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治國之難

第六十三章 治國之難

才入冬,漫天的鵝毛大雪接連下了八、九日,地上的積雪深及膝蓋。早上的朝議,讓蕭問天頭疼不已,先是御史大夫張譚奏報大司農病危,然後丞相匡衡呈上奏摺,報北方十多個郡縣,從西邊的北地郡一直到東邊的右北平,大雪成災,農田中的冬麥毀壞殆盡,牛羊無草料,凍死、病死的不計其數。

「丞相,這麼大的災情,你想好法子沒有?」,蕭問天將匡衡的奏摺扔到身前的長案上,看著跪在殿中的匡衡問道。

匡衡哪裡有什麼妥當的應對之策,期期艾艾地舉笏回道:「臣、臣以為朝廷應該廣開各地敖倉賑災」。

「你這不是廢話嗎!大旱要澆水、天雨要泄洪,餓了要吃、困了要睡,三歲孩童都知道。趙一呀,把丞相的摺子拿下去,給諸位大臣們都看看,集思廣益,才能找出好辦法」。

趙一依言從案上取了那份奏摺,走下台階后先遞給了輔政大臣前將軍王商,待王商看完,又依次交給大司馬車騎將軍許嘉、左將軍史丹、光祿大夫金敞、衛尉王鳳等人。轉了一圈,最後趙一收回奏摺,還於天子身前的長案之上。

「情況諸位都了解了吧?此次雪災涉及範圍之廣,受災人口不下三、五十萬戶,我大漢自立國以來絕無僅有!」,蕭問天看上去憂心忡忡、心急如焚。他知道,大災面前,每每多捱一刻,就會有大漢的子民凍死、餓死。作為大漢的天子,他豈能不痛心。

殿中儘管跪坐著三四十名朝臣,滿滿當當地不乏高位厚祿,但在此刻,一碰到棘手的實事,每個人都深埋著頭,不願意去趟這趟渾水。

蕭問天覺得有些心寒。這些個諸侯王大臣個個拿著國家的優厚俸祿,又有幾個在真心實意地憂勞國事?談經論道、爭權奪利十分在行,讓他們去解民於倒懸,撲下身子辦點實事,卻是束手無策。「真是一幫廢物,朕要這些廢物做什麼!」,蕭問天暗自罵道。

「行了!朕看你們也拿不出什麼好辦法」,蕭問天失去耐性,不再對下面的這些朝臣們寄予希望。「匡衡,大司農不在,你身為丞相總揆朝中諸事,你告訴朕,現如今各地敖倉儲備的粟米有多少啊?」。

天子這一問,讓丞相匡衡猝不及防、毫無準備。敖倉和國庫的錢糧之事,一直是大司農在打理,他這個當世大儒哪有心思去管那些細枝末節的事。考慮再三,匡衡覺得不能胡亂編個數字欺瞞天子,那可是欺君之罪,於是只好據實相奏:「回陛下,國庫的錢糧之事臣不太清楚,具體數目還得問大司農才行」。

蕭問天聽到丞相匡衡如此說法,氣得只差跳起腳來罵娘了。「朝中無人,朝中無人啦!」,蕭問天自語道,「朕看丞相老啦,如果丞相願意,可以遞個條陳,申請告老還鄉吧」。

天子此言一出,匡衡不由得慌了神,連忙向蕭問天拜道:「陛下,臣是有失職。可臣才過不惑之年,身體康泰、精力充沛,正是為國出力的好時候呀,請陛下寬恕臣的失職之罪!」。

「陛下請三思」,前將軍王商有心替匡衡說情,於是舉笏奏道:「丞相位列三公,乃百官之,無大過不可輕動呀」。

「是呀、是呀……」,一時太常王舜、御史大夫張譚、少府五鹿充宗等人紛紛附言勸說蕭問天,說什麼適逢國家大災,人心思定,眼下的頭等要務是商議賑災之事,不可因為小小過失罷免朝廷重臣。

「還議什麼議,你們誰有賑災的良策嗎?」,蕭問天這一問,殿中頓時又變得鴉雀無聲。「光祿大夫金敞在嗎?」,蕭問天哼了一聲又問道。

「卑臣在」。

「還有少府卿孫進,你們倆跟朕到大司農府上走一趟,為國盡忠了一輩子的老臣,一朝病危,朕應該去看一看,散朝!」。

積雪太深,車駕不得通行。蕭問天讓騎郎將許黨牽來幾匹御馬。於是,在在十數名期門郎的護衛下,金敞、孫進和許黨跟著蕭問天策馬緩緩出了宮城。

大雪將地表蓋的結結實實的,橫門大街上見不到一個人影,昔日繁華的酒肆茶樓、商鋪門店家家門窗緊閉。這樣的天氣,大家都窩在宅子里烤火捱冬,哪有興緻出來飲酒吃茶。

許黨擔心天子的馬匹或有失蹄,乾脆翻身下馬,將自己馬匹的韁繩交給一名期門軍士,自己則踩著積雪大步跨到天子馬頭前,抓住御馬的馬轡引路。

「大司農的府第應該快到了吧?」,蕭問天見北闕甲第已經近在眼前,於是問光祿大夫金敞道。

「回陛下,大司農的府第並不在附近,在長安城東邊,距離卑臣的宅子不是太遠」。

蕭問天有些奇怪了,接著問道:「哦?是嗎?你們倆一個位列九卿,一個是秩俸比二千石的高官,沒在這片侯門雲集的貴地兒弄座宅子?」。

金敞笑了笑答道:「臣和大司農一向交情尚好,閑來無事都愛圍弈幾局,沒別的嗜好,就圖個安靜。再說,這片地方的宅子,光靠卑臣的俸祿恐怕難以負擔得起「。

「同是在朝為官,他們怎麼負擔得起?除了三公之外,俸祿的差別不至於這麼大吧?」。

「這個嘛……卑臣……卑臣不好說」,金敞顯得有些猶豫。天子問的這個問題,背後牽涉的事情太多。天下人都知道,雖說大漢朝廷放給官吏的薪俸算得上優厚,足以讓各級官吏衣食無憂、安心政事。但是要想過上高門甲第、朱車駟馬、夜夜笙歌且賓朋滿座的生活,那是萬萬辦不到的。

蕭問天不喜金敞的閃爍其詞,他是個喜歡咬定青山不放鬆,喜歡窮根究底的人。於是,他轉過臉直直看著金敞說道:「朕以為,光祿大夫一向是個直言敢諫的人。怎麼,如今心有顧慮啦?擔心你的官位,還是擔心你兒子金涉的前程?朕,喜歡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忠良之臣!」。

「陛下!並非是臣不敢直言,事有輕重緩急。再說,有些事情盤根錯節,各方的利益糾纏其中,不是輕易能夠解決得了的。甚至……甚至根本無法可解!」,金敞急急地替自己辯解道。

「說!」,蕭問天根本不理會金敞怎麼想,他只要答案。

金敞見天子這幅神態,知道不說出來是過不了關了,於是回奏道:「有官位就有權力,有權力就能填私慾。朝廷的俸祿,對那些高位厚爵來說,有聊勝於無罷了。真正的大頭在於兼并土地,朝廷的鹽鐵專營、均輸等政策上」。

蕭問天越聽越迷糊,接著問道:「光祿大夫此話何解?兼并土地倒可以理解,但一部分人富可敵國,和朝廷的鹽鐵專營、均輸平準政策有什麼關係?」。

「鹽鐵專營,其利甚厚,由官吏來操作,安有不動心?具體執掌的官吏趁機自己也干起了鹽鐵買賣,豈能不得暴利?均屬平準,官府購物於價廉之地,販賣於價貴之處。本意在平抑物價,安定百姓生活,同時朝廷也可獲得一部分收入。但如果有人故意壓低購價,再囤積居奇哄抬物價,來回操縱價格,從而讓一些與官吏有利益關係的商賈從中謀利。如此官商勾連,與民爭利,一些人怎能不富?」。

經過金敞一番解釋,蕭問天總算是弄懂了貧富懸殊的原因所在。國家之大,為君之不易,不在其位的人很難真正理解。天子有無上的權力,可並不能讓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按照自己設定的路徑走下去。九重深宮中的天子,到底能決定什麼?改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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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運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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