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天邊的彩虹色，水中的白月光④

七

從此以後，我們便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我們一起吃飯、一起自習、一起播音、一起回家。亢一帆真的是一個寶藏男孩，每一次播音時朗讀的故事，都是他親自寫的，裏邊都是關於青春的美好與困惑，他的文字，沒有里那樣的情情愛愛無病呻吟，但每一篇文章，都會讓人深有感觸。

自從期中考試成績有了一個大提升之後，每次考試，我都能提升一兩個考場，等到初三上學期的時候，我已經坐到第二考場，和亢一帆僅有一牆之隔。班主任把我當做典型一樣，在辦公室和她教過的班級里炫耀，以激勵其他的學生，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能和他的共同點，多一些。

我一直期待着能看到自己走進一考場時，他會是什麼樣的反應。他會不會感到驚喜？會不會為我驕傲？

和他接觸久了，流言蜚語也漸漸多了起來，雖然我們一直都沒有越過友誼的界線，但是老師還是會時不時的敲打我們一下。如果是以前，老師肯定會用警告的語氣，讓我不要耽誤他吧，每次想到這一點，就覺得很好笑。

其實我也不是沒有動心思。

就是在那段時間，每當我站在鏡子前，我都會幻想着一個場景：未來的未來，某一個夏天的午後，我們兩個人坐在大學的長椅上，我光着腳丫，穿着碎花弔帶裙，背靠着他的肩膀。而他，穿着淡藍色的襯衫，白色的短褲，靠在長椅上。我們看着，聽着歌，他用他細長的手指輕輕地勾起我的手，將我緩緩的摟在懷裏，用手輕撫我的臉頰，我害羞的看着他，跟他訴說我對他的情愫，我們一起享受這夏日的校園浪漫。

你既然走進了我的腦海，我也想走進你的心。我願意為他不斷地改變我自己，所以我堅信這一天遲早會到來，直到一件事的發生，徹底摧毀了我所有的幻想。

那是初四的上學期，作為最後一屆五四制的學生，我們也將迎來我們市最後一屆會考。

在會考的前一周，我的父母又吵架了，這一次比往常都要凶，在被我爸狠狠的打了一頓后，我媽終於忍不下去，摔門回了娘家。

那幾天，我實在無心去管他們的事情，一心的只想通過會考，我將自己的房門緊閉，餓了就下樓去買點零食，反正我是指望不上那個男人，自從我媽走了以後，那個男人每天只是會喝更多的酒，喝醉了就往我姥爺家打電話大罵，罵完繼續喝直到昏迷。他希望我媽回來，但是我姥爺在電話里臭罵了他一頓，而老媽執意要他立下保證不再喝酒，否則絕不會去。

會考的前一天，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

媽媽已經回娘家一個星期了，那個男人除了每天喝酒買醉，沒有任何方法去發泄自己的情緒。客廳里傳來了嘈雜的電視聲，還有他大聲的咒罵聲。

「TMD！竟然連我電話都他娘的不接，真他娘的膽肥了！艹！」

緊接着就聽到了他摔杯子、砸電視的響聲，還有喊我名字的聲音。

「谷筱苒，你給我出來！谷筱苒！」

我趕緊鎖上房門，戴上耳塞，這個男人又要耍酒瘋了，我並不想聽他聒噪。

嘭！

一聲巨響，震得我的海報都從牆上掉了，我嚇得一機靈，回頭一看，老爸提着酒瓶站在門口，而房間的木門被他踢成了兩段。

雖然離得很遠，但是那股酒臭味依然十分的濃烈。他面色鐵青，眼睛上佈滿了血絲，目光如同豺狼一般兇狠，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見過無數次他發脾氣的樣子，這一次最令人感到恐怖。

「MD，老子叫了你這麼半天都不吭聲，你TM聾了！你耳朵上戴的是什麼玩意兒？」

我被他嚇得一動都不敢動，他這麼一吼，我才緩過神來，快速的拿掉耳朵上耳塞，藏在了身後。

這個小動作並沒有逃過他的眼睛，他一個箭步沖了過來，一隻大手快速的伸向我身後，奪過我手中東西。

啪！

一個清脆的巴掌落在我的臉上。

「你他娘的，還敢鎖門！還TM堵上耳朵！我TM打死你！」

他每停頓一下，就會有一個巴掌落在我的臉上，最後他還不解氣，又一腳重重的踹在我的肚子上。

我瞬間感覺彷彿所有腸子都攪在一起，痛的我整個身體都蜷縮在椅子上，結果身體失去了平衡，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我恨！我恨我自己太瘦小，無能力與他抗衡；我害怕，等待是最令人感到恐懼的，我完全不知道下一秒他會對我做什麼。他會用皮鞭抽我么？還是會用他從板凳上拆下來的板條兒來打我？

然而這次他都沒有，他將酒瓶放在床頭兒，拿起我桌上的課本，冷冷地哼了一聲，然後重重的坐到我的床上，巨大的衝擊弄得我的床嘎吱嘎吱的響。

他用被攥在手裏的書，緩緩地抬起我的下顎，端詳了半天，是不是會打個酒嗝，將那一嘴的酒氣全噴到我的臉上。

「NMD，你比你媽年輕時候長得標緻多了。」

他往裏挪了挪身子，將一隻腳踏在我的床沿兒，斜搭著肩看着我。

「你他娘的是哪根筋搭錯了，你學習那塊料么？在這兒裝什麼用功？我叫你半天你都不答應，給你出息的，跟你娘都TM的一樣倔！你就不能給老子學點好？」

他是我見到過這個世界上最無賴、最自私、最沒有自知之明的人，他只想着自己活得痛快，完全沒有想過我和我母親的需求和感受，當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我終於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完全忘掉了自己的恐懼，沖他吼了起來。

「我憑什麼不是學習那塊料了？你管過我么，你關心過我么？你連我現在成績什麼樣都不知道！我要考高中，考大學，我要遠離這個家，你根本不配做我爸爸！」

我用眼睛狠狠地瞪着他，將自己的情緒完全釋放了出來，說完這些話的時候，我的身體都因為太過激動而顫抖著。

他愣住了，我的反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以為他可以控制住我媽，現在我媽已經開始反抗；他以為現在還可以控制我，沒想到我現在也開始挑戰他的權威。

他的嘴角被氣得微微的顫抖起來，顯然，我已經觸及了他的底線。恐懼重新佔領了我的心頭，他的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恐怖。

啪！

他將手中的課本狠狠地甩在我的臉上。

「你他娘的還跟你頂嘴了！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你TM以為老子白供你？你一個女孩子供你上大學幹嘛？供出去賺錢養別人家，老子什麼好處撈不到，還TM倒貼錢！初中畢業了就給老子去上衛校，然後就他娘了給老子賺錢去，聽到沒？你TM要敢不聽，我現在就給你送到王叔那裏去！」

他口中的王叔，是我們當地的痞子，做的是皮肉生意，聽說他把自己的妻子女兒都拉出來給他賺錢，在我眼中簡直就是一個完全沒有人性的人渣，卻是我爸口中的把兄弟兒。

雖然害怕，但是我覺得他只是想嚇唬我，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深深地刺痛着我的心，這更加堅定了我跟他抗爭到底的決心。

「你敢么？你敢我就去法院告你！我就是要考大學，離開你！」

當時的我，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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