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你說你有什麼用

36.你說你有什麼用

那人影才氣呼呼地安靜下來。

神秘人打量着它,不緊不慢道:

「求人幫忙需要代價的。」

「你,或者你們,能付出什麼代價?」

「無論是什麼。」回話的是雲白:

「沒有什麼,比現在更痛苦了。」

「哪怕你要我這一條命,若能助我,便給你。」

這回換來的卻是神秘人的笑聲。

這一火上澆油的舉動差點又把人影給惹毛了。

他連連解釋道:

「哈哈哈……我只是,想到一件事,哈哈哈……」他擺了擺手:

「你的命,我不需要。」

他又看了看那虛浮的人影:

「至於你,我想除了他帶着的這把劍以外,也沒什麼能給我的了。」

「不過很可惜,我也不需要它。」

雲白抿了抿唇。

「你們不必失落,」他像是感受到了雲白的情緒,接着說道:

「我不需要你們給我什麼,只要你們付出罷了……」

隱匿在斗篷下的他一邊說着,一邊輕輕舔舐了一下嘴角……

另一間幽靜囚室中。

清香裊裊間,一蒲團,一案幾,案几上擺着些茶具,這便是整個囚室中所有的擺設了。

葯老現在算是三人當中過得最為愜意的一位了,整日無所事事,品茶,打坐,便是他現如今的生活全貌了。

他倒是對這似乎沒有盡頭的囚禁有多大的憂心,反而每天悠悠哉哉翹個腳喝個茶再嘲諷全開讓偶爾來探監一趟的雲斐老頭氣得原地爆炸,自己樂呵呵奸笑着目送他火冒三丈的背影,彷彿看見了曾經被水滄笙師徒蹂虐的自己。

無論怎麼看,他都好像樂在其中。

反正雲斐再怎麼氣得跳腳,也終究對他無可奈何。

至於原因……

葯老盯着茶杯中那沉在杯底的碧綠茶葉,咯咯咯的發出不由自主的奸笑聲。

彷彿預見了未來……

「真好啊……」

他摸出了煙桿,一時間囚室中煙霧繚繞,朦朧了視線。

「錚——」

凌踏歌睜眼便見那本來倒在地上如同廢鐵的玄破晃晃悠悠的飄了起來,抖了兩抖,豁然恢復了光彩,一下子飄到他面前,搖了搖劍身,彷彿在顯擺自己的能耐,要他誇獎一下。

「……」凌踏歌就很不配合了,絲毫沒有要誇它的意思,反倒是冷嗖嗖的眼神讓玄破都為之一顫:

你能劈開這石頭么?

玄破安靜了片刻,左右晃了晃劍身。

你說你有什麼用。

遭到嫌棄的玄破覺得受到了傷害,不服氣地上躥下跳,又飛一般的繞着囚室轉了幾圈,最後啪嗒一下掉到原來的位子,不動了。

它在裝死,且裝的惟妙惟肖,連劍上的光都暗了下去,就跟之前的廢鐵樣子一模一樣。

看來是鬧脾氣罷工了。

「……」凌踏歌無言。

然倒地裝死的玄破卻猛的一個激靈,一把劍極具人性的將連滾帶爬完美演繹,嗖地一下來到凌踏歌面前,劍刃慫了吧唧地發出討好的微芒,然後任勞任怨地飛到了晶石與石壁的連接處,那可分割虛空的劍刃此刻卻小心翼翼,一點一點的磨著晶石,唰唰唰地落下了一片粉末。

仔細看才發現,那晶石之中竟蘊含了無數條難以察覺的「細線」,細到幾乎看不見,它們盤踞在晶石之中,相互交錯著,纏繞在一起,最後深深扎入石牆之中。

那些「線」,在輕輕蠕動着。

每磨斷一根,凌踏歌便感到心尖一陣銳利的刺痛。

他只是皺了皺眉,沙啞著嗓子,道:

「無需那麼麻煩。」

玄破停下了,它接收到凌踏歌的指示,猶豫了片刻,在凌踏歌被困住的四肢與晶石的交接處,各割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血緩緩滴落在晶石上,一點一點融了進去。

那些細線開始被血色浸染。

很慢很慢……

它們先是如饑似渴地吞噬著凌踏歌的血,彷彿在痛飲無上美味的瓊漿甘露。

直至血色將它們徹底吞沒,它們才幡然醒悟般的有了激烈的反應!

它們在晶石內胡亂地扭動,在那些細線各處鼓成了一個個大小不一的球狀后,察覺到所飲並非仙釀反而是致命劇毒,它們更加激烈地掙紮起來,糾成一團團的紛亂線麻,晶石內一片混亂,無數細線甚至似要衝出晶石,它們在無聲的慘叫着。

不過很快,它們就安靜了下來。

那是徹底的安靜。

玄破飄在空中好些時間,一動不動,似是驚訝於凌踏歌的血竟這般詭異。

凌踏歌的面色更蒼白了幾分,這些細線在巨大的晶石內遍佈嚴密,將這龐大的團體浸染需要不少的血,他本就有傷在身,一下子失了這麼多血,更是虛弱無比。

「守着我。」說完他頭一歪便昏了過去。

若玄破化為人形,那它此刻的表情一定是懵逼的。

合著它方才辛辛苦苦勤勤懇懇的在那磨石頭,你丫一句話不說,勞心勞力磨了老半天你才告訴它還有別的辦法……

它簡直都想把凌踏歌腦袋給砍下來!

這一任的主人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是……太討厭了!!!

它隔空對着凌踏歌的脖子比劃了老半天,想着他的腦袋以各種方式掉下來,滿足了自己的想像方才解氣,然後又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沉迷於裝死之中。

就這樣過了好久好久……

意識昏沉,他恍惚中聽見了他自己的聲音,好像,是他六歲左右的時候……

「師父,山下又新來了個自稱西地蠱師的傢伙。」他提着買回來的糧食,小小的身子和那一大袋子的沉重格格不入,卻輕輕鬆鬆的把它放到了廚房。

「怎的,小歌兒對那些小玩意感興趣?」水滄笙蹲在廚房的窗沿上,嘴裏弔兒郎當地叼著根狗尾巴草,悠閑地看着那小身影在廚房忙碌。

「不算有興趣,只是覺得他拿出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蟲子很新奇,我還從未見過。」

「怎個新奇法?」

「嗯……」他停下手頭的事情,想了想,道:

「他拿了個茶杯,灌了點水,嘴裏念着什麼,那什麼都沒有的水裏居然爬出了一隻只褐色的蟲子,鑽到了他袖子裏。」

「我上前問他,他便和我攀談起來,說到我從嵐煙山下來時,他就跟我說,這蟲子不僅遇水會消失,遇血也會消失,我試了一下,真的消失了。」六歲的凌踏歌顯然還未被水滄笙摧殘,留存着孩童的好奇。

水滄笙聞言卻微不可察的皺了下眉,隨後又笑着問道:

「你怎麼試的?」

他如實回答道:

「他遞給我一個細針,就跟山下那個郎中爺爺針灸用的一樣,我扎了一下手指,滲出一滴血,然後那隻蟲子爬到了我的手指上,沾到了血,噗地一下就沒了,還升起了一陣青煙。」他侃侃而講,全然沒有意識到什麼。

水滄笙聞言,托著腮幫子,眯起了眼睛,微笑着說道:

「是么,聽小歌兒這麼說,為師也突然對那個西地蠱師很有興趣呢……」他的眼睛彎成了月牙狀,像一隻會笑的狐狸。

那晚凌踏歌安然入睡,但他不知道,那一晚的水滄笙,在他睡着后,蹲在嵐煙府邸的牆頭,微笑着擒住了那位正欲驅蠱挖地洞的西地蠱師。

「西地蠱師?呵呵呵……能耐不小么……」

那晚,冷清的皎月揮灑下陰森的月光,月光下,那一身冰藍色華服的人,眼底如寒潭煉獄,在一片夜色之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那西地蠱師反應飛快,當即將無數蠱蟲丟向水滄笙,身體向後而出,閃電般的折身竄逃,一邊逃一邊口中念念有詞,催醒蠱蟲。

那個人,很危險!

這位蠱師在刀尖上摸爬打滾多年,早已練就了對危險氣息的瞬間感知能力。

他白日不過是看着凌踏歌不似凡人子弟,身上隱隱透露著極具誘惑力的氣息,那對他而言,可謂是天大的機遇。

更別提,他的血,居然霸道得能讓稍微沾到一點的強橫蠱蟲一下子灰飛煙滅!

那是他本來想融到他體內,方便控制他的蠱蟲。

正所謂富貴險中求,一向謹慎的他都忍不住一咬牙,計劃着以身犯險。

今夜他本想着先探個底,用蠱蟲感知一下嵐煙府邸的整體佈局,誰知蠱蟲一出就觸發了結界,被守株待兔的這個人給逮個正著!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他感嘆著機遇的失去,並不擔心自己能否逃脫。

他早已料想到這種可能,所以備好了逃生計劃。

他照着計劃完美實施,自己在山下的物品早已轉移別處,整個行動可謂萬無一失。

他從地下冒出來,鬆了口氣。

「呼……」他擦了擦額頭,環顧四周尋找著自己的行李,卻如身墜冰窖,手腳都在顫抖,驚出一身冷汗!

他看到一臉微笑的水滄笙,正在等候他。

「怎麼可能?!」

他在驚恐過後立刻冷靜下來,一瞬間思緒萬千。

首先,他絕對不可能在這裏等着我,這一點是肯定的。

那麼眼前這個人該怎麼解釋?

只有一種可能……

這只是一抹在他觸碰結界時附在他身上的神識,只是為了拖住他,以便讓水滄笙有趕來的時間。

他想到這便有了足夠的底氣,挺起了腰板。

「哼,一抹神識罷了,虛張聲勢!」他準備迅速擊碎它,然後逃之夭夭。

那抹神識露出驚訝的表情,但那也只是驚訝而已。

在蠱師出手的瞬間,它就在原地化作一道殘影,然後以無可匹敵的力量,兇狠暴虐地扭下了蠱師的頭顱。

血如泉涌。

整片草地被滾燙的血所灑滿。

「哼……」那抹神識不屑地冷哼一聲,隨手燒了蠱師的屍體,以及他的行李。

它望着寂靜的夜空,那抹冰藍色的身影,如惡魔般降臨在這片土地之上。

又如它來時一般突兀的消失。

蠱師只猜對了一半,它確實只是一抹神識,但他猜錯了水滄笙。

水滄笙從一開始,就不打算過來。

一抹神識,便足以將他從這世上抹消。

凌踏歌只知道,後來他再也沒有見到那西地蠱師。

以及不久他便陷入了水滄笙那殘酷的訓練之中,順帶失去了對人的信任。。

哦,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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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犬徒弟的糟心小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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