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終風且曀

(十五)終風且曀

明白此事乃是人禍后,之前在實驗室里發現的那個疑點也就說得通了。這種違背進化原則的神秘病毒,並非大自然物競天擇后的產物,而是某種出於某種目的而人為改造出的病毒。但是,幕後操縱這一切的,又會是誰呢?

帶著新的疑問,我默默跟在陸櫟身後。待晚上回到酒店后,陸櫟直接去了前台:「把我們的兩個房間換成一間套房。」

聽聞此語,我甚是驚恐:「不不不不不……不用麻煩了,呵呵,那個,我自己住,自己住就好……」心想道,好你個陸櫟,你這人也太小肚雞腸了,不就小小地捉弄了你一下!多大點事兒?本來以為你不會計較,沒想到竟在這兒等著我。

「你在腹誹什麼?」太專註於內心獨白,我都沒發現,陸櫟早已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我的背後。大腦短路,我話沒過腦:「有這麼大聲嗎?」

我彷彿看到了陸櫟的滿臉黑線。

「還請楚小姐不要誤會,搬到一起住,純粹是為楚小姐的安全著想。」看到我的樣子,陸櫟幽幽解釋道。

入夜,睡覺。

套房裡兩個卧室,我和陸櫟一人一間。收拾好東西和自己,我剛爬上床,陸櫟的敲門聲就傳來了。「進。」我小小地糾結了一下,想到上次他的開門方式,瞬間放棄掙扎。伴隨著這個簡短有力的字,陸櫟推門而入,什麼話都沒有說,一步一步緩慢靠近我的床邊。我飛快左右看看,發現現在我處的位置,退無可退。

「等等,陸先生,你想幹嘛?」我裹緊我的小被子。看他還不說話,我更加慌張:「在在在在下蒲柳之資,實在是不能入陸先生,哦不,陸爺的眼。若是陸爺想找個漂亮姑娘,我……我去問問前台,問問前台,呵呵呵……」誰料這廝還是不開口。

看他已經走到了我的床頭,我視死如歸地用被子蒙住了頭,心裡默默盤算,待會兒跟陸櫟打起來,我不被打死的概率有多大。「好了。」欸?蒙在被子里的我有點蒙。「什麼好了?」我鑽出被子,這才發現,陸櫟手中多了個打火機,放在床頭的安魂香已經被點起來了。「還有,剛才更改房間不過是公事公辦。這,才是計較。」

可怕的男人。恍然明白自己這是被陸櫟戲弄了,見到陸櫟這副樣子,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好你個陸櫟!」我氣血上涌,猛地起身,跪坐在床上。陸櫟那張妖顏惑眾的臉在我面前猛然放大,我看著那雙黑曜石般深邃的雙眸,愣了一愣,忘了躲避,就這麼跟陸櫟對峙著。夜晚本就靜謐,過了驚蟄,萬物復甦,落地窗外傳來不知名小蟲的低吟淺唱,伴著夜風拂過樹枝草葉的聲音,恍惚間竟有了幾分歲月靜好的味道。

「咳,你……」最後還是我反應過來了,打破了這份詭異又和諧的安靜。「你怎麼知道,我要點的是這個?」慌忙掩飾自己內心的兵慌馬亂,我胡亂問道。

「這個房間里,只有這個一個香爐;香爐內,只有這一種丸香。不如楚小姐告訴我,不點這個,我還能點什麼?」陸櫟的回答依舊是波瀾不驚。

「那……謝謝……我要休息了,你自便,自便……」說完這句話,我自顧自地躺下,再次蒙上被子。

聽著陸櫟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聽到輕微的關燈關門聲,我從被子里探出頭。轉身盯著黑暗中香爐內的火光明滅,我思緒萬千。曾聽人講過,年輕的時候,不該遇到太驚艷的人。遇到,則會一生念念不忘;一眼,再也不能移開目光。

可是,我卻遇到了喬洵。

喬洵,是你,驚艷了我的時光。

有了檀苡的安魂香,一夜無夢,一夜好眠。次日清晨,醒來時神清氣爽。收拾停妥,我推開門,看到早已端坐在客廳沙發上的陸櫟。「早啊,陸先生!」我強作鎮定,彷彿昨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早!」陸櫟就回了我一個字。我走上前去,這才發現了陸櫟手中的一封信。

「這都什麼年代了,竟還有人會以信溝通啊?」陸櫟把信遞給我,我一邊翻看一邊發問。

「這封信是今天早晨在房間窗外發現的,是給我們兩人的。」陸櫟答到。「窗外的監控攝像頭恰巧壞掉了,送信人看起來又是個專業反偵察的,所以目前我們也沒法找出是誰送的信。整封信只有一句詩。」聽及此,我拆開信封,取出其中的信紙。「雲落清河夜,天橫片月涼。」我細細念出信中內容。「這是什麼意思?恐怕不止是一句詩這麼簡單吧?」

「送來這封信的人,很有可能與在鄭家燒東西的那個人是同一個人。」陸櫟說道。「不為其他,只為引起注意。」

我深感一頭霧水,但這件事情也實在是沒有頭緒。最後我們決定先按原計劃行動,今天去古柏村下游村莊看看。

我們先到達了清水河畔的一處荒郊野嶺。這裡算是古柏村與下游村落的交界處。拿出攜帶型儀器,我四下仔細看了看,又對照了一下衛星定點陣圖像中的位置,轉頭對陸櫟說:「就是這裡了。我們以此處為界,在上下一千米處分別採集水樣。這倒還要麻煩陸先生去此處上游一千米處,將水樣填滿這個取樣瓶。我去下游一千米處採樣。」

「相距兩千米,我可沒法保證楚小姐的實時安全。」陸櫟不出所料地表明拒絕態度。「不如一起行動。」

「唉呀,陸櫟你就是多慮了,這個地方別說壞人,就是路人也沒有一個啊!」聽完他說的話,我立即反對。「再說了,就算暗處的敵方發現了我在溱港,他們也不可能這麼快算到此時此刻我正在這麼一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親自採集水樣。如果一起行動,取完兩處水樣至少要一個半小時,分開行動花費一半時間就行了。我們接下來還要排查下游好幾個村莊,時間自然是越節省越好了。」

聽到我關於用時的分析后,陸櫟也有所猶豫動搖,我又磨了兩句,總算是說服了這個人。在反覆叮囑強調保持實時聯繫后,陸櫟終於放我自己一人去取樣了。聽著河水潺潺流淌的聲音,我沿著河流向下游一千米處走去。

只是,沒想到這次,是我失算了。

正當我走到下游一千米定點處,剛剛安裝好儀器時,一個身影突然從身後的樹林里閃出,在我反應過來前卸了我腕上的通訊手環,並將其丟在了一起邊。而我,呃,則被他捂嘴拖入了小樹林。

在他一上來先摘我手環而不是拖走我時,我就知道這此碰到的絕非是個劫財劫色的鄉野小混混,而是個難纏的角色。手環扔在儀器旁邊,那麼從衛星圖象上看,我仍在進行採樣工作;與此同時我又沒來得及發出聲音示警,那麼至少短時間內,陸櫟一定不會發現我的異樣。對溱港聯絡的關鍵之處這麼了解,只能說,此人來歷不簡單。

「別給我打跑路的主意,我來,是跟楚小姐談一個交易的。」不明人士發話了。我費勁地用肢體語言和眼神表示絕對配合后,這個人才放開了我。我評估了一下現狀,得出結論:此情此景下,我是絕對打不過也跑不過這個貌似是個特工的傢伙。於是索性放棄掙扎反抗,決定先聽聽他說的交易。

「其實這個交易也沒那麼複雜,今天我來找楚小姐,就是想問問楚小姐,願不願意用一個人的性命,換取自己的性命。」

「誒,這位壯士,你好歹告訴我是誰的名能換我的命吧?我好看看這事兒有沒有和他商量的餘地啊。」聽完他說的以命換命的「交易」,我心中默默鼓掌,這麼符合傳統規矩的換命方式,沒想到我楚有儀今生竟有幸親身經歷一番。

「恐怕楚小姐也知道了,自己已經被某些人發現了,而且現在對楚小姐一人的懸賞可是創了歷史新高呢。索性與楚小姐說實話,我此次任務就是將楚小姐綁架劫走。」

「說重點,是什麼條件讓你改變了主意?」我實在忍不住,打斷了這貨的廢話。

聽了我說的話,此人不怒反笑,「楚小姐冰雪聰明,聽一言而知全意,那我也就不繞彎子了,我要楚小姐幫我除掉一個人。」

「我?你確定是我?」聽明白他的條件后,我表示震驚與懷疑。

「不錯,正是楚小姐你。聽說最近楚小姐在調查這次傳染病爆發的源頭?不如讓我介紹一個人給楚小姐吧。」不等我發言,他繼續把話說了下去。「此人名為天橫,夜天橫,C國夜氏製藥目前的CEO。但是,楚小姐怕是不知,這個所謂的夜氏製藥,暗地裡也是C國最大的跨國販賣器官、偷運血清的組織。而本次疫情,便是同此人脫不了干係。用他的命換楚小姐的命,與楚小姐也好C國也好,都是樁再合算不過的生意了。」

「只是,我為何要聽你的一面之詞?不瞞你說,我連閣下你是誰都不知道,為何要與你做這樁無頭無尾的交易?」鑒於今日這件事情的莫名其妙程度,我不禁發問。

「因為楚小姐你,現在,沒有談條件的資格。」這個人突然一改方才的懶散神態,神色瞬間變得凌厲。

「哦,剛才是沒有。不過,現在呢?」說話間,他背後的陸櫟終於有了動作。一個乾脆利落地奪槍反制,這個莫名其妙的傢伙就被陸櫟拿下了。「話說陸先生看戲看的可過癮?」嘶,這廝手勁不小,我一邊活動著被捏青的手腕,一邊幽怨說道。「你,你們!」看到地上這個人好像還沒明白過來狀況,我耐心地給他進行解釋:「這位壯士,你難道不覺著,如果我們溱港的安全防衛能力真的這麼低,根本撐不到現在啊?唔,現在是你被我們捉住了,來吧,跟我們好好談談自己,順便說說,你送的那句詩,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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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何以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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