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情深不知酒濃(12)

72 情深不知酒濃(12)

「知道。茉莉要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上官雲澈點點頭,「呂碧雪你去把酒戒了吧。你訛過上官家,上官家也斷了你的文路。過去的事情一筆勾銷。」

她吸了吸鼻子,忽然低頭哭了起來,抽抽噎噎似個孩子。她以為他是來興師問罪,沒想到他帶來的是橄欖枝。

這些年,她衣食無憂,卻活得碌碌無為。失去目標、失去方向,她就像陷在泥潭爬都爬不起來的蟲。其中的苦根本不能與人去說。

「你的意思是,我……我可以回上海了,是吧?」

「是。」

「我也可以再拿筆寫文章了,是吧?」

「對。」

呂碧雪笑了,笑出眼淚,「喂,那些錢我可沒有還的——全花光了。」

「不要還了。」他道:「正因為有那些錢和你,茉莉和翩翩才沒有流離失所,孤苦伶仃。不管怎樣,謝謝你照顧她們。」

一句謝謝,讓她哭得更厲害了。鋒芒畢露的女人最怕的原來不是和自己一樣有稜角的人,她們怕的是柔軟的溫暖,寬厚的體諒。

「再見,密斯呂。」上官雲澈抬腿準備往樓下走去,「忘了告訴你,茉莉和翩翩為你挑了禮物。你一直是她唯一的朋友。往後日子如果可以,也請永遠做她的好朋友。」

呂碧雪捂住臉,淚水從指縫流了出來。她給茉莉的只是金錢,茉莉回報她的卻是真情。

她哭了一陣,像想起什麼,追着他的背影喊道:「上官雲澈,上官雲澈!」

「什麼事?」他在玄關處回頭。

她抽吸了一下鼻子,「七年前在咖啡館,你想知道的那個人是易立芬。」

上官雲澈一愣,淡淡回復一聲「謝謝你」。便轉身毫不遲疑往門外走去,清冷的月光拉長他的背影,越來越遠。

客廳里的易謹行背向月光而著,月光灑在他的身上,他的臉在暗影里不斷哭泣。

上官雲澈剛回到車裏,茉莉便緊張地追問:「你和他說了什麼,看見碧雪了嗎?」

他顰眉一簇,伸手掀開她額前的劉海,右額頭上鼓起一個大紅包兒,「疼嗎?」

「不疼、不疼!」她拉着他的手,只想趕緊知道屋裏發生的事情。

「真不疼?」

他拿拇指在紅腫上用力一按,疼得她立馬打掉他的手,大叫道,「幹什麼?好痛啦!」

「笨!」他壞壞笑起來,把她緊緊擱在胸前抱緊,「痛要講出來,在我這裏,你不需要忍着。」

「好。」她窩在他懷裏甜甜一笑,忍不住抱着他,小聲說:「你們剛才在裏面是吵架了,還是打架了?」

「都沒有。」他掐了掐她擔心的臉,「你當我還是毛頭小夥子嗎?動不動打人、發脾氣。我現在是公使好不好?我最會的就是和人講道理。」

茉莉聽了他的話,安心地笑了。

真不敢相信,這毛頭般衝動的男孩,也會有長大的一天。想他曾經的往事一樁樁、一件件好不有趣!

「你笑什麼?」

「我是在想,將來要不要把你躲在女人裙子底下的糗事告訴翩翩——」

「你敢!」他伸手撓她腰肢上的癢處,把她抱在懷裏,盡情擁吻一番,「茉莉,我們結婚,好不好?「

她被吻得呼吸困難,只能回答一個短促的單音,那就是,「好。」

今生今世,她能嫁的人,普天之下也只有他了。

————————————

他們的婚禮沒有通知國內的親人,親人中只有在英國的上官宜室和上官宜畫知曉。

知道上官家的醜聞是易立芬出賣給呂碧雪的之後,上官家對茉莉最後的一點芥蒂也放下了。宜室不禁感慨,最壞的人隱藏得最深。都怪他們不會帶眼識人,害了茉莉。

「你們結婚!那太好了!我幫你們預約家大教堂,新郎、新娘的禮服、結婚酒席我全包了,還有場地佈置、飯店、舞會,都為你們安排好。保管打造一個美輪美奐的婚禮,好不好?」

茉莉和上官雲澈相視一笑,異口同聲的說:「不好。」

「為什麼?」甄信品大感意外,「喂,我出錢哩!」

「我和茉莉只想要一個婚禮,不是一個排場。」上官雲澈愉悅地說:「現在國內戰火不斷,我寧願你把做排場的錢捐回去。」

「嘖嘖嘖……」甄信品一疊聲的咂嘴,「聽聽是我認識的雲官說的話嗎?現在的思想境界比我的還高。」

「如果婚禮交給你,我和茉莉一定會成為遊園會的猴子被人看來看去。這等事情,還是留給你自己結婚的時候去做吧!」

甄信品苦惱地說:「可我是不婚主義,永遠都不可能和誰結婚。」

翩翩這時候從沙發后冒出了頭,瞪着圓溜溜的大眼睛,望着甄信品甜蜜地說:「甄哥哥,不要緊,長大后,我嫁給你!」

甄信品還來不及說話。就被上官雲澈勒住脖子扔到大街上。

「甄哥哥、甄哥哥——」

上官雲澈毫不客氣地提溜起女兒的后領子,把她扔進琴房。

「呵呵,呵呵。」茉莉輕輕笑着,她喜歡現在這樣簡單地幸福。隱隱又有些不安,這樣不管別人,自己先幸福是不是太自了?

她和易謹行沒有事實婚姻,但是雲澈和立芬是正兒八經在報紙上登過訂婚的,易立芬是他名正言順的未婚妻。

「現在可總算安靜了。」上官雲澈回到沙發,把未婚妻擁在懷裏。

「雲澈,我們結婚,立芬——」

「不用管她。」他不客氣地說:「她費盡心機做了那麼多壞事,不就是想做我的未婚妻嗎?我就成全她,把那個位置永遠的留給她。」

「你什麼意思?」

「你別擔心。」他拍了茉莉的手,「我的意思是,我再也不想理她。如果她理智一點自己選擇退出最好。如果執迷不悔,便只能望石成枯。」

原來這才是最狠的報復,永遠的沉默和沒有回應。

「你不會和她解除婚約?」

「不會。」他就是要她抱着虛名活一輩子。

「雲澈,這樣不好。立芬找不到你,萬一去找你的家人,他們該怎麼辦?」

「那你就更放心了。」上官雲澈哈哈大笑,「我的大嫂可不是軟柿子。而且易立芬是要付出代價。我們的七年就因為她白白浪費。人生有幾個七年?我永遠都不會原諒她。」

話說到此,茉莉也無話可說了。立芬確實是咎由自取。如果她能看得開、放得下,自然還有一線生機。要是執迷不悟,就只會終身痛苦。

她靠在他的懷裏,小聲問道:「我可以給橡樹街發請柬嗎?」

一個是朋友,一個是親人,如果他們能來觀禮,她就沒什麼遺憾了。

看他默不作聲,茉莉忙道:「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我不是非要——」

「傻瓜!」他摸了摸她的腦袋,「你想請誰就請誰。這不單是我的婚禮,也是你的啊!」

再簡單的婚禮,需要籌備的東西也不少。婚紗必須準備吧、戒指需要吧、禮成后大家需要慶祝一下吧、所有的東西簡單歸簡單,程序卻一個都不能少。

茉莉忙得焦頭爛額,但這忙碌是快樂的,是心甘情願的,所以累身而不累心。

翩翩做了現成的花童,駱小平自告奮勇要來當伴郎,還自帶伴娘。伴娘人選不用猜,就是易立美啦。

她扭扭捏捏並不十分情願的樣子,但拗不過駱小平的一再攛掇。

「雖然是伴娘,不過我還是要美美的。禮服、頭飾、花環,可不能馬虎——「易立美倨傲地說。

「你是來當伴娘還是新娘啊?」駱小平鄙夷地說:「憑你的身材、外貌,Jasmine就是披條抹布也比你好看。」

「駱小平!」易立美氣得狠狠對他又踢又咬。

駱小平不怕疼的抱着她笑道:「你呀,這一輩子就只配和我過啰。」

一對可愛的歡喜冤家!

服裝店送來了新娘定製的婚紗,柔白的紗面,精美的刺繡,婚紗上的水晶閃閃亮亮。拿着婚紗,茉莉感慨叢生。她這一生和婚禮結緣三次,第一次,人太年輕,被愛也不知道,愛人也不知道,在盛大的愛情面前慌亂不堪。第二次,匆匆忙忙急窘交加,禮服也無一件。記得在市政府門口,望着甜甜蜜蜜的新人,她傷感地大哭一場。而這一次,她褪去懵懂,已深刻地了解到什麼才是自己想要的婚禮。

她要的不是漂亮的禮服、鮮花、鑽戒,而是那個發誓陪她走完一生對的人。

她也是太恨嫁了,越到婚禮日期,越是心慌意亂。彷彿臨門的那一腳,就是跨越不過去。

「事不過三,事不過三。」她笑着對着鏡子不停加油鼓勁,「陶茉莉,你一定可以嫁出去的,一定可以嫁給上官雲澈的。」

婚禮定在星期二,不是禮拜日,但無損新人的美好心情。

婚禮前一天,新郎新娘不能見面,宜畫為茉莉預定了酒店住一天。

「你們就當小別勝新婚啰!」宜畫調皮地說,「雲官,你可不許跑過來!」

「知道啦!」上官雲澈笑着說:「宜畫姐,你真是太小看人了!」

說完,他屁顛屁顛跑上樓去找茉莉。她正背對着門收東西,行李箱攤開在床上,翩翩之著腦袋趴在床上。陽光從前面照過來,她們的身體都蒙上一層金黃的光圈。她的背影柔美極了,隱隱約約的裙身里透出美好的線條。她時而低頭莞爾,時而嬌嗔著從翩翩手裏把東西搶回來塞到箱子裏。翩翩嘟起嘴,不開心地嘀咕一句,蹦蹦跳跳跑出房間。

他悄悄進來,擁住她跌倒鬆軟的床褥上。

「幹嘛啊?」她在他懷裏扭捏,笑着、掙着。

聞到她發間的清香,真實美好。

什麼是幸福,這就是幸福。

他賴著不肯起來。

「喂,」茉莉笑着推他,道:「壞傢伙,你是不是還有東西沒還給我?」

說完,煞有其事地向他攤開手心。

「什麼東西,我的心嗎?」

「不是!」她臉紅地在他臉上颳了一下,「是我們在公使館門口第一次見面時我掉的東西。」

「原來你說那個東西啊——」他抓住她的手往懷裏一帶,抱個滿盈,道:「我當時就扔了。」

「你——」她捶他的肩,「上官雲澈,那可是別人送我的禮物!」

他手腳並用地在她身上磨蹭,輕輕耳語:「我連翡翠玉西瓜都能砸,何況你那麼個小玩意兒。」

「你這個暴君!」

所有的話都消失在甜吻里,宜畫真是了解弟弟。還沒分開,就已經開始想念。

他的吻自上而下,吻遍她全身角角落落,茉莉面紅耳赤,嬌滴滴地抗議,「雲澈,車在下面等哩。」

「再親一下,一下。」

吻來吻去,亦變得沒完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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