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央來勸君一語請傾聽測風雨

34 央來勸君一語請傾聽測風雨

眺望江潮的漲汐,讓置身於桁架橋上的人,添些不能囊括寰宇的惆悵,他虛張、遒勁有力的手臂緩緩的探出,箕張的五指有如青筋暴起的爪牙,他想平履跨出,又力有不逮,所以悵然若失,任憑江風習習把他淹沒。

「景公……」這時桁架橋上迎著潮汐漲落,透出孤韌的風骨隨着一襲清寡的衣袍張力漸染的走來,原來的佩飾也奪不盡此人的風采,王謝人家的風流倜儻,桀驁不馴的出現在他的身上,竟然不能逼視也不及小覷。此人甫及走近,就對站立在桁架上,吞噬蒼穹之變,霸氣外露的人躬身伏拜,恭敬的一揖。

淵渟岳峙站立在桁架橋上恨不能此刻橫渡江水的人,就是侯景,他投目瞟得一眼桁橋下將近數百的漁船,頷首一點。對儒雅來不掩其風采譬喻為江東名士的郭元建,不吐不快的道:「元建啊,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郭元建緘默無言,他對於侯景的感觸一問,心有餘悸,突然招他前來橫江渡口,有些發怵。因為在這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險峻時刻,稍有悖逆之心的人,即刻就被清除出了去。就連深諳他脾性的王偉也唯恐躲避不及,所以他戰戰慄栗的沒有回答,既使回答,也不願吐露心聲,這就大相違背其辟率誠懇的脾性。

侯景沒有理會郭元建的默然不語,這自詡為名士清癯的人,想來是不大的看得起自己這位也成為他領袖的人物。一番沉默過後,他淡淡的道:「當初在東魏,現在也是北齊的晉城時,我們曾率領部下登上山南的塔頂,遙望那八百里太行崗巒聳列,是龍蛇起舞;監控萬里黃河,是茫茫蒼蒼。左襟齊魯而右帶陝甘,北依幽燕而南扼平原,是多麼威武雄壯啊!」原來是在那時他才顯露鯨吞蠶食的野心,想憑着一番霸業來證明自己,不輸於任何開宗立國的君主。

郭元建雖然驚懼侯景的威懾,但孤韌的風骨還是猶在,他挺起彎傴的脊樑,將本來就任職的公幹,不值一哂的道:「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屬下也安排徵調好行軍的糧草,只等景公揮師渡江,創造恢宏霸業矣。」

侯景感慨萬千,他本來謀划憑着南梁臨賀王蕭正德的陰猥來的舟師船艦,可以輕鬆的渡江採石,難料被付之一炬。眼下附近的漁船雖然徵集得當,但總有些不甘乏味的煩擾困惑着他的心神。郭元建的辦事能力,他是賞識的,不然哪能將他用去處理這較為重中之重的糧草事宜。但軍中的派系之爭已經如火如荼,他不能像以前一樣,聽之任之。在這風火雄厚的霸業大旗之下,他不敢稍有懈怠,一著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這個王偉,太不像話了,我沒有罪責他,他竟然來至橫江渡口,禍亂我的嫡系軍旅,真是該死。」侯景突然風馬牛不相及罵罵咧咧的啐怒道,頓時將此刻肅嚴的氣氛更添一絲恐怵。

郭元建竟然破除嚴肅,爽朗為笑的道:「王偉么,他恐怕是想襄助『宋帥』,為自己謀求一番功業。」

「是么,」侯景凌厲的目光巡檢過來,一瞬不閃的盯着郭元建道,「他為不朽功業謀奪,不知元建又所求為何了!」

郭元建不懼忌憚,洒然一笑的道:「但願明君長久,我也可開宗耀眼,流芳百世。」他說到這裏,嘴角竟然噙出一絲嘲諷的微莞,顯然他志不在此。

「呵呵……」侯景轉過壓迫甚至能剖開他內心所想的目光,向轅門營內的地方,窺得一眼,道:「元建啊,你說常常聽聞秦淮河畔的風月是何等的無邊無際,能否可以消磨我們的鬥志了,古來英雄多耽於,紅顏禍水的枯骨鋪就的道路,能走幾步嘞!」

「撲。」郭元建嗤之以鼻的噴出了一口濁氣,撣了撣古樸的衣袖,躬身前傾,垂耳聆聽在哪裏,侯景惱怒的賁起額頭的青筋,磨了磨尖銳的牙齒,鮮紅的舌頭在齒槽間一閃即沒,留下些許的漬痕。他確實有容人之量,一但觸及了他的底線,他就雷霆清除。這個郭元建他每每琢磨不透,他的才能堪及輔佐成就文經武治的丞相,雖然面黃瘦癯,但一派文人墨客瞻仰雅量的氣度,常常讓他很不舒服。

長長的桁架延伸至江畔平坦的岸上,往左是營轅勁旅,往右依江岸設柵欄。這古渡口長期以來經風雨摧朽,不曾被奪去了它的古拙,既險峻又歲月崢嶸,自古它就是兵家圖謀南朝古都「金陵」的必爭之地,得之不論是僥倖,還是付出多少殘酷的代價,其結果不言而喻。從江潮的澎湃倒卷,既使是穩櫓揚帆十分堅固的樓船航行,也得挑風和日麗,不添風雨無情,才能平順安達。渡口的桁架也是腐朽了又更換,每朝每代都是不敢懈怠的,這更是加增了它的險要與地勢的不同。

順江而下,數十艘江舸沿着內岸行駛過來,抵達渡口。剛及停泊,並可見得船舷的前身滿處焦糊不堪,斑痕片片,煙熏火燎的燒燙痕迹,觸目驚心的傳來,與高占險峻的渡口不相符合,江潮的洗禮,且深遠的亘古不變,形成了強烈而較為鮮明的對比。

侯景郁懣憤慨的緩吸了一口氣,閉目養神了片刻,才賦閑放鬆無一所謂,觀看遠處潮汐的漲落。他披襟帶鼓,揚起的謖謖神采俊碩而挺拔,一派江湖虯髯的莽悍,堅厲而孤梟。想來他的內心是痛心疾首的,但他不能表達出來,因為他是侯景,一個為了成就千古霸業,不惜一切代價的孤悲者。這乘坐小舸來的就是調集那一批臨賀王蕭正德假借運蘆葦,實則是運送舟師船艦的任約。此人的才能謀定而動城府很深他是放心的,但就是這一昧的放縱,他失去了渡江的船舶,耽擱了橫渡長江征服「建康城」的步伐,所以當他看見這僅剩殘破斷桅的江舸泊靠港灣時,他的心在滴血。

郭元建卻是不可不提的道:「景公,任大將軍來了。」

侯景隱隱約約「嗯」的應允了一聲,仍舊停注在遠處的潮汐翻落里,彷彿深遠而心曠神怡。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神王爺之放杯盞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科幻靈異 神王爺之放杯盞
上一章下一章

34 央來勸君一語請傾聽測風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