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祭先師祠堂遇宗傳

第九章 祭先師祠堂遇宗傳

月光萬縷,隱藏著一絲憂愁的思緒,彷彿映照著劉玥兒此時悵然若失的心情!

劉玥兒目送姚天禧離開,默默地佇立原地,心中竟然有些莫名的惆悵,不由得又往姚天禧離開的方向看了數次,這才轉身去找李喜喜等人。

李喜喜是看著劉玥兒長大的,她有什麼朋友自己豈會不知,所以心裡很清楚劉玥兒是因為心地善良不想傷那少年性命而找的託辭罷了。

此刻見劉玥兒一人回來,就知道她已經將那個少年書生放走,走近劉玥兒身前低聲道:「小姐,人放走了?」

劉玥兒點頭道:「嗯,只是個老實的讀書人罷了,碰巧來此而已,無需取他性命。」

「我知道小姐仁慈,但為了安全起見,這處據點我們還是放棄吧,以免發生什麼不測。」李喜喜提議道。

劉玥兒見李喜喜對自己無一點苛責之意,心中過意不去,歉然道:「我也知道這樣做可能會影響我們的大事,但我實在不忍傷害無辜,對不起,李叔叔。」

李喜喜頗不以為然道:「小姐說的哪裡話,我這條命都是劉大哥給的,我才不管他娘的什麼大事小事,我只聽小姐吩咐,用我的性命保護小姐安危。」

「多謝李叔叔。」相較於其他一口一個為大事著想的教中骨幹,劉玥兒顯然更喜歡李喜喜這樣感性、憨直的人。

劉玥兒整理好心情,提起聲音對其他人道:「明日起,我們於其他四處隱秘地點分頭行事,四處的入教儀式等要事錯開時間,由我去分批主持,這樣分散開來,也不容易引起外人注意。」

眾人應允,隨後劉玥兒又妥善安排好了一些大小事宜,一行人才從竹林中四面散去。

李喜喜知道劉玥兒天生善良,此舉是寧願自己冒險四處走動,也要儘力避免其他人行蹤泄露,想必自己勸說也是無用,自己能做的就是一定要保護好小姐周全。

姚天禧回到茅廬中躺下,但毫無睡意,要不是左腿處的酸痛把他拉回現實,還感覺剛才的遭遇似在夢中,稀奇古怪的祭拜儀式,出手敏捷的魁梧壯漢,還有那雙動人心魄的秋水明眸……

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平復心緒,耳畔卻總似響起劉玥兒醉人的笑聲,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直到天色漸明才昏昏沉沉地睡去,接近晌午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楊基與高啟早已醒了多時,楊基瞧著他無精打採的樣子,勸慰道:「知道你用功,可也得張弛有度啊。」

姚天禧心中苦笑不已,孟載兄必是以為我昨夜秉燭夜讀,殊不知……腦海中又浮現出那抹紅色倩影。

姚天禧使勁晃了晃腦袋,努力使自己清醒些,看向楊基,「謝孟載兄關心,小弟無恙。」

高啟見姚天禧醒來,急忙拿起本書前去探討。

楊基無奈地搖了搖頭,自己對這兩個能讀書讀到不要命的傢伙毫無辦法,翻著白眼道:「好歹先吃點東西嘛!」

白駒過隙,兩個來月的時間好像彈指一揮間,無論是遠離紛擾的讀書環境,還是不分晝夜的埋頭苦讀,都讓三人的學識和心境突飛猛進。尤其是原本在三人中學識稍遜的姚天禧,在高啟和楊基的幫助下,不僅詩詞和繪畫均已入門,書法一道也是一日千里。

怎奈好景不長,這一日,三人正討論一句詩的釋義,一名下人匆匆而來,「公子,有高老爺的緊急書信。」

楊基接過書信,看罷立刻眉頭緊鎖,看向姚天禧沉聲道:「天禧,出事了。」

姚天禧聞聲放下手中書卷,扭頭看到楊基的臉色后,心驀地沉了下去,伸手將信接過看了一眼,淚水就涌了出來……

信的內容僅一句話而已——孟材翁突然病故。

經過這些時日的朝夕相處,三人早已成了知己好友,無話不談,所以楊基與高啟深知孟材翁在姚天禧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

二人望著淚流滿面的姚天禧,縱然文采斐然,也不知該如何出言安慰。

只一年時間,姚天禧接連失去至親和恩師,換了誰心裡也承受不住,更何況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

姚天禧緊閉雙眼,任淚水不斷劃過臉頰,想起恩師離別前的諸多教誨,暗罵自己粗心,臨別前的先生好像是硬要將各種學識、道理塞到自己腦袋裡一般……想必先生當時已經自知時日不多,但卻為了讓自己學業有所成,不惜自己性命,有意為自己安排與兩位天才少年相識相交,真可謂用心良苦!

姚天禧止住淚水,抬袖擦了擦臉上淚痕,對二人道:「孟載兄、季迪,恩師突然辭世,我必須得回去了。這些日子多虧你們照顧有加,大恩不言謝。」

高啟望著姚天禧失魂落魄的樣子關切道:「你要多保重,若回去後有什麼事你一人無力解決,一定告知我,我必不遺餘力相助。」

「是啊,我們知道你很要強,可是你孤身一人,難免力所不逮,別忘了你還有我們這兩個朋友。」楊基畢竟年歲稍大一些,心中把姚天禧當做弟弟來看,此時見著姚天禧落寞凄苦的樣子非常心疼,卻也沒有什麼辦法。

姚天禧儘力拾起一絲笑容道:「放心吧。孟載兄、季迪,事發突然,天禧告辭了。」

「等等。」楊基迅速收拾了幾本姚天禧喜歡且尚未看完的書籍,交到姚天禧的手上,「帶著吧,慢慢研習,看完了寫信與我,我再為你找尋你需要的書籍。」

姚天禧雙手接過書,看著二位至交好友,眼淚又忍不住流淌出來,輕輕轉過身不停擦拭,高啟見狀也不禁流下淚水。

楊基和高啟一路將姚天禧送出竹林,才依依惜別。

姚天禧背著行囊遠去,風吹竹葉發出的沙沙聲裹著他孑孓的身影,顯得無比落寞孤單。

來時,是慈師帶著尚未見過世面的愛徒,初出茅廬。

走時,是小有所成的弟子趕見恩師棺槨,天人永別。

姚天禧心急送恩師最後一程,快步前行,日夜不停。

待姚天禧一路奔波趕回相城,家都沒回便直奔孟家,只見孟家大門緊閉,姚天禧敲門半晌,才有人應聲開門。

開門的人是孟材翁之子孟熙,姚天禧聽恩師提起過一些家事,孟熙曾有一子,可惜夭折,所以此時還無兒女,可能也因孫兒夭折,孟材翁才對機敏的天禧甚是喜愛。

孟熙此刻神情悲苦至極,三十多歲的年紀卻一副老態龍鐘的模樣,一身粗布衣裳看上去已經幾日未換,見到來者是姚天禧,便開口道:「是天禧啊,進來吧。」

姚天禧緊隨孟熙身後,孟熙好似講給姚天禧聽又好似自言自語道:「父親這一生,為了名節放棄了出仕的機會,跑到吳中來教書,本想多培養幾個天資不錯又能吃苦好學的弟子,可惜或因家庭貧苦,或因貪玩厭學,竟無一人被父親看得上眼,就連他的親生兒子,也被他認作心性不堅之人。直到父親年邁,方才遇見帶著束脩六禮來見他的一對父子。」說到此處,孟熙回過頭來瞧了瞧姚天禧。「收你做學生的那天,父親很是開心,所以與我也說了許多。父親知你家境不好,又生性要強,所以難免逐漸生出一些自卑心理,便早早做了打算,對你逐步引導,最後更是不惜拖著自己年邁的身體帶你去結交故人之後……那楊家老爺,到江左為官時,曾找過父親多次,父親都閉門不見,可為了讓你結交他博學多才、遠近聞名的孫兒,竟然親自登門拜訪……」

跟在孟熙背後的姚天禧早已哭成淚人。

孟熙將姚天禧領到祠堂,嘆氣道:「我就不陪你了。」說完便轉身離開。

姚天禧看見恩師牌位,回想起先生生前對自己的諄諄教誨,真是心如刀絞,痛不欲生,跪伏在地嚎啕大哭!

「阿彌陀佛,小施主為何如此傷悲?」姚天禧恍惚間聽到背後有人對自己說話,木然轉過身來,原來是妙智庵的一位老僧人,往日去為親人祈福時曾經見過幾面。

姚天禧起身還了一禮,不解道:「大師,你怎麼會在此處?」

老僧回道:「我與孟施主相識多年,也算好友,聽聞他突然病逝,便前來為他超度。我在此觀察你多時了,想必你就是他口中的愛徒姚天禧吧。」

「孟先生正是天禧恩師,我收到先師過世的消息便立刻趕了回來,怎奈還是沒來得及送別先生最後一程……」姚天禧沒有說完便又泣不成聲。

「小施主,你我雖只有數面之緣,但我對你卻了解甚多,都是源自與你師尊的交談,每次提及你時,都是讚賞有加,並且引以為榮,視若傳人,想必他也不願見你如此哀痛。」老僧微笑說道。

姚天禧拱手道:「尚未請教問大師法號?」

「阿彌陀佛,貧僧法號宗傳。孟施主一生多行善舉,放棄出仕機會來此教書育人何嘗不是功德一件,且晚年收有愛徒,人生無憾,此刻已至極樂,小施主不必如此介懷。」宗傳勸慰道。

「多謝大師指點。」姚天禧感激道。

「若日後有所困惑盡可來妙智庵尋我。」宗傳雙掌合十,在一旁坐下,為孟材翁誦經超度。

姚天禧朝著恩師靈位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先生之恩,天禧只能來世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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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姚廣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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