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霧霾之下
尹雨婷說到城市底下還有一批炸藥，引得其他三人都很好奇。不過還是由「小學生十萬個為什麼」的龍星頤同學發起了提問。
「下面？你不是說過下面全都是霧霾么？」龍星頤問道。
「沒錯，由於污染日趨嚴重，加上海平面上升，22世紀以來，人類便開始生活在架空於原有地面上的城市裡。」尹雨婷說到這裡，尹鎮東一頭霧水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龍星頤。怎麼自己的侄女給一個二十多歲的人講起歷史來了？他並不知道，他眼中的歷史，在龍星頤眼中看起來叫做「未來」。
尹雨婷接著說道：「大部分人都生活在地上城市裡，或者星際移民去了月球。但是也有極少一部分人，仍然隱匿在這霧霾之下，過著自己的生活。」
「有病啊？好好的地上城市不住，住在煙囪里。是貧民窟么？」龍星頤指了指戰車前方的異獸，示意方啟天向後倒車，同時又接著問道。
「是所謂的『跳蚤市場』吧？」尹鎮東也跟著猜測道。
「跳蚤市場是一方面，主要是黑市。這城市之下，地痞、流氓，三教九流，魚龍混雜，不乏有些別有用心的人，想買一些違禁品，便在這霧霾之中偷偷交易。我做警察這些年，也跟他們打過幾次交道。」尹雨婷說道。
「那他們私藏炸藥幹嘛？」方啟天把戰車向後退了一段，又設置了自動瞄準，用激光炮對前方敵人進行了一輪火力壓制。
「前幾年，我們這裡附近的礦產也都被採光了，但是採礦用的炸藥，卻莫名其妙丟失了一大批……」尹雨婷回憶道。
剛說到這，尹鎮東就趕快打斷了她，「什麼？丟失炸藥這麼嚴重的事故，你們警察都不趕快破案？」
尹雨婷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那批炸藥，經過我們追查，應該就是被這地下黑市的一個商人囤積起來了。在我們國家，是沒有恐怖分子和黑社會的，所以想必他的炸藥找不到下家，他也不太好過。」
「那我們就讓他做個順水人情，送給我們吧！」龍星頤接話道。
尹雨婷會心地點點頭，說道：「我跟他們打過交道，還是我去吧！你們負責在地面布置炸藥，我去說服那個黑市商人。」
「我跟你去！安全一些。」龍星頤說。
尹鎮東也贊同道：「沒錯，讓這小子陪你去吧！我和方啟天在地面幾條主幹道布置炸藥，剩下的交給你們。無論成功與否……現在是凌晨兩點，凌晨四點半前，務必在南大門集合，一起撤退！」
於是四人分為兩組，尹鎮東和方啟天帶著其他部隊的兩名指揮官，回到各自的彈藥庫取炸藥，尹雨婷則帶著龍星頤穿過大街小巷，尋找黑市入口。
尹雨婷和龍星頤只隨身帶著兩把激光手槍，穿過停滯在街道上的車流，一路左拐右拐，終於到達一處商場門口，龍星頤抬頭望去，穿過濃濃的硝煙，他隱約可以看見上方昏暗的燈牌上，寫著「金城廣場」四個大字。
「這裡可以下去？」龍星頤遲疑地問道。
尹雨婷自信滿滿地繼續向前走去，邊走邊說：「嗯，這裡有個地下入口。」說罷，便向前張開手掌，說道：「照明。」鎧甲上手掌前端便自動射出一道明亮的光線。
「嘿，這個挺有意思哈！」龍星頤也新奇地觀察著自己的手掌，說了一句：「照明。」卻差點沒被強烈的光束晃瞎。
商場內一片漆黑，只有兩人手中的光源可以照明。尹雨婷走到一處窄窄的樓道里的電梯門外，說道：「就是這了。」
龍星頤獃獃地看著眼前的電梯，對尹雨婷說道：「你忘了么？現在全市停電。」
尹雨婷按下了電梯旁的按鈕，說道：「是啊！好在這是管道維修專用電梯，停電了還有備用電源。」說完詭異一笑，電梯門隨之而開。
二人進入電梯，尹雨婷對著控制面板說道：「到最底層。」廂門緩緩關上，電梯開始快速下降。
兩人在電梯里沉默了沒幾秒，聽著地面上的炮火聲逐漸遠去、減弱。龍星頤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麼，開口說道：「我不懂。」
「你又不懂什麼？」尹雨婷側過臉來看著他。
「我們的城市既然架空的這麼高，異形斗獸是怎麼爬上來的？」龍星頤直截了當地問道。
「我們這個城市，北面靠山，可能就是從山上爬過來的吧！而且每個城市的入口處都有幾條通道通往地面，它們從那裡也可以爬上來。」
「但是如果城市下面也有人的話，同樣是人肉，山上的人肉就比山下的好吃么？」龍星頤問個不停。
尹雨婷也突然轉過頭來，盯著他看了兩秒，冷靜地答道：「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了，不如……你去問問異形斗獸？」
沒過多久，電梯終於就開始減速。
「戴好面罩。」說著，尹雨婷扣下了頭盔上的面罩。龍星頤試探著摸了摸，也拉下了自己頭盔上的面罩。
電梯門打開，外面就像一個剛剛經歷了上百人一起抽煙的吸煙室，煙霧繚繞，空氣渾濁不清。偶爾可以在前方的煙霧中，看到幾個閃過的隱隱約約的人影。
「天哪，這個地方竟然還有人生活。」龍星頤跟著尹雨婷走出電梯，四下觀望。
一座座21世紀的樓宇的斷壁殘垣，在濃重的霧霾下若隱若現，破裂的柏油馬路上，「快車道」的油漆標誌還依稀可見。龍星頤只能靠面罩內部的液晶屏上的顯示，辨認出遠方走來的一兩個行人。
從他們身邊走過的行人，幾乎都衣衫襤褸，戴著厚厚的口罩或是圍巾，捂住口鼻。巨大的護目鏡中，看不到他們的眼神，卻能看出，過往的行人都在注意著這兩個穿著機甲的外來人。但是大家都行色匆匆，似乎不願在這煙霧中多逗留一秒。
遠處依稀可以看見些許燈光，但霧霾太重，龍星頤根本看不清光源在哪。看著眼前這片「霧霾之城」，龍星頤感慨萬千。人類對自然母親的「回報」，真的讓人心酸不已，最終也害了自己。
「就是那邊，抓緊時間。」尹雨婷指著前方的亮光處，對龍星頤說道。
二人還有任務在身，所以便急匆匆地趕往尹雨婷所指的方向，在別人好奇的注視下，沿著破敗的馬路，走向那一片燈光。
走到近處，龍星頤逐漸看出，這像是他們那個年代的集市，剛才看到的燈光，其實是馬路兩邊的一個個燈牌。沒了城管的制約，街道兩旁顯得雜亂不堪。好在沒有汽車來往，行人們就走在馬路中央，時而鑽進路邊的一家店鋪。
「應該就在這附近」尹雨婷說著，像是在尋找什麼似的，沿著街道一側不斷地摸索。
終於，她在一個刻著五角星的店鋪門口停下腳步。「就是這。」她說著，敲了敲木質的店門，厚厚的一層灰塵應聲而落。
這麼破的地方，還能藏炸藥？龍星頤想著，偷偷地搖了搖頭。
過了不久，厚重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道縫隙，一個看不清面目的人，戴著厚厚的圍巾，從門裡探出頭來，看了看尹雨婷，又看了看身後的龍星頤。
「我找24K，麻煩通報一聲。」尹雨婷對看門人說道。
「彭」的一聲，門又重重地關上了。
「可能是要把他私藏的眼鏡蛇酒藏好吧！」尹雨婷回頭對龍星頤說道。
「我知道。」龍星頤傻笑著說：「以前電影里黑幫接頭都是這樣的！」
尹雨婷搖了搖頭，「他可不是黑幫，他只是個商人，只不過賣的東西見不得光。」
話音剛落，她身後破舊的門再一次打開，剛才那個看門人側身到一邊，讓尹雨婷和龍星頤進來。
兩人進入店鋪，蒙面人從他們身後關上門，摘下圍巾和兜帽。龍星頤這才發現，原來對方是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老人對二人說道：「跟我來吧！」
尹雨婷也抬起面罩，對龍星頤說：「房間里都有空氣清潔器，可以摘下來了。」
龍星頤也褪下面罩，終於又感受到了21世紀空調的冷風。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家的感覺！」龍星頤感嘆道，隨即便跟著老人向前走去。
三人走過前台，穿過長長的走廊，看上去這應該是以前的一家旅店，現在被這個所謂的「24K」廢物利用起來。
走廊上一塵不染，看起來經常有人打掃。牆上掛著各種現代藝術的油畫，看起來古色古香。
「這些都是贗品吧？」龍星頤指著一副梵高的《星空》小聲問道。
「說不定英國現代博物館里的才是贗品。」尹雨婷笑了笑說道，繼續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走到走廊盡頭，老頭敲了敲門，也不等裡面人回答，就擰開把手，讓二人進去。
一間套房裡，格局被改成了辦公室的模樣。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坐在辦公桌后，點著雪茄吞雲吐霧。
「空氣質量都這樣了，還抽呢。出去吸兩口霧霾不就得了。」龍星頤略有嫌棄地說道。
「嘿嘿嘿。」男人咧嘴一笑，漏出滿口黑牙，「唐大小姐，這個靚仔是你新拍檔？眼光不錯哦！」
尹雨婷用手扇了扇煙霧，走到辦公桌前，「你還挺悠閑。」
「嘿嘿，你們上面今天挺忙的吧？你們打得不可開交，可沒我們這什麼事啊！」24K神態輕鬆地調侃著。
「別說沒你什麼事，我這不就找你來了么？」尹雨婷說道。
「有什麼能效勞的？願聞其詳。」24K說著。龍星頤甚至懷疑，他說話的時候不笑得那麼噁心是不是會死。
「之前開礦用的那批炸藥，我想用一下」尹雨婷裝作漫不經心地說道。
24K挑了挑眉毛，終於收起了噁心的笑容，「唐大小姐，你們上邊的事，可與我無關啊！再說了，哪批炸藥？我怎麼不知道？」
「誰說與你無關？等上面的異獸完全侵佔了城市，你看它們會不會下來！」龍星頤終於忍不住說道。
24K目光轉向龍星頤，問道：「這位靚仔，尊姓大名啊？」
「龍星頤。」
「龍星仔，等上面的凶獸佔領了整個城市，我也可以搬去另外一個城市繼續做我的生意。你不知道吧？你們那裡有飛機，我們這裡可是有火車。」24K得意地說道，又吐了個煙圈出來。
火車……我怎麼可能不知道？龍星頤想道，繼續說：「是嗎？那你一定要儘快搬家咯！我看你家當還不少，到時候異獸一起攻下來，只怕你來不及搬！」
「此次異獸攻勢猛烈，而且爆發起來是全球性的，多個城市都遭受了攻擊，你能逃去哪？不如從地下跟我們一起向南撤離，有地面部隊掩護，你們也許還能安全一點。」尹雨婷給24K分析著利弊，她知道，面前的這個商人，只講利弊。「而且，那批炸藥在誰那，恐怕我們心知肚明，也不用裝了，我又不是來查封你的，你藏什麼？」
24K聽到這裡，將雪茄的煙頭按在煙灰缸里，死死地擰了幾下，「今天我有幾個情報點失去聯絡，看來事情確實有點嚴重了……」他又用懷疑的眼神掃了一眼尹雨婷和龍星頤，最後好像做了決定似的，靠在椅背上說道：「說吧！你們開什麼價？」
開價？我們好像也沒帶錢來。龍星頤看了看尹雨婷，吃驚地想道。
「這件事對你我都有利，而且戰亂之後，物價是什麼樣還不知道，這時候談價錢，有必要麼？」尹雨婷問道。
24K的臉上再次浮現了剛才那種噁心的笑容，「嘿嘿，唐大小姐，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我是要做生意的，生意，就要談價錢。」
「上面的銀行現在應該沒人，你上去可以隨便拿。」龍星頤輕蔑地說道。
「龍星仔，先不要急！」24K擺擺手說道：「唐小姐說的對，現在咱們不談錢，我要的東西，你們現在就有。」
「你要什麼？」尹雨婷問道。
「很簡單，我要你身上這身機甲。」24K諂笑著說道。
尹雨婷一下緊張了起來，「不行，這些科技都是軍事機密，我不能隨便泄露！」
「是啊！所以這東西才值錢，說白了，我那些炸藥也囤積很久沒有下家了，不過唐小姐既然想要，那它就升值了！而且，若是普通士兵的機甲，我們也能仿造。唐小姐身為尹鎮東大隊長的侄女，恐怕尹隊長給唐小姐配備的，是含有高科技的軍官鎧甲吧？這就值錢了！」
「不行，高等機甲的科技，絕不能傳到黑市上！」尹雨婷堅決地說道。
「那……就恕我無能為力了，門在那邊，二位慢走！我也準備收拾一下東西，搬家了。」24K搓著雙手，露著噁心的微笑，對尹雨婷說道。
原來「鋼鐵俠」鎧甲還是軍事機密，這麼值錢！龍星頤望向尹雨婷。只見尹雨婷表情凝重，站在原地考慮了一會，終於下定決心說道：「好！我把我的機甲給你，但你要答應我，一年之內不許轉賣，而且要半個小時之內，把所有炸藥安放在城市地基上，等我親自引爆。」
「一言為定！我們做生意啊，就講究個信譽！唐大小姐把你的機甲給我，我立馬就辦！」24K喜上眉梢地說道。
尹雨婷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的機甲還原，變成兩個手鐲式的鐵環，放在24面前。最後補充一句：「記得，一年之內，不許轉手，也不可以研究其中的科技。」
「嘿嘿嘿，好說，好說！」24K好像怕尹雨婷反悔似的，一把就將手環收進了抽屜里。隨即從抽屜里拿出一部手機，撥通號碼。
「我去！手機？」龍星頤自從來了2199年，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自己那個年代的手機了，他自己的那部也在跌落山崖的時候摔得粉碎，這時候看見一部酷似iPhone的手機，簡直新鮮的不得了。
24K也會意地點點頭，「老辦法，更有效。喂？」說著，便開始按照尹雨婷的意思進行部署。
掛了電話，等了不到10分鐘，門外又有人敲門，老頭又不等屋裡的人答話，便推門而入，將一枚形似遙控器的東西，放在辦公桌上。
「唐小姐，一切都安排好了，遙控器在這裡。」24K指了指遙控器說道，隨即從抽屜里拿出一個面罩，「這個面罩，是免費送你的。」24K又露出一排黑牙，嘿嘿笑著。
「好的，現在是三點半，凌晨五點我將引爆炸藥，你們儘快撤離吧！」尹雨婷說完，從桌上拿起遙控器和面罩，便帶著龍星頤走出房間。
一出大門，龍星頤便打開了話匣子：「卧靠！你就這麼把鎧甲給他了？軍事機密啊！怎麼就這麼泄密了？這個辦法不行，我們再想別的辦法嘛！」
尹雨婷一句話也不說，帶著龍星頤一路向前走。快走到電梯口的時候，她好像終於不耐煩龍星頤的抱怨，開口說道：「沒錯，軍官機甲和普通士兵的不一樣，科技很多。」
「那你還給他！」龍星頤氣得像只猴子一樣上躥下跳著，其實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比這個職業警察還激動。
「我沒給他呀！剛才在醫院門口時，我考慮到你比較有潛質，就把我的軍官機甲給了你，所以你身上的這件才是軍官機甲，而我的，只是普通士兵的。」
龍星頤愣了一秒鐘，「那你給他的是……是假的？卧靠，你膽子夠大的啊！萬一他發現怎麼辦？」
尹雨婷從面罩里白了他一眼，「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所以我才虛張聲勢叫他不許研究科技啊！少廢話吧！走為上計！現在不知道上面情況怎麼樣了……」
「地面已基本被異形斗獸攻佔，如果要上到地面，建議乘坐南二十大街的地下電梯。」安娜提示道。
龍星頤聽完安娜的報告，還不忘剛才的話題，有點意外地說道：「卧靠，你演技不錯啊！我看你那糾結的樣都擔心死了……」說著，二人一起穿過大街小巷，走向安娜所指的電梯，向地面而去。
到達地面時，剛好凌晨四點。尹雨婷望了望身後的一片廢墟，嘆了口氣，便對龍星頤說道：「用你的機甲呼叫我叔叔，咱們去跟他們會合。南大門離這裡不遠了，走吧！」
果然，二人向南沒走多久，便遠遠地望見了向他們駛來的尹鎮東的戰車。
尹雨婷跟尹鎮東彙報了自己之前的經歷，尹鎮東點點頭說道：「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把車開出城門，等到時間就引爆吧！」
五點整，隨著尹雨婷和尹鎮東按下遙控器，一陣陣爆炸聲轟然而起，已經沒有活人的城市裡，遠方逐漸接近的異形斗獸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聲嚇得亂作一團，可是為時已晚，剎那間，天塌地陷，整個城市向下坍塌，異形斗獸要麼被高樓砸死，要麼跟著亂石鋼筋一起，落下深淵。
尹鎮東的戰車，在這一片爆炸的滾滾濃煙中，向南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