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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流難得在早晨的鬧鈴聲中「正常起床」,這般睜開眼睛時第一反應便是:那精力旺盛的女人竟然也有六點以後起床的時候。他無力地摸過手機關掉鬧鈴,一瞥屏幕便看到格外扎眼的新聞推送——「年度最大騙局,天才歌手Angela實為智障」。

宋清流脊背驟然一涼,掀了被子就從床上翻身跳了下來。他鐵青著臉,隨手披了件家居服便匆匆推開門來到白梓萱的房間,床上空蕩蕩的,被子卻沒有疊,顯然不符合她愛收拾的習慣。他撥了她的號碼,鈴聲響起才發現她的手機還放在床頭柜上,他怔了片刻,又轉身去了其他客房查看,果然發現保鏢們一併消失無蹤——她應該是被家裏人帶回去了。

宋清流深呼吸了一下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坐在床上靜靜翻看着新聞,白梓萱智力問題這件事除了親人之外,根本沒有其他人知曉,究竟是怎麼被爆料出來的?

同一時間,顧銘也臉色十分難看地坐在電腦前,冷眼看着一個接一個的爆料——何賀手段一流,不僅將Cleo造假的細節和盤端出,還將二十多年前那場一百多人死亡的重大事故新聞抖了出來,甚至公佈了唯一的倖存者白梓萱當年的病例。

事情比他想像中還要糟糕,網絡上不停出現水準不低的煽動性文章,矛頭全部對準了白梓萱——《低智兒被萬人追捧,這是一個熱衷於造神的時代》、《Cleo多年來屹立不倒的根本:造假水準業內一流》、《智障變天才,愚弄大眾只需要一場完美的包裝》、《我們需要的是歌手,而非智障偶像》、《流行音樂界的浮躁》、《當跳樑小丑帶上天後的王冠》……

齊心協力打倒Angela的勢頭隨着這些言論的愈演愈烈,一發不可收拾,尤其是大批曾經深度迷戀Angela的青少年,此事使他們的自尊心嚴重受挫,同時也毀了他們心目中完美無缺的偶像,羞愧完是更深的憤怒,憤怒到極致便成了憎恨,而Angela則是萬惡之源、罪魁禍首。曾經對Angela讚賞有加的樂評人竟然也開始研究演唱會的視頻,並推測那些震撼人心的現場表現是否僅僅為一次次完美的假唱。

沉默了一上午之後,Angela的經紀人Lina首先發聲,堅決否認新聞和病例的真實性,並宣佈要對造謠人士追究到底,這一聲明使一些死忠粉絲產生了些微動搖,但其他人更多的是嘲笑和謾罵,微博話題幾個億的討論全是「請Cleo帶着那個智障滾出歌壇」;隨後,宋清流通過微博發出一條聲明「說Angela智障並且假唱的人不覺得自相矛盾嗎?假唱的難度對於一個智障而言高的很啊,Angela兩個月多達十三場現場,歡迎仔細研究現場錄像。」宋清流畢竟曾經是鄧佳甯的御用音樂製作人,實力和名氣擺在那兒,沒有半點兒造假的動機,此聲明又說得格外胸有成竹,輿論再次出現了熱議,但沒有出現逆轉。「Angela」已然成為欺世盜名、愚弄粉絲的代名詞。

新聞霸佔各大頭條熱搜十八個小時后,於傍晚時分全部消失無蹤,各大熱門微博博主齊齊發文用Angela的演唱會作為切入點探討其實力,更是湧現無數水軍清一色的支持Angela。

「顧總,這樣強行洗白……有點太突兀了吧?」汪建誠覺得這麼搞不太明智,怎麼也得慢慢來,一點一點解釋清楚啊。

「看了心煩。」顧銘只說了四個字。

此時宋清流的「聲明微博」下面評論已過百萬,傍晚后,評論已變成一水兒的疑問「Angela到底是個什麼背景?洗地洗得這麼乾淨」。

宋清流此時其實也是很懵的,他第一反應就是顧銘。這樣一想可就更有意思了,若真是顧銘關注了這件事兒,為什麼沒有把事情遏制在源頭上,非得等場面難以收拾了才這樣生硬地出手解決?

此時此刻,鬧劇的主角白梓萱小姐正趴在床上,抱着枕頭呼呼大睡,她這些日子每天都睡不飽,又累得筋疲力盡,早睡早起都是靠三個鬧鐘,這會兒沾著被子無人打擾很自然地就睡了個天昏地暗,直到顧銘晚上回家時才把她叫醒。

白梓萱揉了揉長發,懵懵懂懂地看了看顧銘,抿著唇琢磨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睡在這兒的來龍去脈,當即低下頭,弱弱乖乖地叫了一聲:「銘哥哥……」

「嗯,你想說什麼?我猜猜,你該回去了?」顧銘斂目,悠悠說着,不緊不慢地從梳妝台拿了一把梳子,修長的手指撩起一把散亂的長發,輕輕替她梳理著。

「對啊……我睡了好久,大魔王該着急了!」白梓萱隨着他梳發的動作一下一下地歪著小腦袋。

「白梓萱。」顧銘手上的動作一頓。

「啊?」白梓萱抬眼看他。

「你欺騙了我的感情。」顧銘回視她的眼神,深深地看向她毫無遮攔的眼底。

「萱萱不是故意的嘛!」白梓萱受不了他銳利的視線,心中又有愧,連忙低頭,委屈地對着手指。

「並且欺騙了十七年。」顧銘強調道。

「~~~~(>_

「時間不能倒流,做錯的事兒也沒法重來。說吧,你打算怎麼補償我?」顧銘其實很多年前就已經想過是這樣的可能性,這是所有情況中最壞的結果,這意味着他努力了這麼多年、在感情中痛苦掙扎了這麼多年,全部是他一廂情願,他是考慮過這些的,在最初選擇白梓萱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得清清楚楚,這世上任何付出都會有顆粒無收的風險,他深諳此道。只是那時他沒料到白梓萱會走上流行歌手這條路,更沒有將宋清流的出現計算在內。

「嗯——」白梓萱低頭揪著床單使勁兒想着,但最終也沒想出來點啥,「嗯——萱萱不知道~~~~(>_

顧銘看她一副很抓狂的模樣,唇角緩緩勾出一抹弧度,似得意,更似無奈。

他捏著梳柄,悉心理順她最後一挫糾結在一起的長發,然後才慢條斯理地開口:「萱萱,我們做了七年夫妻。」

「嗯。」白梓萱點頭。

「你作為我的妻子,有一件事,我從來沒跟你提過要求。」顧銘後退了兩步,端詳兩秒,發現她的長發已然垂順整齊,繼而滿意地走近,抬手如同撫摸一件滿意的完工品一樣,順着髮絲摸了摸那頭黑亮的長發。

白梓萱隨着他的動作像貓咪似的眯了眯眼微微仰頭,然後下意識地抱着枕頭偷偷向外挪了挪位置。

「什……什麼事?」白梓萱小聲問,心底已經有不好的預感冉冉升起。

「我還什麼都沒說,你老躲什麼?」顧銘踱著步子再次靠近她,「你知道一般結婚七年的夫妻,會比我們多什麼嗎?」

白梓萱眨巴眨巴眼睛,然後搖了搖頭。

顧銘喉間再次發出沉沉的笑聲:「笨萱萱,一般人結婚之後都會有孩子的,你欠我一個寶寶。」

白梓萱僵硬地抱着枕頭,愣愣地瞪了他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道:「(⊙o⊙)啊!」

顧銘體貼地將她張大的嘴巴慢慢托著合上,繼續哄誘道:「寶貝兒,你應該補償我一個孩子,不然,以後我孤家寡人一個,不是太可憐了嗎?」

「(⊙o⊙)啊!」白梓萱剛剛合攏的唇瓣再次撐圓了。

「怎麼?你覺得你欺負了我十七年,一句發現自己不喜歡我,說聲對不起,這麼多年就一筆勾銷了嗎?」顧銘語氣格外委屈。

「(⊙o⊙)…不,不對啊!我總覺得哪裏不對!」白梓萱皺着眉搖晃了一下頭,「不行,我要給大魔王打個電話!」

顧銘手到擒來的把戲正表演得樂呵,忽而又聽到她提宋清流,意興盎然的眸光瞬間涼成一塊碎冰:「這種事你也要問他?」

「我的手機呢?」白梓萱摸索著床頭亂糟糟的被單,結果枕邊、地上都找了一個遍也沒看到手機的蹤影,她急得揉了揉頭髮,一拍手,「糟糕!我好像忘在家裏了!不行,大魔王找不到我會着急的!」

「家裏?」顧銘異常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微妙的用詞。

「銘哥哥你借我手機用一下,我要跟他說一聲我在你這!」白梓萱顯然沒注意到這些細節。

「我認為他肯定猜到你回家了。」顧銘淡聲道,「而且他給不了你答案。你只需要說,你答不答應?」

「……」

「?」

「……」

「??」

「你又當我傻哦!生……生寶寶不是得那個嗎?我們都離婚了,不能那樣的!」白梓萱苦思冥想半天,終於茅塞頓開般地說,「╭(╯^╰)╮哼!壞人!你就是當我傻,想哄我做羞羞的事!我才不上當呢!」

「寶貝兒,找女人上床這種事兒我犯得着跟你繞這麼大彎子?」顧銘冷笑着譏誚,「我最不缺的,除了錢,不就是女人嗎?」

「……╭(╯^╰)╮哼!你肯定是找不到萱萱這麼漂亮的!」白梓萱憤憤地朝他丟了一個枕頭,「而且你現在這個樣子就像一個流氓!你不缺女人,那你也不缺寶寶,哼!你別找我啊!」

「哼夠了嗎?」顧銘將懷裏的枕頭丟在床上,俯身捏住她尖尖揚高的下巴,眉目染著薄怒,「跟你說的是正事兒,沒跟你鬧。兩個選擇,第一,你給我生個孩子,我不限制你的戀愛自由;第二,我追你,直到你喜歡上我為止。你自己選吧。」

「我選第二!」白梓萱舉手,想都沒想就作出了選擇。

顧銘頭疼地捏了捏額角,明知道她肯定沒當回事兒,還是例行開口詢問:「為什麼?」

「因為你可以一直追我,我也不需要生寶寶!」白梓萱眯着眼誠實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感覺這個選擇簡直完美,於是她忍不住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不錯。」

「你自己選的,你千萬別後悔。」顧銘再次咬牙切齒起來——他本來已經打算退讓一步放她一馬,偏偏她還不懂得領情。

「銘哥哥,你會不會追女孩子?」白梓萱突然一本正經地湊過去,「我聽加蜜姐說,都是人家追你,所以我怕你沒有經驗!」

「怎麼?難不成你還想教我怎麼泡妞?」顧銘眸子眯成一條線,「嗤」了一聲。

「是的!想取得我的好感,就要對我『言聽計從』,」白梓萱一字一句地把成語說得格外標準,然後攤開小手命令道,「現在,把你的手機拿過來!」

顧銘無語凝噎,本來他經過昨天攤派性質的一番談話后一直挺憂傷的,處理完事情從公司回到家的路上也非常鬱悶,做出「生個寶寶就放棄她」這種走投無路的決定的時候甚至好幾次都鼻子酸澀難忍,心灰意冷到極點,結果回家談話還沒半小時,畫風就突變成了這樣。

他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琢磨著網上那些惡意中傷的言論基本上也清理得差不多了,便順從地把手機給了白梓萱。

宋清流接到白梓萱電話的時候,已經在暴走邊緣,語氣十分暴躁:「白梓萱,你智力有問題這事兒都誰知道?」

「……姨姨和銘哥哥,保鏢,還有你。」白梓萱被劈頭蓋臉地一頓詢問,當即有點蒙,只能機械地回答。

「果然沒有其他人了,你跟你的銘哥哥到底有什麼過節?他處處跟你過不去!多大仇,啊?他為什麼要把你智力有問題的事兒弄得人盡皆知?」宋清流已經確定了這次轟動一時又瞬間銷聲匿跡的事件跟顧銘有關。

白梓萱如同遭遇驚天霹靂,捏着手機全身都在發抖,久久發不出嗓音。

顧銘倚在床頭,發現她臉色不對,眉峰一擰:「怎麼了?」

「你太過分了!」白梓萱眼眶紅了一圈,咬着唇將手機狠狠地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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敝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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