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我全都要

即使只是小型鞋廠，也有幾十台大大小小的機器設備。

鞋面要用到高頭針車、圓刀削皮機、片皮機、折邊機、錘平機、貼合機等等；鞋底要有定型機、前幫機后幫機、流水線烤箱、打磨機、拋光機等等機器。

一條大流水線下來就有上百米長，塞進幾百平的車間里，彎彎折折，加上堆放角落的舊設備，偌大車間並不寬敞。重點是，光整套進口設備就要百多萬，還要算安裝費、機器磨損，很貴吶！

所以這樣的地方，是小便的地方嗎？

楊馳制止后，只說了那人幾句，沒過多訓斥，廠里還拖欠工人工資呢！更重要的，他現在需要廠子穩定，不少工人還都是同一個地方的人，要是湊到一起鬧事，很麻煩。

員工不能都招一個地方的，要是集合起來鬧騰，老闆都難受。楊馳默默念叨，以後招工要找不同地方的人。目前不少外來工人都集中在貴、贛等省份，主要是政府幫忙招工，而父母也沒經驗，不懂各地工人分開簽，導致這種情況。

「鞋子正在聯繫新買家，大家放心，這幾天會先發一個月工資。下個月一定把全額工資都發到大家手上。」楊馳給工人先開張白條，又招呼幾個管理，「你們到辦公室來一趟。」

走了幾步，楊馳又叫了倉管員，「王師傅，你帶幾雙樣品鞋，送辦公室來。」

倉管雖然是母親那邊的遠房親戚，但這時也有點緊張，這個小老闆平時不見人影，一來就立威，看起來不好相處。

楊馳在辦公室坐下，看看庫存報表，分別問了幾個管理。主要是鞋子的質量、員工的情緒，還有最近有沒有人上門求購。這可是10萬雙成品鞋，能裝好幾個集裝箱，肯定有不少人盯上了。

接著，他又翻看幾雙樣品鞋，鞋面基本都是帆布材質，柔韌耐用，圖案很少，白而不俏。從配置上看，都是基礎跑鞋，但緩衝型、控制性、支撐型和恢復型等等鞋型都有，差不多各有一萬多雙。

「10萬雙都沒貼標？也沒裝鞋盒？」

「沒有，這不是下單的老闆跑路嘛！聽說還有好幾個接單的廠家都鬧起來了，都告到法院了。」一組的管理員蔡明森趕緊答道。在楊馳來前，他們就接到了楊鴻飛的電話，廠里的事情，由小老闆做主，讓他們好好配合。

「聽說是美國那邊的訂單，外貿公司接的，好像是搞錯了數目，10萬雙訂單鬧成100萬雙。」旁邊的質檢員陳達壯補充道。這是小道消息。

楊馳眯著眼，態度不明。心裡盤算，鞋子質量不錯，而且鞋碼是美國鞋碼，直接賣到美國沒問題。美國鞋碼與大陸鞋碼不同，男鞋而言，國內40碼等於美國7碼，42碼就是8碼，依次類推。國內41碼的鞋子銷量最好，美國鞋則8碼和8、5碼的多。

倉管王師傅趁著楊馳在忙，開口道，「小老闆，我們廠還有幾千雙籃球鞋庫存，這幾天有人在問價，是不是低價盤出去？至少也能給我們先發點工資。不然放著也佔地方，倉庫都滿了。」

這年頭，晉南地區鞋服工廠遍地開花，大小鞋廠就有3000多家，每年的滯銷品、陳年款式都要低價處理。所以不少人在專門買進低價庫存，然後運到偏遠些的農村去賣，扣除一些賣不掉的，一年也有大十萬的收入。

楊馳沒有抬頭，「我知道了，你幫我整理出來。先放小倉庫，我這幾天就安排人處理。」

飛馳鞋業本來是做籃球鞋代工，幾年累積個幾千雙庫存很正常，舊機器都還能用呢！如果當庫存賣出去，一雙15塊不到，保個本而已，楊馳不想低價傾銷。

怎麼說也是庫存的一部分，好歹多湊點錢。系統等著要200萬盈利呢！

楊馳又向倉管問了些球鞋的事情，站起來看向兩個組長和幾個質檢員，「情況我都清楚了，你們先回崗位，這幾天穩住工人。噢，對了，黃組長，我們庫存籃球鞋貼什麼標？」

「阿迪王！質量不錯。」黃阿忠是廠里老人，很清楚。

「這兩天組織一下，讓工人把所有商標都拆掉，別讓他們閑著，再跟他們說，這幾天一定會發工資。」

其他人出去后，楊馳迅速把十幾雙樣品鞋塞進麻袋，又攥著外貿單，很快踏上前往廈城的班車。從晉南地區到廈城，做客運班車要兩個小時，但勝在車費便宜，10塊錢。

如果單純的清庫存，10萬雙鞋，一雙10塊錢肯定不少人搶著要，也有一百萬收入，但鞋子利潤呢？差不多10多萬元。還是只算人工成本和基礎稅費，還沒算新機器折舊成本和貸款清償這些哩！

唯一的途徑是讓鞋子升值，然後外銷，目前國內跑鞋市場太小。而銷售計劃楊馳已經有了腹稿，就等史密斯上鉤。

當天中午，楊馳回了學校一趟，很快又出門乘輪渡上學校附近的鋼琴島。底層船票只要2塊錢，便宜，上層稍微貴一些，多一杯檸檬水，8塊，但風景好，能看海吹風。

雖然時隔10多年，楊馳依舊輕車熟路，他的目標是花園酒店，今年剛剛投入使用，廈城新的地標建築，還曾經搶到過廈城最高樓的名號。

楊馳能記得史密斯住在這裡，就因為這年頭花園酒店的名號太響亮。在大學校園的他，曾經也幻想過住進這家酒店，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不知道能不能遇上舒婷。」楊馳就在花園酒店附近休息，忽然想到朦朧詩人舒婷就住在島上。

5點左右，楊馳悄悄掛起幾張招牌，寫著「sneakers」「Creativeshoes」。其實就是運動鞋、創意鞋。

然後在地上擺出幾雙鞋子，跟之前相比，已經多了些圖案，是他中午請學校美術系的朋友畫的。

「來了！」楊馳有點興奮，這個時間點，史密斯會出來跑步，聽他說這個習慣堅持了20幾年。果然，史密斯的目光被路邊的鞋子吸引，當即走過來。

剛衝過來的城管隊員看到是外國人，馬上停下腳步觀察，這年頭外國人身份在國內還是很好用的。楊馳瞥了一眼城管，把招牌丟進麻袋，省得麻煩。

「靠，這老胖子怎麼這麼年輕？」楊馳在心裡腹誹，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一口麻利的美式英語，「先生喜歡這個鞋子？可以看看。」

「噢……你英文說得真好。」這年頭，在華夏國有一口流利的英文就能發財，做外貿就夠，很多老闆被坑就是因為翻譯在中間賺價差。

此時，史密斯的注意力已經放在白鞋上。本來白色的跑步鞋，現在多了新圖案。兩座瀕臨倒塌的高樓，冒著黑煙，旁邊用英文寫著：「反對恐襲」。鞋幫下邊有個邊框，左邊是「N：」的圖案，很明顯，方框里這裡可以寫球鞋持有人的名字。

每一雙都不一樣，極具個性。史密斯臉色泛紅，小孩才做選擇題，握緊拳頭，「多少錢一雙，我全都要，能下訂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