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眉緊鎖，簾雖未卷人在深深處（3）
我回到屋裏，用手敲擊著琴瑟邊的紫檀木，急促又匆匆，內心喜上眉稍又失落重重。
「你有心事？」銀月小心地問。
我用手比劃着，銀月和姝媚兒從我的肢體語言基本能知道我說什麼，我對銀月說我一切如昨。
銀月微笑地道：「我看你有心思，憂心忡忡的，一定是遇到了什麼？」
拒她很心細，也難怪，我一向心如止水，今天的表現自然難逃她的眼睛。
我坐卧不安地等著姝媚兒的到來，很想知道上官居睿問了她什麼？
銀月一直守在我身邊，屋子裏有道別緻的屏風，是我繪製的洛陽紅，洛陽紅綻放着，花朵碩大，層層疊疊，燦若霓裳。
蓄是姝媚兒命人將這幅畫裱成了一道屏風放置到屋內，我很喜歡，儘管我在姝園裏種滿了牡丹，可是沒有「洛陽紅」一品，此品甚是珍貴，從畫中能賞到洛陽紅，我還是滿心歡喜。
那個聲音又在耳邊回放。
「清泠，你何不舞上一段？」
那時的我如洛陽紅般輕盈、飄渺地綻放着。
……
我已無法回到過去，又何必這般留戀，還是不要再去自尋煩惱。
※※※
等到笙歌散盡，客人們不多時，姝媚兒才慵懶地來到我屋子裏，她的衣服還未收拾齊整。
我迎了上去，姝媚兒罵罵咧咧地道：「那個該死的高大人，花樣百出，如他所願居然還千方百計地想打妹妹的主意，哼，找個機會好好收拾這個好色之徒。找個什麼機會？朝廷官員是不能和妓人有染的，雖說各地官員與妓人有染的千千萬萬，這是一個公開的秘密，如何把此事捅大捅到上面去？」姝媚兒冥思苦想。
姝媚兒不是個卑鄙耍手段的女人，可是為了我，她會放下身架，周旋在各種勢力之中，為了我，她與不同的男人顛鸞倒鳳，其實她並不是自甘風/流的女人。
我端上一杯剛泡好的茶，姝媚兒接過，放到鼻邊嗅了下，道：「妹妹泡出的茶越來越香了！」
她總是這麼誇我，藉著她品茶，我又欣賞著屋內的屏風，洛陽紅是那般地富貴脫俗，有時我一連看上幾個時辰，都不會厭倦。
「已過了牡丹花期，可是每次到妹妹的屋子裏來，似乎總能聞到牡丹的香味。」姝媚兒道。
是嗎？居然能聞到牡丹的香味，是幻想吧，屏風中的洛陽紅碩大的花瓣正搖曳著綽約的風姿。
「對了。」姝媚兒笑着道：「今天你的心情不錯，旁人聽不出來，我一聽便懂，你在席上遇到故人了？沒錯吧！」
我沒有回答，上官居睿高大的身影浮現在我的眼前，他溫和的單眼皮眸光溫和明媚，他總是會想方設法來逗我開心。
我怔怔地，呆若木雞。
姝媚兒見我沒有反映，欲言又止，沉默了好一會兒，又道：「那個客人一直在找一個人，只是聽說姝園裏有人曲奏得好，便尋了來，他說他一直在找尋着那個人，找了整整兩年了，他不會放棄的，他看到今天撫琴的你，像極了他要尋的人，他問我你到底是誰？」
我的手無意間碰到弦柱，發出嗡地聲響，直擊我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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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媚兒看到我的表情，柔聲道：「不要怕，妹妹，有姝姐姐在，有姝姐姐在，什麼都不要怕！」
我伏在姝媚兒的懷裏，我顫動着縮在她溫熱的臂膀間，一滴眼淚從白紗內掉落下來。
姝媚兒拍打着我的後背，輕言道：「我跟那位客人說你不是什麼程家大少姐，你只是姝園裏的莫姑娘。」
我點頭。
「那位客人說他叫上官居睿，他辯駁說你就是他要尋的人，他一定要看到你的模樣，我看這幾日，你不要再登台表演了。」
※※※
於是，我接連好多天不再登台表演，很多前來聽曲的客官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就差沒把姝園鬧個底朝天。
說來也怪，姝園的生意居然越來越火爆。
還聽姝媚兒說上官居睿每天都會來，他問姝媚兒，為何莫姑娘不再上台表演？姝媚兒搪塞說莫姑娘病了，並勸說他不要再來姝園了，因為莫姑娘不是他要找的人。
儘管這樣，上官居睿還是會來，他說他不想再輕易錯過。
錯過？當我聽到姝媚兒這樣說時，彷彿看到上官居睿萬劫不復地奔走在大漠，彷彿看到他為我搜索盡天下的稀奇樂器，彷彿看到他懷揣著兒時的那塊爛石頭萬般寶貝地珍藏着……
他從來就沒曾放棄過我。
※※※
實在是客官們的要求太強烈，姝媚兒不得已地差遣銀月，給我梳妝打扮後上台演奏一曲。
臨時的一個決定，我想我會做到心情自若。
我坐於台上，依舊的素紗遮面，可是雙目還是會不自主地找尋着那雙充滿溫和暖意的眼睛。
今天居睿哥哥沒有來，也許他不會再來了。
今天的琴聲有絲悲戚。
尋好夢，夢難成，況誰知我此時情？曲聲似凝冰難化、積雪不融地讓人收斂笑語，沉浸於幽沉的悲傷中。
就在我快要演奏完畢之際，上官居睿出現了，我的情弦已收起最後一個尾音。
我能看到上官居睿幽凄的眼神。
他坐在席下一個不起眼的地方，今天沒有飲茶，要的是酒，姝媚兒給他安排了兩個年輕的姑娘。
他似乎沒有拒絕。
任由著兩個姬人給他不停地倒酒，姝園的姬人勸酒的本事可是經姝媚兒調教得爐火純青。
我能想像着他酣醉於席上的醉態，他的口中一定念着我的名字。
這就是我的居睿哥哥！
當我在銀月和兩名打手的護送下離開時，一句句低沉而又深情的話語在耳邊不停地說着。
「丫頭，如果等不來他，一定記得找我。」
「好想好想來疼你，照顧你，你看你都憔悴得快認不出來了，那個冰雪潔白的小美人兒哪裏去了？」
「還記得兒時我們一起放紙鳶嗎？你說紙鳶到天上自由自在地想悠遊多久就多入，我說紙鳶飛得再高，飛得再遠，卻還是不能脫離手中的那根線，線斷了，紙鳶也就直跌而下。我說什麼，你明白嗎？丫頭！」
「嫁給我吧，丫頭！讓我給你一個溫暖柔和的懷抱，你不要有什麼負擔，今生讓我來照顧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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