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黑市「禾氏」

章二、黑市「禾氏」

城郊黑市四面環山,只有一處隱蔽的出入口,由武功高強的黑仆看守,客商不問身份,皆需繳納十兩黃金的入市費用。

進入黑市后,不問錢貨,生死自負。

「主子,我們是不是到得太早了?」他們提前一個時辰就到了

「禾氏」,店裡的夥計把他們帶到後堂之後就離開了,眼見著時間一刻又一刻地過,卻絲毫不見當家的影子,廣寒有些沉不住氣了。

「這老闆偏偏要今日會面,肯定是故意為難咱們的!」他抱著劍,一臉不滿地在後堂來回踱步。

周天熠在望月樓里耐著性子給他做的解釋,廣寒似乎只領會了后一半兒,於是把自家主子無法率軍述職的原因都歸責到了

「禾氏」的當家頭上。

「廣寒,勿躁。」坐在客席上的周天熠並沒有太多地理睬他,抿了口方才侍女沏上的清茗,探索性地打量起這間後堂來。

猛虎下山的加長屏風正對大門,十分顯眼地擺在主席之前,想來這店主是不會以真容相見的,客席分左右各擺了兩張案幾,雖不是名貴木材所制,卻被打磨得光滑鋥亮,上面的雕花也是別具一格的祥雲虎紋。

嘖,這店主還真是對老虎情有獨鍾。

「來時出了點意外,公子久等了,請見諒。」周天熠一直以為

「禾氏」的主人是個男子,因此當屏風後傳來清冷篤然的女聲時,他有一瞬間愣了神,這聲音平和卻疏離,彷彿能和誰的聲音重疊起來似的,回神后,他笑道:「離約定時間還有半刻,夫人並未晚到。」

「夫人?我家小姐還沒……」

「月盈!」周天熠很快從主僕的對話里反應過來,這鋪子的主人年紀並不大並且尚未成婚,只是乍聽之下,她的聲音太過沉穩冷靜,實在不像無憂無慮的少女該有的語態,不過將未婚少女誤認為已婚確實是一件失禮的事情,他連忙道歉:「在下眼拙,請姑娘原諒。」

「不礙事,聽聞公子是帶著大買賣來的,不知道想從我這兒買走哪家的消息?」見女店主毫不介意又直奔主題,周天熠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明了來意:「我想知道兩年前五龍墮天案始末和《山河社稷圖》的下落,價格好說。」這何止是價錢的問題啊!

「……」坐在屏風后的秦頌嘆氣,這兩條調查起來,少則幾個月,多則幾年甚至更久,這位殿下的錢果然不好賺,少頃,她幽幽說道:「公子,《山河社稷圖》是諸華遺物,至今下落不明三百年,小店不能保證為公子找到有用的消息。」

「『禾氏』門路廣闊,儘力而為便可,有一條有用的消息便可找我結錢一次。」秦頌一愣,這條件真是優渥,完全無法拒絕,

「好,那這事本店主就應下了。」

「那……五龍墮天案?」周天熠抬眼看向屏風,等待,室內氣氛凝重,屏風上栩栩如生的老虎散發著懾人的氣勢,

「姑娘?」

「這可是天家秘聞!」從語氣便可以聽出其之中的為難。周天熠不以為意,笑道:「原來還有『禾氏』不敢打探的消息么?」這話相當於在打

「禾氏」的臉,畢竟

「禾氏」打出的招牌就是

「有錢買盡天下知」。

「公子說的什麼話,這件事那位掩藏得極好,怕也是要費些時日,而且……若要查探,風險不小,小店人微言輕可害怕得緊啊。」秦頌嘆氣,極力地想把這事說得困難兇險一點。

「那位」如今掌握四方最高權力的人早就清洗了兩年前的知情人,想要把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大枝小節都查出來,何其困難?

況且昭王想調查這件事,今後必有一番大動作,無論是

「禾氏」還是秦家,都沒有必要摻和進朝堂紛亂里。

「沒關係,只要『禾氏』接下這樁買賣,我自然有耐心等待結果,至於危險性……姑娘,請恕我直言,這世間往往福禍同行。」言下之意,人活於世,不管做什麼事都是伴隨風險的,

「禾氏」的消息買賣生意更是刀口舔血的行當,有所得即有所失,而他現在出高價,自然也是為了買

「禾氏」為他承擔這個

「失」的風險,所謂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禾氏」在黑市裡聲名遠揚,若是因怕擔風險而推了這生意,必會對鋪子的信譽產生影響。

秦頌蹙眉,不知道如何作答,她本不想攪入天家事,因而拿民懼天怒為由想拒絕,可是這昭王簡直跟泥鰍一樣滑不溜秋捏不住,揣著明白裝糊塗又針針見血,她根本無法順著他的話把這事推出去。

「昭王殿下,小店不過是求個自保罷了,您何必兜圈子同我這小女子講道理呢?」直言不諱地戳破了周天熠的身份,秦頌抿嘴一笑,計上心頭,

「不瞞殿下,五龍墮天案小店曾經做過調查,只是還未涉及太深,而調查下去確實危險重重,小女斗膽,要殿下一句允諾。」

「姑娘直說便是。」周天熠回得爽快,他並不驚訝自己的身份被對方所知,

「禾氏」的消息網路密布整個諸華大地,他就是有心想隱瞞,早晚也會被看出來的。

「昭王殿下南征北戰一心為國至今還未娶妻,不如……就讓小女子來做這昭王妃如何?」說這話時,秦頌狡黠的笑容不知不覺就上了臉,她原本想讓周天熠允諾,到了不得已的時刻,他能拉一把禾家鋪子,只是話到了嘴邊,就被她調換成了這不著邊際的內容。

許是今天總被這位殿下話壓一籌心中不快的緣故,她也想讓他騎虎難下一次。

若昭王拒絕,她也有理由不管這事兒了。

「大膽!」廣寒早就對這女人不滿了,現在竟然逼著他家主子娶她,先不說雙方身份懸殊,這都沒見過面呢,萬一這店主貌丑無比呢?

周天熠嘴角一抽,抬手攔下了欲發作的廣寒,都說江湖女子豁達粗放,這店主姑娘的聲音和心性像個大家閨秀,居然提了這種要求,

「多謝姑娘抬愛,不過本王心有……」

「哈哈哈哈哈。」屏風後傳來的大笑聲打斷了周天熠的話,

「不過是句玩笑話罷了,昭王殿下不必當真,本姑娘的人生還很長,不想也不願被天家所縛,鬱鬱而終。」清冷疏離的聲音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鮮活靈動如鳥鳴般悅耳的盈盈女聲,真實得無以加復。

「既然如此,姑娘希望得到本王什麼允諾?」這屏風后的女子不按常理出牌,周天熠不想費神猜想了,直接問道。

「就先欠著吧,殿下的允諾珍貴無比,本姑娘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來什麼。」頓了頓,聲音又恢復了最初的清冷,進而接著說道:「放心,必不會讓昭王殿下左右為難的。」

「那本王便靜候店主佳音了,告辭。」交易達成,周天熠大大方方離開了後堂。

秦頌從屏風后悄聲走出,瞥到了一眼他的背影,天潢貴胄,不看正面也能知道定是生得英挺俊朗,嘖嘖,難怪京周的適齡姑娘都盯上了這

「金龜婿」。

「哎,你們說,君若回來要是發現我接了這事兒,會不會打死我啊……」客人一離開,秦頌就一屁股坐在了案几上,清冷端莊的形象轟然倒塌。

她的確是

「禾氏」的大當家,但是很少管下面的事,探查消息收集情報這類活兒都是二當家王君若在布置。

王君若雖是四方簪纓世家維隴王氏的嫡子,但他生來隨心所欲無心功名,幼年有奇遇,習得一身武藝后,化名上官若,在江湖上遊走。

三年前與秦頌在黑市相遇,兩人一拍即合,就做起了情報買賣的生意。

不過他行蹤詭異,正兒八經要把他找出來著實不易。而這次昭王想買的消息牽扯太多,她已經可以預見王君若回來后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的表情了。

「小姐,君若公子不敢打你,他只會罵你。」

「月盈!你這下倒是成他的人了?」秦頌沒好氣地抬頭看了眼安安靜靜站在自己身邊的丫鬟月盈。

月字開頭的丫鬟都是自己親手栽培起來的人,月笙月落知書達理,月圓月屏有些拳腳功夫,月盈膽大心細善交際周旋,月明懂醫。

這禾家鋪子缺個信得過的前堂管事,她便把月盈留了下來給王君若差使,不想三年下來,這丫頭居然胳膊肘往外拐了?

「小、小姐!」秦頌這話明顯有歧義,月盈臉一紅低下頭不說話。見月盈的模樣,秦頌的眼中掠過一絲擔憂,王君若何許人也?

龍章鳳姿驚為天人,可連王家都拘束不了他,又豈是月盈這樣的小丫頭能夠招架得了的,

「月盈啊……」她想說王君若不是你的良人,最終還是沒說出口,月盈聰穎知進退,等碰了壁自然就想回頭了吧。

「小姐?」

「君若要是回來,讓他來見我一面吧。」對於周天熠想知道的這兩件事,秦頌也挺好奇的,尤其是眾說紛紜的《山河社稷圖》。

在她記憶的最深處,模模糊糊地對這東西有印象,很小很小,小到她可能還不記事的時候,她大概……見過《山河社稷圖》,可是已經過去太久了,連她自己都對自己的記憶產生懷疑。

「月盈明白。」

「嗯,鋪子這邊辛苦了,我最近沒有時間再過來了。」秦頌點點頭,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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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與君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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