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算來一夢浮生 第一章(前世篇):傾國

第一卷:算來一夢浮生 第一章(前世篇):傾國

大周朝弘元帝十七年,皇城,宣政殿。

空曠的大殿上靜謐無聲,錯金銀盤螭香爐中徐徐的燃著沉水香,十八扇紫檀木雕漆鎏金浮雕雲龍大門敞開著,風嗚咽地吹著,從爐頂的些許細縫中飄然而出的煙生生地被風撞了個滿堂彩,向四周散去。房檐下密集的斗栱恍若是滿天的星子,直壓迫得人喘不過氣來,枋上的和璽彩畫彷彿還在昭示著這座大殿的高貴。外頭昏沉沉的日光順著菱花格紋的門窗漏了進來,在朵朵繁花盛開的波斯地毯上慢慢暈開,好似開出了一朵極為精巧的花一般。

蕭璟清正襟危坐於髹金雕龍木椅之上,兩手搭在扶手上,明黃的龍袍越發襯得他面色蒼白,冕冠已不知什麼時候卸下了,十二旒白玉串珠的冕旒四下里胡亂垂著。

他閉著眼晴,不知在想著什麼,而隨侍於身旁的內宮總領內侍桂公公則垂眸立在寶座旁。

蕭璟清忽地睜開眼,看著御階下面如今可謂是最為忠心之人——右相兼太傅的劉治平,以及他曾經的伴讀,朝廷中的左相龍陽君。

他怔怔的望著他們發獃:劉治平,乃是三朝元老,如今的太傅,更是先皇長徽帝臨終前欽命的輔政大臣,兢兢業業地輔佐了他數十年;龍陽君,開國功臣龍老侯爺的嫡長孫,勤勤懇懇地為他伴讀數十年,三人的情誼自是與旁人無可比的,他又怎麼忍心讓兩人隨他一起受此苦難呢?!

蕭璟清嘴唇嚅動著,終究是說不出來一句話,嘆了口氣,只好將目光轉向別處,獃獃地望著殿中發獃:這天下,終究要易主了么?呵!父皇!兒臣對不起您,對不起蕭家的列祖列宗啊!

「報——」尚且容不得蕭璟清多想,只聽得一名侍衛徑自闖入殿中抱拳施禮:「陛下,叛軍已經在準備攻城了!襄陽侯正在備戰。」

蕭璟清垂眸嘆息,剛想說話,只見一名頭髮花白的老內監跟一陣妖風似的,從殿門處一路輕悄悄地小跑進來。

「何事?」蕭璟清揉了揉太陽穴,沒來由有些煩躁——他自弘元十二年起,便患了風疾,請了宮裡宮外數十位大名鼎鼎的醫者,竟都沒法子根治,只得緩緩地治療,卻也總不見成效。

每至病發時,便精神恍惚,有時還疼痛難忍,往往連罷四五日的早朝。

身邊的桂公公則極有眼力見兒地近前,替為他揉著穴位,使他舒緩些,一下一下,恍若又讓他回到了當年,他與端淑夫人的閨房畫眉之樂,晨起篦發綰歡喜。

「啟稟陛下,太皇太后想見您一面……」那名內監拱著手跪在地上說道。

蕭璟清認得他,他是長信宮太皇太后的貼身內監,服侍太皇太后多年的俞成。

「唔……朕曉得了,這就去……」蕭璟清心裡有些疑惑,但還是應了下來,打發走了俞成。

御階還沒下兩步,蕭璟清似是又想起了什麼,忽的又轉過身來。

桂公公曉得他的意思,趕忙上前去,屈膝跪倒,雙手托著冕旒冠下來,給蕭璟清戴上。

「起駕長信宮——」桂公公拖著那內監獨有的極尖極細的公鴨嗓道。

今日的天氣極好,遠勝過於戰爭開開始的那日,一泓碧藍的天,萬里無雲,陽光斜斜地射下,明晃晃地如同金子一般的澄亮,時不時還有幾隻漆黑如墨的烏鴉成群結隊「撲哧撲哧」著劃破紫奧城的寧和安逸。

金黃色的琉璃瓦在日光的照耀下反映出耀目的金波,直晃得人幾欲睜不開眼。兩旁高大的朱紅宮牆猶如一條極為雄壯宏偉的赤色巨龍,蜿蜒展開去,一望不見底。

在鑾儀衛和羽林軍侍衛的簇擁下,蕭璟清走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便到了長信宮宮門處。

長信宮宮門外頭,早已有身著暗紅色衣袍的內監垂手恭候著,為首的赫然是剛才的俞成。

「陛下,太皇太后請您入後殿一敘。」俞成向前一拱手道。

院中廊前植了一排八棵桂樹,也不知是不是這兒的花受了佛祖檀香的滋潤,生得繁盛,遠遠聞去便已如痴如醉,令人心曠神怡。

蕭璟清進入後殿,只聞得一陣濃厚的檀香味兒,在煙霧繚繞中,他看見有一個人正跪在佛龕前,手上數著念珠,嘴上念著佛語,高深莫測。

那人並不年輕,反而還很衰老,花白的頭髮昭示著她在這深宮中的資格與閱歷。

「太皇太后……孫兒給您請安了——」蕭璟清規規矩矩地跪下請安。

不錯,這正是大周朝宮中資歷與輩分最高的人——太皇太后郭氏。

「唔……起來吧」說著,便有一名姑姑扶著他起來。

蕭璟清嘆了口氣「都是孫兒不孝,沒能守住列祖列宗拚命打下來的江山,是孫兒無能——」

太皇太后不可察覺地嘆了口氣卻仍是閉著眼,數著念珠,口中悠然說道:「皇帝,如今,叛軍已經要攻進來了,你要做何打算?」

「孫兒無能……願遵祖宗條例而行……」蕭璟清低下頭,眼中滿是愧疚。

「哦?那一條祖例?」郭氏不急不緩地說道。

「祖宗有云:『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蕭璟清閉上了眼……

「你……安心的去做吧,哀家,永遠支持著你。」

「啟稟太皇太后,陛下:后妃們已經到了。」俞成彎著腰,拱手道。

郭氏並不理會蕭璟清奇怪的眼神,牽起他的手:「走罷,去道個別吧……」

走到前殿,只見一女子徑直撲了上來,絲毫沒有遵循大家小姐該有的規矩,她並未按宮規束好髮髻,三千青絲鬆散開來,隨意的散落在背後,一對鎏金雙魚耳環隨著她抬頭的動作泠泠作響,姣好的芙蓉面上無任何妝容,但卻顯得慘白白的一片,梨花帶雨,不禁讓人為之心生憐惜。

她抱著蕭璟清的袍服,嚶嚶哭泣:「陛下,不要啊,妾身不想死啊,陛下……」

「披頭散髮的,像什麼樣子!」郭氏用拐杖杵了杵地面,發出「噔噔」的聲音。

「不要啊,陛下,妾身的雯媛才四歲啊,她才四歲啊……正是缺個人照顧的時候,這會子又怎麼離得開你的親娘啊?」她緊緊的抱著蕭璟清的袍服,「不要啊,陛下,請陛下三思啊,陛下……陛下……」

太皇太后鳳目一睜,鳳首拐杖杵一杵地面上的金磚,「當真是胡鬧!沒有半分宮廷女主子的風範,來人啊,將李八子帶下去,嚴加看管……」似是又想起了什麼「慢著,切記萬不可讓她做出自戕之舉……」

「是……」即便有幾個年輕力壯的內監將她拖了下去,耳邊還迴響著她的戚戚聲「不要啊,陛下,陛下……」

「陛下……妾身會率領後宮諸位姐妹一同服喪就死……望陛下……善自珍重」皇后江沉璧斂身下跪,緩緩行了一個稽首禮。

國母一跪,身後的各宮妃嬪,宮女內監自然不敢幹站著,連忙下跪,口道:「妾身等願意隨皇後娘娘一同服喪就死……」

蕭璟清嘆了口氣「都起來罷。」

「陛下——」一個小內監拱手跪地報道,:「披香殿罪妃寒氏想要前見您一面……」他面無表情,似乎這是一件無足輕重的事。

也是,打從戰爭一開始,後宮諸人便已開始從明面上不待見寒氏,不僅衣食不周,還撤走了她宮中的大批宮女內監,只留下兩個宮女,一個內監在旁伺候,美名其曰:「寒妃需靜養,病才會好」,說到底,這也只不過是一種變相的軟禁罷了。

慶貴妃蕭憶茹猛地一抬頭,眼中噙滿了淚,連著簪在驚鴻髻上的赤金團鳳步搖都有些顫動,搖搖欲墜,她高聲驚呼道:「她竟如此荒謬?!難道她竟然不知道,妾身等今日會有此等遭遇,皆是她所禍害的,她還想怎樣?」

若說這滿宮裡,最不待見寒氏的,莫過於這位蕭家大小姐了,曾經,寒氏害的她失去了一個尚在腹中的孩子——太醫說,那是一個已經成了形的男胎……自此,蕭氏便傷了根本,再難有孕。

「陛下,寒氏說她知道一件事,此事事關重大,一定要告之於陛下……」

「關於什麼的?」蕭璟清想了想,疑道。

那個內監依舊攏著手,緩緩道:「當年端淑夫人難產薨逝的事其實另有隱情……」

說到這兒,江沉璧斂於袖中的的手不可察覺地抖了一下,看向一旁侍候的半夏、忍冬,半夏連忙向她遞了個眼色,江沉璧才沉下心來,偏過頭去,對著那名內監怒斥道:「胡說八道!當年端淑夫人明明就是難產才薨逝的,哪兒有什麼隱情?來人,給我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玷污聖聽的人拿下!」

「就是就是,還不趕緊拿下!」慶貴妃眼中閃過一絲戾氣「免得他再惹是生非,惑亂後宮綱紀。」

蕭璟清的眉頭細不可查地皺了一下,揮了揮手:「罷了,你們幾個畢竟都是從潛邸的時候便跟著朕過來的老人了,就不要再說了——此事朕意已決,不必多說」他將手負在身後,定了定神,說道:「走,去看看罷,就當是了了夢鶯的遺願罷。」

江沉璧不甘心的咬了咬下嘴唇,俯身下拜:「是……」

慶貴妃抬起眼,死死地盯著那名內監,似是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一般,狠狠的絞著手中的帕子。

「起駕披香殿——」桂公公拉長了聲音,彷彿是在哀鳴……

(未完待續,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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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千古一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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