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雲橫篇(5)

(二十)雲橫篇(5)

說是吃驚,其實也算是在意料之中。

雲落用這把刀,殺死了那個領頭欺負他的大孩子。

說來這件事情也不過是發生在那個大孩子受傷后的第三天夜裡。這時那個孩子已是脫離了危險,正在住院休養。而天橫因為故意傷害同學而被關了禁閉。其實這本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因為訓練營本就是遵奉叢林法則、強者為尊,有內部爭鬥才能讓學員們時時刻刻有危機感,從而拚命變得更強。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講,管理者們希望看到這種爭鬥。因此在處理天橫一事上,他們也不過是明面上做做樣子,天橫進去好吃好喝待幾天也就出來了。

但問題出就出在,彼時雲落不過是八歲,即使有天橫的教導,也領悟不到這層道理。他只是單純認為,是自己害天橫受罰了;再轉念一想,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便是那個大孩子,故而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依著雲落維護天橫的性子,欺他可忍,欺天橫不可忍,必是要去找那個大孩子為天橫報仇。

因此,第三天夜裡,雲落便偷偷摸到了那個大孩子休養的病房。那時醫生早已離開了,整個樓層只有兩三個值班護士來回監護照料。雲落隱藏蹤跡的本領雖然生疏,但想要避開這幾個護士還是不在話下的。於是他一路靈活躲藏,來到了那個大孩子的病房裡。

那個大孩子本是睡著了的,可到底是經過了幾年嚴苛訓練,還是察覺到了雲落進入房間時的動靜,因此早有防備。當雲落接近了他的床頭時,他猛然從床上躍起,雙手掐住了雲落的脖子,一個翻身將他壓在了病床上。只是到底是手腕受傷,力氣不足,雖是按住了雲落,卻一時半會兒不能將他掐死。

在這番打鬥中,這個大孩子本有很多機會叫人來,可他並沒有這麼做,想來也是想先將雲落置於死地。只可惜,正是這步險棋,使他最終喪命於雲落手中。

只能說,雲落身上自幼便帶有一種極深的狠戾。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僵持之中,他並沒有向正常人一樣選擇去掰開掐著自己脖子的那雙手,而是反手去摸腰間的軍刀。那個大孩子必是沒有想到雲落有刀,當他反應過來時已經是晚了一步。只見一道寒光閃過,那個大孩子的喉管已被切開,那雙還扼在雲落脖頸上的手也瞬間失了力氣。這個大孩子還沒弄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就已發不出任何聲音。大量血液從他斷開的喉嚨處噴射而出,濺了雲落一身一臉。

此時的雲落雖只有八歲,滿身鮮血卻彷彿是從地獄中浴血而來的修羅惡煞一般,見到這副情形,絲毫沒有驚慌失措,依舊是面無表情地快速收回利刃,復又用儘力氣狠狠將它刺入這個大孩子的左側胸膛中。

總之,在雲落的這一劃一捅下,這個大孩子算是死的透透的了。這番打鬥的響動終也是驚動了巡迴的護士。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雲落迅速將刀拔出,並將經過病房的主路供氧管道擊碎,氧氣濃度在這個小房間內快速升高。

在他翻出窗子的那一刻,護士和安保人員推門而入。看到床上的慘狀,又見窗外人影,安保人員下意識地開槍。於是房間內的氧氣瞬間被引燃爆炸,整個房間瞬時陷入一片火海。

不得不說,此時的雲落,完全不像是一個八歲的孩子。他承擔了太多這個年紀的孩子不該承受的事情。在天橫的教導下,他已經掌握了所有特工所需要掌握的基本知識,有著強大到變態的心理素質,而且會將所學到的技能靈活運用。一個優秀的特工所具有的天賦在他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只能說,他,雲落,天生就是做特工的料。

可惜雲落到底只是個八歲孩子,能完成以上一切已是超出了他的極限。不出所料,在離訓練營內醫院不遠處,雲落便被捉住了。

若說之前天橫做的一切在管理者眼裡還有可圈可點之處,那麼雲落的所作所為便是徹徹底底地越界出格了。將同營學員殺死後毀屍滅跡的同時,直接害死了兩名工作人員,並引起大火毀掉了小半個營內醫院,有了這幾樁罪行,再加上學員們的騷亂,雲落必是要被嚴懲不貸。

於是在被關了四日後,組織內關於雲落的處理決定下來了。鑒於雲落的所作所為,組織內認定他不服指揮,天性如此,非是可以通過一般的管教成為合格聽話的特工。基於此,最終組織決定,放棄雲落。

也就是說,擺在雲落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條。

天橫是在結果發布前一日被放出。甫一出來,他便聽說了這件事情始末,亦是心急如焚。組織內等級森嚴,普通學員根本沒有機會見到決策層的人。組織的權威不容挑戰,天橫深知這一規矩。

可是天橫亦深知,被抓被關、生死未定的人,是雲落。

天橫還記得,雲落第一日來到訓練營是的情景。那是一個寒冷的冬日。M國這個地區的冬天一向很冷。那一天也不例外,一個陌生男人領著三歲的雲落來到營內。「以後,他就由你負責。」這個人說完這句話,就留下雲落離開了。那時的天橫,因為C國人的身份,一向獨來獨往;也因為他足夠強,訓練營內的學員對他總是敬而遠之。突然來了個小跟班,天橫也很不適應。

他曾試著疏遠雲落,誰知雲落彷彿是認準了他一樣,不說話,卻固執而又倔強地堅持黏著他。他到哪裡雲落便跟到哪裡,怎麼都甩不掉。

直到有一天,雲落不再跟著天橫了。

雲落病了。

C國氣候比M國氣候溫和,雲落初來乍到,又因年幼,未能適應,故而病倒。本是普通的感冒,起初天橫並未在意。雲落不過是一個孩子,自然是有孩子心性脾氣,生病後便越發黏著天橫,央求天橫陪自己睡覺。那時天橫剛被別人搶了原本屬於自己的第一個任務,正在煩悶之中,經雲落這麼一鬧,自然是怒從中來。於是他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將宿舍門猛地關上,將雲落關在了門外。

「天橫哥哥,開……開門啊。」雲落依舊堅持不懈。「你煩不煩人哪!天天跟著我!我又不是你的誰,憑什麼管你?還不快滾!」天橫惱怒地驅趕著雲落。經這麼一吼一嚇,敲門聲漸漸小了下去,天橫以為雲落放棄掙扎回去了,便自顧自地上床睡覺了。

待到第二天時,天橫醒來,剛打開門,便被眼前的情形嚇了一跳:雲落只穿著一身單薄的睡衣,保持著倚門的姿勢,在天橫推開門時倒在了地上,看來早就暈了過去。

看這幅情景,天橫明白了過來。原來昨夜雲落昨夜根本沒有回去,而是在冰冷的走廊里死守枯坐了一夜。他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摸了摸雲落的額頭,溫度高的驚人。

帶病凍了一夜后,雲落終於不出所料地發燒了。

天橫慌了。本來訓練營內學員生類似的病主要靠自己硬抗,除非是受了嚴重外傷,一般病症營內醫院不予收治。但此時天橫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正巧此時他在學習練習冷兵器格鬥,手頭暫時有一把匕首。

於是天橫毫不猶豫地用這把匕首在自己左臂上劃了一道極深的口子。

只有這樣,他才得以以最快的速度將雲落帶入營內醫院。入院后,天橫好說歹說,醫生才肯給雲落看病。經過一系列的診斷,雲落的感冒已經轉為肺炎。又因為雲落只有三歲,甚是年幼,病成這樣,稍有不慎便極有可能丟掉小命。所以,雲落便順利地住了院。

雲落住院這幾日,天橫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口,寸步不離地守著雲落。事實上,在雲落猝不及防地暈倒在眼前的一瞬間,天橫才恍然意識到,不知從何時起,這個小跟班竟成了他生命里極重要的一部分。天橫一向面冷心冷,不在意旁人死活;可為了這個三歲的孩子,他做出了自己從沒做過的瘋狂的事情。他從沒有像此時這般害怕死亡,害怕雲落離開。

一言蔽之,雲落,不知從何時開始,悄然間改變了天橫。

雲落高燒昏迷了一天一夜。由於年紀太小,不能用過多的退燒藥,天橫就不厭其煩地一遍遍給他擦酒精物理降溫。直到第二天清晨,累倒在雲落床邊的天橫,感到雲落的手動了一動,似是要醒來。他瞬間清醒了過來,握住雲落的手,輕輕推了推雲落:「雲落,雲落。」此時,第一縷晨光正透過玻璃窗,打在雲落的臉上,勾勒出雲落稚嫩的臉龐。雲落努力掙扎著睜開了眼睛,一看到天橫,雖是有氣無力,卻仍是衝天橫擠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

「天橫哥哥……你在這裡,真好。」

住院一個星期,雲落的病總算是好了個七七八八。這一個星期里,他們二人的關係迅速發展,變得親密無間。雲落對天橫的依靠信賴與日俱增,天橫對雲落的關心照顧亦是比從前大大加倍。

待雲落出院時,二人已是變得形影不離。經此一事,天橫算是從心理上徹徹底底地接受了雲落。

而現在,天橫看著被關起來的雲落,彷彿又看到了五年前那時的那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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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何以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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