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四章[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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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郅看著半開的院門，「有人在裡面？」

廝笑著道：「國公爺剛來，正等著世子呢。」

齊商抬手借著劍柄將濕漉漉的木門推開，顯國公身穿著淺灰色綉祥雲大氅的身影便驟然出現在眼前，裴郅進了門去淡淡地叫了聲父親。

顯國公正垂目看著牆角翠竹，聞聲抬眸頷首，「早早地叫人喚了我來，你倒來得晚。」

裴郅隨手攬了攬外袍，不甚在意道：「難得休沐便多眠了會兒。」

這兩人話口吻都平淡的很，不像父子，倒像哪個街口碰見的陌生人。

府里的人倒也習慣了，這兩人要有天真親近起來才駭人呢。

「，叫我過來事。」顯國公唇上短髭動了動，「晉侯還在樓外樓等著我過去呢。」

裴郅眉眼間凝著幾分冷意，「父親真不知道還假不知道？齊商，把人弄出來。」

顯國公抖了抖廣袖，看了眼叫晨露寒霜半濕的靴面兒，「昨晚回來聽安子了兩句，似乎蓮桑做了些不大好的事，叫寧氏和柳氏都遭了罪。」

裴郅沒話，顯國公在院子里走了兩步緩解腳上的寒意，緩緩道：「這事兒你自處置便，又何必多生事端再叫我過來趟？」

「人父親房裡的，自然得叫了你來。」

冷風颼颼，顯國公眉頭微蹙，背著手在頭。蓮桑被兩個廝從柴房裡拖出來的，自昨日晌午被柳大公子送回來就狼狽的不像樣，來又叫齊商楚笏招呼逼問了頓，再瞧不出來丁點往日動人的模樣。

身上只罩了兩件單衣，半趴在冰沁人骨的地石板上凍得直發抖，連臉都僵的做不出表情來。

動了動烏紫色的雙唇，盯著眼前被風吹晃得有些厲害的淺灰色衣袍，迎著風吹來了些檀香的味道，又動了動鼻子，呼出兩道熱氣來，下刻白底黑面兒的厚靴便落在了近前三兩步遠的地方。

「國、國公爺……」蓮桑的聲音飄忽的近乎出口就要消散在冷風裡，「妾、妾……」

實在太冷了，哆哆嗦嗦了半天都沒能出句完整的話來，顯國公低眸看了會兒，半闔著眼帘轉向裴郅，「你要干就快些，晉侯手裡頭的酒可不等人。」

裴郅眉梢綴著的陰冷稍散了些，「父親可真無情呢，枕邊人還比不得晉侯手裡的壺酒。」

顯國公也不在意話里的隱含的嘲弄，平聲道：「無情有情其次，做錯了事本就理該受罰，既做了，自個兒受著便。」

話的語氣沒有絲毫起伏，聽得欲想要向尋求庇護的蓮桑膽戰心驚，手指緊緊地摳著石板，渾身僵冷，手指頭磨破了皮都沒能覺出丁點兒疼意。

裴郅看著地上不可置信的女人，眼尾下壓糾纏著冷戾，「既然父親都這了，那兒子也就不客氣了。」

顯國公點了點頭，裴郅便與旁邊手握長棍早就準備的兩個廝寒聲道：「打，打死了就扔亂葬崗去，打不死就扔回玉春樓去，這命好不好全看自己爭不爭氣了。」

「國公爺……」蓮桑被廝拖拽著摁在長板凳上，舞著手掙扎的極厲害。

顯國公聽見叫，轉過身似乎回應般地點了點頭，旋即便徑直出了門去，裴郅也拂開披風跟著往外走，院子里只聽得蓮桑的痛呼。

這父子二人往外走，裴都卻正推門往裡來，撞上兩人忙拱手作揖，溫聲道：「父親，長兄。」

裴家這三人都生的極好，姿儀風度也少有，隨行的葉梅抬眸看了眼，忍不住屏住呼吸，過了好會兒才緩緩吐出口濁氣來。

院子里的蓮桑也看見了門口的裴都，這位二公子素有鴻軒鳳翥的名聲，慣有芝蘭玉樹的美稱，府中人也最好性溫雅，眼中含著最的希望，「二、二公子……」

裴都聽見的聲音，也對上了的視線，然而只微微笑便別過了眼去，在蓮桑瞬間瞪大的雙眸注視下由著齊商將院門拉闔上，砰地閉合嚴實。

站在旁的裴郅扯了扯嘴角，撥弄著袖擺嗤笑了聲。

這父子三人心裡頭都有塊明鏡，照得清楚別人也照得清楚自己，不過心照不宣罷了。

老舊的木門根本隔不斷院子裡頭的哀叫聲，周圍的下人頭埋得極低，個兩個的都恨不得將耳朵堵上，也免得落在耳里叫這顆心上上落落的難捱。

顯國公倒真惦記著晉侯手裡的好酒，與對著問好的二兒子點頭示意就帶著廝安子舉步離開。

裴郅目送著的背影消失在道的盡頭，扭過頭來，「你來這兒做的？」

裴都溫聲道：「今日無事，隨便走走罷了，聽見這院子裡頭有些聲響正想著進去瞧瞧，未曾想撞上了父兄。難得這個時候父親和長兄還在府裡頭。」

「隨便走走？」裴郅從身側離開帶起陣涼風，「確實挺隨便的。」

裴都立在原地輕笑著搖了搖頭，看了眼緊閉的木門與葉梅道：「走，外頭有些冷，還屋子裡頭暖和。」

幾人相繼離去，本就位置偏僻的院兒在這初冬里更顯蕭條凄冷，沒了幾位主子，守門的廝便在石階上隨意地尋了塊地兒坐下，聽著裡頭的聲音脊背發寒，嘴裡慢悠悠地吐出口熱氣來。

寧茴得了裴郅的首肯連被搬走的花花草草都暫時拋到了腦，門心思地催促著青丹青苗還有其幾個的收拾東西儘早地準備往齊州去。

青苗邊收拾衣物箱籠邊道：「少夫人怎那高興呢？你外家的那伙子人可不好相與的，何必費了力氣過去趟呢？」如今天寒，往齊州來回稍慢些也得要個七八天呢。

寧茴幫著遞拿東西還未，包著香料的青丹卻笑道：「好不好相與的？咱又不住府上，還能摻和進不成？」

起手放好了瓷盒，「要奴婢來啊，少夫人你去看外家假，想著出去走走才真？以前未出閣的時候還能到處跑，得了空就往盛州祖宅去瞧老太爺老夫人，如今嫁了人到底不比從前了，悶得慌。」

寧茴歪著頭笑，附和道：「可不悶得慌嗎，我身上都快長蘑菇了。」

裡間正著話，將傳往齊州韓家二房的書信送出去的春桃走了進來，在珠帘子外頭探了探頭。

青苗蓋好箱籠蓋子，問道「探頭探腦的做甚？信送出去了？」

春桃掀著帘子進來，鼻尖兒凍得紅紅的，「送出去了送出去了。少夫人，奴婢路上碰上榕春姐姐了，老夫人叫你去福安院呢。」

話的速度有些快，「榕春姐姐老夫人知道了昨日的事兒，在屋裡發脾氣，讓你快些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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