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兩袖日月輪 第十七章 喪心病狂

第一卷 兩袖日月輪 第十七章 喪心病狂

大門外走出一行人來,為首的是一名青衣文士,面容儒雅,嘴角掛着一抹輕笑,看似風輕雲淡,只有靠近了才能發現他眼中隱藏的一股凌厲。

他的身旁是一名身穿葛衣的老者,面容陰鷙,眼窩深陷,目光中透著一股邪氣,饒是王修楠身為一門之主,十幾年來歷經大風大浪,在面對老者的目光時,也不由心中一悸。

「劉伯端,你怎麼在這裏?」李興遠面色一變,從椅子上跳起,目光在王修楠和來人身上打了個來回,驚疑不定,繼而面沉如水,「好一個秀劍門,好一個王修楠!原來早就攀上了刺史府這棵大樹,本官今日中了你這請君入甕之計,輸的不冤!」

李興遠連連冷笑,分明已經恨到咬牙切齒,王修楠面色一變,就要解釋。

一身青衣的刺史劉伯端笑道:「李別駕這就錯怪王門主了,劉某此次實屬不請自來,如有叨擾之處還請見諒!」

李興遠冷眼旁觀,一言不發,劉伯端的這番話,他哪裏會相信?世上哪有那麼湊巧的事,自己前腳剛到,對方就後腳趕來?

劉伯端也沒有繼續解釋的意思,只是對着王修楠輕笑道:「初次登門,劉某備了份薄禮,聊表心意,還望王門主笑納。」

劉伯端拍了拍手,一名身着秀劍門弟子裝束的女子走了進來,人尚未到,早有一股血腥之氣撲鼻而來。

女子白衣染血,右手提着一把不斷滴血的長劍,左手不知提着個什麼東西,往地上一擲,那圓溜溜的東西便一直滾到了王修楠和李興遠腳下。

從看見白衣女子開始,王修楠的面色就一變再變,震驚、不解、痛心、頹然不一而足,正要開口,卻見身旁的別駕大人忽然哇地一聲就吐了。

滾到他們腳下這個圓溜溜的東西,竟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可憐別駕大人身居高位,養尊處優,就是殺雞都沒見過,又哪裏見的了這番光景?沒有當場暈過去就已經是定力不凡!

王修楠看着地上的那顆人頭,面色一白,卻並非是受到了驚嚇,她的臉上一片悲傷,輕輕地彎腰將之捧在懷裏,不覺間已是淚痕滿面。

「怎麼樣,王門主,對劉某的這份薄禮,可還滿意?」

劉伯端的臉上依舊掛着淡淡的微笑,只是這笑容在此刻看來,好似惡魔的詭笑。

王修楠抬頭,沒有理會劉伯端,而是看着提劍的白衣女子,好似忽然平靜下來,眼中無悲無喜。

白衣女子下意識地退了一步,而後回過神來,咬了咬牙說道:「沒錯,師父暗會李別駕的事,是我告訴劉刺史的!包括上次大師姐恰好撞上李別駕的紈絝兒子,也是我設計的!誰讓師父你如此偏心,什麼事都依著大師姐,更要將門主之位傳給她?我葉靜竹只是入門晚了一點,憑本事,有哪一點比不上她李東嬙?」

白衣女子葉靜竹的臉上露出一絲癲狂,繼續說道:「還有三師妹,從小就和跟屁蟲一樣跟着李東嬙,從來不將我這個二師姐放在眼裏,我忍她很久了!師父你就安心去吧,劉大人已經答應扶持我做這門主之位,有劉大人的支持,秀劍門必將在我手中發揚光大!」

王修楠靜靜地看着眼前陷入魔怔的二弟子,臉上露出一絲憐憫,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所謂哀大莫過於心死不過如是。

她平靜地說道:「你可有想過這何嘗不是在與虎謀皮?」

葉靜竹的臉上露出一絲慌亂,事實上這也是她一直擔心的,只是此刻早已沒有退路,只能刻意不去多想,寄希望於對方會信守承諾。

王修楠不再看她,而是將目光轉向了劉伯端,慘笑道:「劉大人好手段!既然能一路直來這裏,而這麼久了也沒有見到我秀劍門弟子示警,想必她們早已遭遇不測了吧?」

劉伯端淡然一笑,並不否認。

王修楠看了一眼一旁早已將胃中酸水都吐了個精光的李興遠,凄然道:「看來別駕大人一直被你玩弄於股掌之間,劉大人的手段,讓人好生佩服!只是我秀劍門何辜,要被捲入這場爭鬥?」

李興遠好不容易站起身來,面色依舊蒼白,神情卻已大抵平靜下來,他用袖子擦去嘴角的污漬,冷笑着問道:「成王敗寇,這一局確實是我輸了!只是刺史大人打算如何處置李某呢?」

這確實是個問題,李家在鳳州經營已久,門生故吏遍及整個鳳州,數十年來早已盤根錯節,總不能如自己之前設想的對劉伯端一般,斬斷耳目手腳,劉伯端畢竟是外地人,即便是亂殺一氣,官場上的老油子多的是,什麼欺上瞞下陽奉陰違都是用得駕輕就熟,保證能弄得劉伯端焦頭爛額!

所謂閻王好鬥小鬼難纏不過如是!

「呵呵!」劉伯端忽然笑出聲來,「好一個李別駕,到了這個關頭,便將王門主撇到一旁,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倒也不愧是個梟雄人物!」

劉伯端繼續笑道:「李別駕是料定了本官今日即便將整個秀劍門屠戮一空,隨手栽上個名頭,也不敢冒官場之大不韙,對別駕大人怎樣是吧?如此別駕大人就算一時失勢,仗着在鳳州那些盤根錯節的關係,總有東山再起的一天!真是好謀算啊!」

李興遠的心思被看穿,看着狂笑不止的劉伯端,不知為何,心中竟生出些許不安。

劉伯端笑聲止息,輕笑道:「既然被劉某看出了這份心思,劉某豈能讓你如願!正好回答你之前的問題,你覺得——別駕大人被秀劍門逆賊挾持,本官救援不及,竟被賊子得手,無奈之下只好興兵剿滅一干逆賊,替大人報仇——這樣如何?」

「你……你敢!」

李興遠面色蒼白,額頭滲出幾許汗絲,聲音都是如此微弱無力,分明是色厲內荏。

「讓我來算算這是一舉幾得,」劉伯端扳著指頭,「別駕大人身死,本官少了一個心腹大患,從此打開整個鳳州的局面,這是其一;藉著別駕大人的腦袋,也能震懾一番那些偷奸耍滑的老吏,這是其二;藉著此次『剿匪』之功,手下的弟兄們多了一番功績,還不對本官感恩戴德?這是其三;將整個秀劍門的家底納入囊中,正好解了本官燃眉之急,這是其四;秀劍門一倒,整個鳳州的盤子就多出來一大塊肉,而那些大小幫派被殺雞儆猴,本官再軟硬兼施,輕輕鬆鬆就能將之拿捏在手……」

劉伯端扳指算著,一隻手竟算不下來,索性不去再算,對着李興遠露出一個殺機畢露的微笑,道:「如此多的好處,李大人還是去死好了!」

李興遠的眼中露出一絲驚慌,正要不顧顏面向著身前這個敵手開口求饒,便在這時,劉伯端身前一身葛衣的老者忽然動了,一步來到李興遠的身前,一記手刀插入了他的胸膛。

李興遠雙眼圓睜,至死的一刻猶自不敢相信,對方竟然真的敢對自己痛下殺手!

劉伯端走了上來,輕輕說道:「李大人還請放心,本官馬上就會將你那不成器的兒子送來,與你相見,好讓大人在黃泉路上不至於太孤單!」

李興遠目眥欲裂,張口想說什麼,身前的葛衣老者將手收回,掏出一顆心臟,一把捏碎,而後如扔破爛般將李興遠的身體一把推倒,道:「最看不慣你們這些當官的,一點都不爽利,殺個人還要唧唧歪歪半天!」

劉伯端也不反駁,笑道:「葛長老說得是,我輩久在官場,難免落了窠臼,倒是不比長老縱橫江湖來得快意!」

聽到刺史大人這般恭維,葛衣老者臉上並無得色,只是將目光轉向一旁的王修楠,問道:「這個如何處置?殺了?」

劉伯端看了一眼王修楠,又看了一眼李興遠的屍體,輕嘆道:「確實是個尤物,也難怪李興遠費盡心機,也想將你師徒二人納入房中!不過本官可不是李興遠,也沒有那番憐香惜玉的心思!」

王修楠抿著嘴,一把長劍橫於胸前,冷笑道:「既然如此,就看看劉大人是不是有這個本事了!」

陷入絕境之際,困獸尤斗,何況是堂堂秀劍門之主,王修楠早已打定主意要殊死一搏。

劉伯端對着葛衣老者欠了欠身道:「有勞葛長老了!」

而後,劉伯端不再多看一眼,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廳。

劉伯端站在院子裏,打量著院中的名貴花草,或許是沾染了不少鮮血,顯得尤為嬌艷,只是那股濃重的血腥味卻是分外刺鼻。

院中的戰事也差不多快要完結,說是戰事,事實上不過是一面倒的屠戮,有着內應配合,一眾秀劍門弟子甚至還來不及拔劍,便被破門而入的帶刀甲士用強弓勁弩射殺。

即便有見勢不妙想溜之大吉者,也被帶刀甲士圍住,亂刃分屍。

分明大局已定,劉伯端的臉上看不出悲喜,也不見絲毫得色,只是靜靜地等待着最終結果,一干護衛無聲,只是小心警戒,避免被漏網之魚衝撞了刺史大人的大駕。

片刻后,葛衣老人走出,慢條斯理地用袖子擦去了手上的血漬,來到劉伯端身前,與之並肩而立。

葛衣老人道:「裏面的兩個女人,都替你料理了,我已派出門人弟子去追捕那幾條不在此處的漏網之魚,只要這次手尾料理乾淨,你這刺史之位可能坐穩?」

劉伯端聽出了老者的言外之意,道:「長老放心,若是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劉某哪來的顏面當這刺史?當然,答應貴宗之事,劉某定當全力以赴!」

葛衣老人終於滿意一笑,忽然來了興緻,問道:「與我這魔門餘孽狼狽為奸,劉刺史就不擔心壞了前程?」

劉伯端自嘲一笑,道:「亡國孤魂,何來前程一說?若是能有朝一日翹倒大靖這棵大樹,劉某何惜此身?」

兩人對視一眼,忽地會心一笑,只是有幾分真心,就唯有他們二人知曉。

葛衣老人道:「既然這裏已經塵埃落定,老夫就先行一步了!」

劉伯端拱了拱手道:「恭送前輩!」

葛衣老人大步走出門外,很快便消失不見。

劉伯端站在原地,臉色一陣陰晴不定,不知思量着什麼,指甲深深掐入手心而不自知。

良久,他的面色又恢復平靜,似乎最終還是放棄了某個謀划,對着身前招了招手道:「傳令下去,梟首,記功!」

片刻后,院中傳來一片歡呼聲,只是血腥之氣卻又濃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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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青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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