，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你都要從我這裡先過！」

「噢！」她說。

「你還在難過嗎？」

「老實說，前幾天是很難過，想不明白，為什麼有的人會這樣？平白無故的把我拖進去，白白損失我這麼多錢！而我又為什麼會笨成這個樣子？後來看到一本書，名為《人生所有經過的路，都是必經之路》，是關於修行的。也許人生所有的經過，都是註定，所有的路途，都是磨鍊！眾生中，有逆行菩薩，來助你修行！她就是吧，也許是我上輩子欠了她的，現在我還給她了，我再也不欠她什麼了——這樣想，就心裡舒服多了。她，只是來渡我的！」

「那你，可是來渡我的？我到底，是哪輩子欠了你的？！」

「哈哈.....我.....西溫......你為什麼要一直的幫我......呵呵.........」

「是呀，我到底是哪輩子造了什麼孽，一直欠你呢林一諾？」

她忽然覺得，他說話的口氣和方式，和呂修文好像：「你好像一個人，生氣的時候，就叫我林一諾，不生氣的時候，就叫我一諾！」

「那也只能說明，你讓人生氣的本事挺大！」

她突然有一個想法，發了一個視頻通話過去！

被拒絕了。

他問：「你幹嘛？」

「我想知道你的模樣！」

「你想知道我就要給你看呀？」

「那你肯定是長得很醜，不敢見人！」

「剛好相反，我帥的一塌糊塗！萬一被你看見了，我博學多才，又聰明絕頂，你糾纏不放怎麼辦啊！」

「這麼霸道又尖酸刻薄的人！誰稀罕！」

「林一諾你翻臉不認人！」

「我本來也不認識你呀，哪用得著翻臉？」她想了想，問：「西溫，跟我說說你的事吧！你從小就在國外嗎？」

「我？我有什麼好說的？我不是你想的那種富家子弟！相反的，我很窮，剛剛到國外的時候，白天打三份工，晚上讀夜校，一天只能靠一個麵包來維持度日，身邊沒有任何親人和朋友......那段時光，那種絕望，現在想想都會從夢中驚醒......」

「那你......當時是靠什麼堅持過來的？」

「手抄羊皮卷.......和讀『心經』！」

難怪他叫她背心經......

「羊皮卷？」一諾的腦中，突然出現一個畫面，一個男孩，在異國他鄉，夜深人靜，孤獨地抄寫著書本，只是為了能忘記飢餓、疲憊、寂寞、思念、絕望和害怕......她忽然鼻子直發酸：「西溫，都過去了......西溫，有一天，我希望，我也可以像你一樣強大！」

「那你要努力成長才行！」他說：「林一諾，等你長大的那一天，我一定登門拜訪，讓你看看我的模樣！」

「好，你說的！」一諾說：「我一定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