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 夜半有丁香【1】

我曾予人一片牡丹，卻不知丁香繞指，也有佳人流離，而後心懷蓮子，自此不負。

——溫酒留

雨水掩住了視線，也潤濕了眼睫。

雨絲撒在青石板上，是輕輕脆脆的迴音。滴滴答答的聲響，落入院裏的花間，染了幾寸紅艷的花恰似落入紅塵的歌女子。

倒也是一方美景。

雨，一點點落下，經過了那木屋，也若是那連成的珠簾，連成的珠子恐怕也是這雨里常有的景象，但卻少了些玉潤與和光滑。淡青色的竹窗隔着一層霧色的雨簾，看不清外邊的那片花前月下，只余半盞燈火。

楓城後有幾座青山，聽聞是有幾座堪比當今琉璃閣竹樓的府邸坐落在這深山裏頭，也有人稱是前太子的最後一處私宅，可是還是沒有人再次尋着。

輕輕幾點雨絲撒在那柄傘上，隨之天青色的傘尾，滴答著雨絲的幾許嘆息，婉轉而低沉，屋前佳人人不知。

她起身打開那扇掩實的木窗，轉身瞧了一眼身旁的燭火，屋外的雨敲打着身旁的窗葉，暗沉的夜色，不禁讓她眯了眯眼，手上引線的動作停頓了幾下，還是停下，不由嘆了一口氣。

「眼睛越來越不好使了，現在連這個都做不好。」

是一柄鴛鴦戲水的扇面，只是大半的綉面也快綉好了，只是扇這面的空白，總讓她有些煩躁。

「姑娘，請問這可有避雨的地方嗎？」隔着那扇木窗，她的耳邊傳來男子悅耳的言語。

竹傘下，白玉色的指尖輕握，分明的指骨讓人賞心悅目。潤色的青衫，同是青色的竹紋，隔着一層的雨絲，卻是很溫和。雲淡風輕的眉目，如畫的玉頰，丹色的薄唇輕言，迷惘了誰家的蘭婷。

她臉上飄過一尾紅雲，復側過身離了窗沿，偏過自己的眼眸。她輕手放下手上的綉架，「公子若是不嫌屋內狹小，可進一避。」

「勞煩姑娘了。」微啞的嗓音，似四月的醇酒，若有青魚掠過。而那濕漉漉的雨氣撒在她的後頸上。

她回頭一顧，芳華已盡，「公子，請……」

愣住。

這人怎麼，已經來到她的身後了？

「莫不是我現下過於不堪，唐突了姑娘？」男子話中的笑意淺淺滑過。

「未曾，公子這邊。」倒是迷了眼，她撫了撫眉間，拾起旁兒的小竹筐。

男子是青衫，溫潤如玉，身前是女子，誰家丁香花已開，落得雨前花滿地，初見公子，不知佳人入誰心。

路過那花廊，都是靜靜的沉默和瀟瀟的雨聲。

她引了燭火，替他收拾好一間客房，並再無言語，悄悄拉開了距離，染了漠然的容顏，倒是在雨中劃開半扇冷清，還有花開的晚晴。

她離了那客房后，又自個尋了一個角落。沒有客房燭火的紛擾，尋針遛線，紫色的綉線，憶起那片秀麗的丁香花，鼻尖是花季安神的花香，復而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耳邊卻傳來遠處灖灖的弦音，若繁華的百花，讓她眉頭皺起，手上的動作越發的凌亂和僵硬。

她有點生氣了，看着手上沾了血絲的手帕，「真不怪他會說我笨，這樣的小小的刺繡，都做不好。」

她含着手，看着亂極的針線，幾分撥弄，打算再找個地方，將只余半截的線絲換成軟瀝的紫色。

「姑娘，可否讓我幫你穿個針，如何？」

也不知何時，他已站在她身旁，淺笑漣漣，若瑤池邊的青蓮，亭亭凈植，不蔓不枝。他的手中攬著一盞明亮的燭火，眼眸中是微微亮堂的光。

只是耳尖有些許溫熱，她抬手揉揉眼前的碎發，忙退了一步，「不過是女兒家一些，小小玩物，怎麼能勞煩公子呢？」

「姑娘可喚我，連玖。」

「連玖？」

很，熟悉，可是，為什麼對這個名字只是一片空白。

「姑娘可是覺得不好？」

「沒，沒有，就是覺得很，熟悉，但是我記不起了。」

「姑娘，可否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的？」

「莫不是我唐突過分了？姑娘不說也罷，不過這穿線也只是想抵了這，姑娘收留我的謝意。」

她愣了一會，眼前卻出現了一支丁香，淡淡花香，以及眼前人的滿眼笑意，復，笑了。

男子

「公子，可喚我，清幽。」

「清幽？」

「嗯。」

情絲斷，怎麼還？

若還在，願你安。

若不在，我再等你三載。

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