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蘭心帶着幾個小太監正在園子裏搭鞦韆架子,這幾天我一直在琢磨這個,這園子裏有樹,有水,有花,有草,環境清幽雅緻,如果再有個鞦韆,那就更完美了,電視上一直都是這麼演的,蘭心被我派去當監工,我自個兒則是躲在屋裏細細研讀《皇帝內經》,一條一條反覆細看,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差之千里,好在我以前就看過此書,前幾日御醫來幫我看傷時,我又趁機詢問了問其中不太明白的地方,現在心裏總算是有個數了。

十二阿哥因為是早產兒,從小就身體虛弱,經常生病,這種病雖不致命,但極耗損病人各器官的功能,不過十二阿哥生在皇家,有吃不完的補品,再加上康熙歷年來幫他找來的神醫,他的身體也不致太壞。用現代醫學角度來說,身體虛弱叫做體虛,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免疫力低下,對這種病要想治標治本,其實食補比葯補更為重要,葯補再加上配套的食補,就更會事半功備。

放下書,伸了個懶腰,站在窗前,一陣風吹來陣陣花香,貪婪的深吸一口氣,對蘭心招招手,蘭心放下手中的活奔進屋,問:「小姐,您找我?」見我看着外面的鞦韆架子,蘭心笑道:「小姐莫急,就這兩天的事了。」我點點頭,理了理衣服,道:「那個不急,反正這宮裏的美景我還沒看夠,走,本小姐帶你出去賞花去。」蘭心一驚,忙奔過來攔住我,急道:「小姐,不是說今兒在屋裏看書嗎?」我道:「書又不會跑,改天再看也一樣,悶了好幾天,再不出門,準會悶出病來。」蘭心又道:「可是,上次剛遇到九阿哥,小姐您忘記了嗎?」為這事,蘭心一直念叨了好幾天,我摸摸耳朵,笑道:「沒事,這次肯定不會遇到,就算遇到了,我們躲得遠遠的,更何況,哪能一出門就遇上啊!」

蘭心一聽,急道:「小姐,外面天熱,您身子剛好,還是在屋裏吧!」我笑道:「傷不是早好了嘛!又不是沒出去過。」說罷繞過她,向門口走去。「小姐-------」蘭心拉住我的衣袖,哀求道:「小姐------您還是-----別出門吧!」蘭心眼含淚花,手緊緊拉着我的衣袖,我笑道:「你這丫頭,我是去賞花,又不是去上刀山,下火海,你哭什麼?」蘭心咬唇不語,目光躲躲閃閃,看都不敢看我,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心裏好生奇怪,她為什麼不讓我出門?好像自從前幾日,董鄂氏來過一次以後,她就變得怪怪的,難道--------

「為什麼你不讓我出門?」我語氣頓時有些生硬起來,面色也沉了下來。蘭心見我這個樣子,有些慌,結結巴巴的道:「奴婢------不是------沒有------」「我想聽實話。」我不客氣的打斷她的話,面無表情的看着她,這些日子總是跟她形影不離,她對我也是呵護有加,下意識里將她當成了自己在這個地方最為親近的親人,我最無法忍受的就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欺騙。

蘭心忐忑不安地看了我一眼,咬咬牙道:「前幾日夫人進宮,特地叮囑奴婢照顧好小姐,不讓小姐在宮裏亂跑,免得又闖禍,讓老爺生氣,還說--------」見我面色不善,蘭心很識像的打住了話頭,目光怯怯的瞅着我。我淡淡掃她一眼,問:「還說什麼?」我的表情冷了下來,蘭心面色有些蒼白,諾諾道:「夫人說萬琉哈家是名門望族,怕小姐不懂規距,給---------」

「不要說了!」我驀得打斷她的話,手緊緊握在一起,只聽見骨頭咯咯直響,這個董鄂氏,未免太過份了,我到底是哪裏得罪她了,會讓她如此不待見我,以為我好欺負嗎?她也太小看人了。怎麼?怕我給萬琉哈家丟了人,失了面子?她算老幾,別以為在名義上她是我的額娘,就可以對我的生活指手劃腳,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曉楓了,她對我來說,不過就是路過我生命的路人甲。

強按下滿心的怒火,長長的呼了口氣,轉身坐下到桌前,翻開蓋子喝了口茶,抬頭凝視着窗外,蘭心見我如此安靜,更加慌了,蹭到我旁邊小聲道:「小姐------您別生氣,奴婢--------奴婢------」啰嗦了半天,仍是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我掃了他一眼,臉上是少有的冷漠,淡淡道:「你什麼都不用說了。」

蘭心許是從沒見過我這個樣子,身子抖了抖,緊緊咬着嘴唇不說話,只是目光哀怨的看着我,這個表情讓我想起了以前看過的《竇娥冤》裏的竇娥,忍不住又笑了起來,蘭心見我笑了,倒開始哭了起來,心裏有些不忍,她才多大?又何必為難她?

我輕輕嘆了口氣,問:「蘭心,你跟着我有多久了?」蘭心止住哭,抽咽著道:「奴婢跟着小姐已有三年了。」三年了,時間應該不短。我點點頭,又問:「那我平時待你如何?」蘭心一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道:「奴婢從小就便被賣到郡王府,做些粗重的活兒,是小姐厚待奴婢,讓奴婢隨着去伺候小姐,這幾年小姐待奴婢有如姐妹一般。」我笑了笑,起身扶起她,笑道:「我們即是情同姐妹,那我問你的話,你會不會實話實說。」蘭心忙點頭,我抿了口茶,問:「夫人有沒有跟你說別的?」蘭心身子一抖,諾諾著不敢說話,我拍拍她的肩,盡量和顏悅色的道:「沒事,直說。」蘭心咬咬唇,似乎下了決心,道:「夫人讓奴婢好看住小姐,不能讓小姐在宮中亂跑,以免衝撞了聖駕和宮裏的阿哥,還說--------」她頓了頓,接着道:「夫人還讓奴婢把小姐在宮中的一切,都要告訴夫人。」如此謹慎,她究竟在防我些什麼?

我笑吟吟的盯着蘭心,問:「你是聽夫人的,還是聽我的?」蘭心一臉惶恐,道:「奴婢從小就侍候小姐,當然是聽小姐的。」我讚許的看她一眼,笑道:「即是如此,以後夫人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回頭再將夫人問的,告訴我就成了,這樣也不至於讓你為難。」蘭心聞言立馬哭了起來,邊哭邊道:「小姐------奴婢-------奴婢謝謝小姐-----」我伸手摟住她,安慰道:「好了,別哭了,讓別人看見像什麼樣子?」說完幫她抹乾眼淚。看着她發白的臉,真不知不知董鄂氏究竟是如何威逼嚇唬她,想到這兒我倒真想回家去看看我的阿瑪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到底知不知道董鄂氏的所作所為,畢竟他是我在這裏最至親的人,如果連他都不能讓我依靠,那我就得重新審視自己的處境了。

正在這時,忽聽外面傳來宮女太監請安的聲音:「十二阿哥吉祥。」嘿,剛想着要回府,十二阿哥就來了,真是天助我也。我忙迎了出去,又示意蘭心擦乾眼淚。

幾日不見,十二阿哥臉色似好了許多,臉上看上去也有些紅潤,見我立在門口,笑道:「剛還聽額娘提起你,說你天天把自己悶在屋裏看書?」我笑道:「那是有傷在身,不方便到處跑,現在傷好了,正想着去找你。」

蘭心沏了茶,十二阿哥淺淺啜了口茶,見我仍站着不動,笑道:「站着做什麼?不是找我有事嗎?」我聞言笑着坐在他身側問:「今兒怎麼有空來?」十二阿哥道:「剛給額娘請完安,過來看看你。」見十二阿哥一直笑看着我,我臉一紅,笑道:「我想出宮走走,可好?」十二阿哥想也不想的道:「也好,正好額娘讓你回府看看。」

馬上就要出宮了,心情真有些激動,一路上左顧右盼的,滿面都是好奇,十二阿哥搖頭嘆道:「你的姐姐可是京中有名的淑女,溫柔嫻靜,知書達禮,你怎麼偏偏如此調皮呢?」我笑道:「這就是上天的奧妙之處,如果我和姐姐一樣,那老天又何必多此一舉,讓我也出現在這世上。」十二阿哥道:「就你的歪理多。」我道:「哪裏是歪理,我就是我,是獨一無二的。」他笑了起來,邊笑邊道:「你確實是這個世間獨一無二的人。」我頗有些得意,不是我臉皮厚,我這個來異空的靈魂,難道不是獨一無二嗎?

路過御膳房,老遠就聞到了一陣香味兒,十二阿哥見我伸長了脖子,笑道:「想去看看?」我搖搖頭,道:「改天再去,出宮可是難得有一次。」十二阿哥看了我半晌,問:「你很想出宮?」我想也不想的道:「當然了!」十二阿哥頓住步子,眼睛忽然亮了起來,語氣似也有絲激動,聽他屏氣凝神的問:「為什麼想出宮?」我有些奇怪他的反應,納悶的道:「當然是因為宮外好玩,我聽宮女們說,京城有很多很多好玩的地方。」

十二阿哥獃獃的看着我,愣了半晌,眼眸里的期待漸漸消退,許久,才淡淡道:「以後若是想出宮,就讓宮裏的小林子帶個話,我帶你出去。」「真的?」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好了,他點點頭,我不禁高聲歡呼,道:「表哥,你真是太好了。」沒人的時候,我就愛叫他表哥,他也總會笑着答應,他的關心和寵愛,是我在這個陌生環境裏最大的安慰,果然他伸手撫撫我額前的髮絲,有些寵溺的道:「不管你想去哪裏,表哥都帶你去。」我笑挽着他的胳膊肘兒,道:「我想去逛街,把北京城裏的每條街都逛一遍。」他點頭,我又道:「我要去吃小吃,把北京城裏所有有名的小吃都吃個遍。」他仍是點頭,我道:「我要去郊外騎馬,看夕陽。」他還是笑着點頭,好像我說什麼他都會答應,眼珠轉了轉,很賊的笑了兩聲,道:「我要去浪跡天涯,你跟我去不?」說罷斜眼看他,心想這下總該讓你搖頭了吧!你是阿哥,天之驕子,身份尊貴,他停住腳步,凝視着我的雙眼,道:「好。」我一怔,以為自己聽錯了,便又問:「我是說,浪跡天涯。」他仍是凝視着我,淡淡道:「好。」

他說好?我說浪跡天涯,他竟然說好?我抬眼看他,清朗的面上掛着溫柔的笑,看我的時候,眼裏滿是憐愛,我說得輕鬆,他答的容易,就好像小孩在扮家家酒一樣,可我心裏仍是暖暖的,因為他讓我知道,這個世上,還是有一個人如此待我,就算我不得阿瑪額娘喜歡,那又如何?

出了宮,突然不想回家了,今天心情很好,不想又弄壞了自己的好心情,便央十二阿哥帶我去逛街,他仍是一口答應。這天子腳下,果真是熱鬧非凡,街道兩旁臨立着酒樓、藥房、雜貨鋪街邊各色小吃更是香飄四溢,引的我食指大動,一會兒要吃這兒,一會要吃那,忙得十二阿哥的小廝柳平滿頭大汗,蘭心顯然也是第一次出來逛街,小臉紅撲撲的,眼睛東瞅西看,有好幾次都險些撞到路人,我笑着把她拉到身邊,十二阿哥緊隨在我們身後,每當我回頭時,他總是微笑以對,柔聲道:「去吧!我就在你身後。」

逛了大半日,只覺得雙腳像灌了鉛似的,又酸又痛,瞧見不遠處一個裝修一般的酒樓被行人圍得水泄不通,忙打起精神就要擠進去,隨後趕上來的柳平忙道:「小姐,不如換一家吧?」我頓住腳步,問:「為什麼?」柳平小心陪着笑道:「這裏都是市進小民常去的,不如奴才帶小姐去別家吧!」見他說的誠肯,想想也是,十二阿哥是皇子,是不太適合去這樣的酒店吃飯,便道:「也好,你在前面帶路吧!」柳平忙轉身帶路。

未走幾步,忽聽見酒樓里傳出一陣悠揚動聽的古箏聲,細一聽,竟是古箏中的名曲《漁舟晚唱》,在現代就頗喜歡聽古典樂曲,初來大清,就能聽見如此清雅的箏聲,不僅有些痴,忍不住駐足仔細吟聽。

十二阿哥笑笑道:「喜歡聽,就進去聽吧!」我一喜,沖柳平歉意的一笑,便率先奔了進去。這酒樓不大,裝修也很普通,而且坐滿了各種各樣的人,顯得有些擁擠,這些人或坐或站,眼睛都直直盯着一個地方,順着人群看過去,靠牆的地方擺着一塊繪著藍天白雲的琉漓屏風,屏風前一個年紀似比我大一些的少女正在彈著古箏,細打量她,眉目如畫,冰肌玉骨,年紀不大卻已是個少見的美人,只可惜臉上有着與年紀不相符的淡然和冷漠。一個六七歲模樣的小男孩兒,緊緊靠在她身邊,一對烏溜溜的大眼睛轉來轉去,滿是驚惶。

一踏進酒樓,就有幾雙眼睛直直的朝我盯了過來,柳平跟掌拒的交涉一番,便有小二帶着我們坐到離彈古箏的女孩最近的桌上坐了下來,扭頭去看十二阿哥,額頭掛滿汗珠,臉色蒼白如紙,皮膚下的脈絡都隱約可見,心裏一緊,忙問:「你是不是不舒服?」十二阿哥搖搖頭,笑道:「沒事,歇歇就好了。」「都是我,只顧著自己玩。」我悶悶道。

他忙道:「不關你的事,都怪我身子太不爭氣了。」聽着他自責的話,心裏更加難過,扯了扯他的衣袖,道:「放心,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你相信我說的話嗎?」我說的極肯定,我一定會想法子治好他的病,他溫暖的眼神緊緊盯着我,柔聲道:「我相信你。」

沖他暖暖一笑,便又去打量彈箏的女孩,蘭心坐在我旁邊,手緊緊扯着我的衣袖,回頭一看,只見她小臉上滿是驚懼,有些詫異的問她:「怎麼了?蘭心。」蘭心瞅瞅四周,小聲道:「小姐,好多人都在看你呢?」暈倒,原來如此,有些好笑,從我一進門,就有好幾個人的視線一直落在我身上,我沒說什麼,她倒不願意了,只好安慰她:「誰願看就看去吧!不用理。」

曲終,酒樓立刻響起了陣陣掌聲,還有幾聲吹口哨的聲音,幾個長相對不起觀眾,還滿臉調笑的大漢指著那彈箏的女孩,邊說着什麼邊哈哈大笑,看他們那表情就知道絕不是什麼好話,心裏有些奇怪,看這個女孩舉止優雅,又怎麼會來這種人蛇混雜的地方彈古箏?

小二頗為諂媚的跑過來上茶,我指著那女孩問:「這女孩是誰?」小二斜眼掃了一眼,語氣頗為不屑的道:「那是我們店裏的樂戶桑丹,她身邊的那個小子是她弟弟桑青。」樂戶?用詢問的眼神去看十二阿哥,他笑笑還未待開口,那店小二已搶著道:「樂戶就是賤民,是屬賤籍,那桑丹本來是要買到妓院去的,我們掌柜看她帶着弟弟可憐,才讓她在店裏賺些小錢。」

賤民?這樣一個優雅的人兒在別人口中竟是賤民?連一個酒樓的小二都如此瞧不起她們,突然覺得老天爺對我還是很好的,至少我不用去大街上賣藝養活自己。十二阿哥看了看我,轉身對柳平說了什麼,只見柳平快步走到櫃枱,將一大錠銀子塞進掌柜手中,又低頭說着什麼,那掌柜捧著銀子,連連點頭,笑的連眼睛都快不見了。

「柳平為什麼給掌柜那麼多銀子?」十二阿哥笑笑未語,見他不說話,又去問柳平,柳平躬身道:「爺讓給些銀子,讓那掌柜好生照料她們。」

轉頭去看十二阿哥,他臉上仍是帶着淡淡的笑,「表哥--------」我盯着他不語,他笑道:「怎麼了?」見我直直盯着他不動也不說話,他有些慌,忙伸手來摸我的額頭:「哪裏不舒服嗎?」我搖搖頭,伸手握住他的手,有些感動的道:「你是這個世上最好的人!」「你這丫頭……」他寵溺地捏捏我的鼻子,淺淺笑着。

從酒樓出來已是日暮十分,本想直接回宮,十二阿哥雖是詫異,但也並未反對,后一想即然出來了,還是回去看看,便又讓柳平返回去。見十二阿哥一直笑看着我,我嘿嘿一笑,便垂頭開始深思。

不知道我傳聞中的阿瑪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又會如何對待我?如果我真的不得父親的寵愛,自己又該如何在這裏生存下去,總不能永遠住在宮中。姑姑說我已經到了嫁人的年紀,封建社會女人大多地位低下,對婚姻根本就沒有自主權,尤其是身處宮廷和官僚世家,婚姻也不過是政治鬥爭中的一顆可供利用的棋子,難道我也要被動的等著讓別人決定我的命運?不,不,不,我寧肯浪跡天涯,四海為家,也不願讓別人任意擺佈我的命運。

不一會兒,馬車就停了下來,柳平掀開帘子,小聲道:「爺,小姐,將軍府到了。」我扶著柳平的胳膊跳下車,門中早已有人迎了上來,一見十二阿哥忙跪下請安道:「十二阿哥吉祥。」十二阿哥道:「免了。」我站在門口,有些躊躇又有些緊張,十二阿哥看了我一眼,走過來牽住我顫抖的手,柔聲道:「進去吧!」我點點頭緊緊握住他的手,隨着他往裏走,還未走出幾步,就看見董鄂氏隨着一個威風凜凜的中年男人快步迎了出來,看來這個人就是我的阿瑪了。

蘭心俯身請安:「奴婢見過老爺夫人。」董鄂氏掃了眼蘭心,道:「起來吧!」我上前兩步,俯下身,輕聲道:「女兒見過阿瑪額娘。」阿瑪掃了我一眼,道:「起來吧!」語氣生疏而淡漠,似不帶一絲人情味,有些驚訝,我真的是他的女兒嗎?抬眼看他,他卻是忙着跟十二阿哥寒磣,壓根就沒注意到身邊還有一個多年未見的女兒,我默默的起身,心涼如冰,心裏最後一點期望也落了空。

十二阿哥走了幾步,回頭看我,見我仍傻站在一邊,道:「楓兒,站在哪裏做什麼?」阿瑪也回過頭,似乎才注意到我的存在,對十二阿哥笑道:「這丫頭大概是在草原上野慣了,不大知道禮數。」說罷看着我輕斥道:「不進屋佇在那裏做什麼?」茫然的跟着蘭心進了大廳,還未坐穩,就聽阿瑪道:「曉楓沒給娘娘添麻煩吧?」十二阿哥道:「曉楓聰明伶俐,又知書達禮,額娘喜歡她都來不及。」

阿瑪側頭看了我一眼,道:「如此甚好,就怕這丫頭不懂規距,給娘娘添了麻煩。」十二阿哥笑笑未言語,倒是旁邊的董鄂氏一聽忙道:「不如過幾日就把楓兒接回來吧!她從小在外長大,雖叫我一聲額娘,我卻從沒照顧過她,這怎麼對的起若水姐姐。」若水是我生母的小名,這個女人可真會作戲,一幅慈母的模樣,真是比戲子還會演戲。

我的阿瑪想了想,道:「也是,這些年是愧對這丫頭了。」董鄂氏聞言滿臉得意之色,我鱉她一眼,心裏有些好笑,想讓我回來,回來受你的氣嗎?美的你,哼!想到這,便在臉上揚起一個謙恭的笑,道:「阿瑪額娘,姑姑待女兒很好,女兒難得回來一次,想多陪陪姑姑,也好報答姑姑的恩情。」阿瑪聞言略顯驚訝的看了我一眼,我仍是一幅溫順知禮的模樣,見我低眉斂目,阿瑪長嘆一聲,語氣之中頗有絲欣慰,道:「幾年不見,你這丫頭真的是長大了,即然你這樣想,那就這樣吧!只是在宮中,萬萬不可再任性妄為了。」

「是,女兒知道了。」不等董鄂氏說話,我忙站起來福了福身,讓她有話沒機會說,十二阿哥掃了我一眼,放下茶杯,道:「時辰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阿瑪和董鄂氏殷勤的留我們吃飯,我卻是一點心情也沒有,便暗暗搖搖頭,只聽十二阿哥道:「改日再來看舅舅和舅母。」阿瑪和額娘見我們執意要走,也不便多做挽留,只好將我們送上車。

上了車,便窩在角落裏發獃,原以為重回古代了,老天爺能給我一個家,可沒想到無論在現代還是在古代,我都將註定無法享受家的溫暖,註定孤獨,如果我在宮中呆不下去了,我該怎麼辦呢?又該何去何從呢?十二阿哥臉上有一絲心疼,掠了我一眼,柔聲道:「在想什麼?」我默了會,搖搖頭未說話,他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伸手輕撫着我的髮絲,輕聲道:「別怕,你還有我!」

我抬頭怔怔的看着這個體弱多病的男人,就是他,給了我前所未有的關懷和溫暖,淚突然不可抑制的洶湧而出,忍不住將頭枕在他腿上,嚶嚶哭了起來,邊哭邊道:「這個世上,還是有人對我好的。」他輕拍我的背,一下一下,輕柔而溫暖,就如母親的手。「你若是我哥哥該多好!」我抬頭哀凄的看着他,淚眼朦朧,從小我就渴望有個哥哥,可以疼我,寵我,愛我,保護我。他聞言,唇角微微一動,望着我的眼神有着讓我讀不懂的憂傷,許久他才喃喃道:「哥哥?哥哥?」他的語氣很怪,似乎有些沉痛。我皺着眉頭,問:「你不願意?」他伸手輕撫我皺起的眉頭,一字一頓的道:「我願意。」我見他一字一句好像是用盡了全力似的,臉一紅,輕輕將頭倚在他胸前,低低說:「好開心。」他圈住我的身子,柔聲道:「我也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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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清似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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