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年一夢(上)

第三章 十年一夢(上)

望虎這一支木族人聚居在冰雪荒原邊緣的一個村子裏,有百多戶人家,依靠在荒原狩獵為生,惡劣的生存環境鍛造了這些木族人強悍的體魄,不光男人,連大多數女人都強壯得好像牛犢子。

對人口不算繁盛的木族人來說生兒育女是一件神聖的事情,族中的孕婦、初生的嬰兒都會得到族人最大的幫助和照顧,玄穹的母親卻因為個性的執拗,儘管丈夫不在了,自己還懷着身孕,卻寧可拒絕族人的幫助也要隨大夥出去狩獵,以賺取屬於她的一份食物。

這是一個堅強的女人,她贏得了全族人的尊重,但更大的打擊卻又接踵而至,她的新生子,她和愛人玄奇唯一的生命延續玄穹很有可能是個傻子!

從出生一直到滿月,玄穹沒有哭過一聲,他就窩在母親的懷裏,睜著那雙空洞死寂的眼睛,對任何事任何人都不做出任何的反應。每一個來看他的木族人都搖頭嘆息,這樣的眼神,這樣的反應,用他們木族人的話說就是被生命之神遺棄的人,他沒有靈魂,空有一具行屍走肉的皮囊而已。

和玄奇家的交好的族人不止一次的勸說她把這孩子放棄吧,你還年輕,不能為玄奇守一輩子,放棄孩子再嫁,這是最好的選擇。

但玄奇家的婉拒了所有的勸說,這個堅強的女人再次用超乎尋常的堅強面對這生命之神賜予她的磨難。

按照木族的族規,剛出生的嬰兒和產婦可以得到族人半年的供養,但是出於良好的願望,為了逼玄奇家的作出放棄玄穹的決定,村長望虎和族人們一致決定不供養玄穹母子,她們要想得到食物就必須出去狩獵。

玄奇家的對此沒有任何異議,她每天給玄穹餵飽乳汁,把他包緊放到火炕上,完后拿起獵具就跟着村人們狩獵去了。要知道她還是一個剛剛生產的產婦,她的體魄也比那些強壯的婦女們弱了不知道多少,但她的堅強、執著和對玄穹的愛把她撐成了一座高山。

當母親在冰天雪地野獸出沒的叢林里冒着危險狩獵的時候,玄穹就靜靜的躺在火炕上,目光空洞的看着房頂,他彷彿沒有任何意識和感覺,就這樣躺着,心中一片死寂。或許,或許只有當玄奇家的拖着疲累至極身上還有許多猛獸留下的傷口的身軀,卻依舊帶着寵溺的笑容為他餵奶的時候,他的眼中才會閃過那一抹暖色,但也只有那一瞬間。

玄穹,仍舊沒有靈魂。

時間在洪荒中流逝,半年,一年。。。三年,三歲的玄穹依然躺在火炕上,只是身上已經換上母親為他縫製的獸皮衣,和他一般大甚至比他還小的孩子已經開始滿世界亂跑,叫喊着我要成為勇士了,而他,卻一如剛出生時一般的樣子。

玄奇家的卻把更多的愛傾注到玄穹身上,除了每天打獵的時間,她時刻陪在玄穹身邊,陪他說話,為他唱歌、講故事,她從沒把玄穹當成一個不一樣的孩子,甚至更多的時候她都用聰明、靈巧以及天才之類的話語稱讚那躺在火炕上只有呼吸聲出的玄穹。只有偶爾在某個夜深人靜的夜晚,當玄穹都累得閉上眼睛的時候,她會悄悄的爬起來,透過那窗的縫隙望向浩渺的夜空,喃喃的淚流滿面的祈禱著:「玄奇,我的愛人,你在天有靈,保佑我們的穹兒吧!」那一刻所有的疲憊和絕望都在對愛人的思念中傾瀉而出。

村裏再沒人提起要玄奇家的改嫁的事,但每天夜裏都會有許多的獸肉、木柴之類的東西堆積在玄奇家的門口,玄奇家的卻從來沒動過一下。用她對玄穹說的話:娘這輩子只依靠過一個男人,那就是你爹,娘這輩子只愛過兩個男人,那就是你爹和你。她說這話的時候,玄穹破天荒的動了動,翻起身,用那帶着一絲暖色的眼神看着她,僵硬的喚了一聲:「娘!」

沒人能形容出玄奇家的那一刻的心情,只有好像沒有止盡的熱淚瘋狂的往外噴涌,打濕了她的獸皮衣,也打濕了玄穹的心。

但玄穹並沒有就此變得正常,他隨後的表現遠遠超出了一個三歲孩子應有的智商。

他開始為母親準備一日三餐,打掃那有些破舊的宅院,每天玄奇家的一進家門都能吃到熱騰騰的飯菜,都能看到一個整潔利落的家。而做完這些的玄穹就一言不的跑到村外,對着那一望無際的荒原,一呆就是一整天。

雖然玄穹除了喊那一聲娘沒有再說過別的話,但玄穹家的已經很知足了,她至少可以肯定自己的兒子不是傻子,也不是啞巴,甚至,一個三歲就能做出那樣她見都沒見過的可口菜肴,把家裏打掃的點塵不染,這樣的孩子,應該足以用天才來形容了吧。

時間又是一年一年的過去,玄奇家的頭上已經爬出了白,玄穹也漸漸長大,雖然他的身軀依然瘦弱,但他的身高卻也和同齡人相差不大。

十年,十年的時間好像彈指一揮,十年的歲月好像那流水透過指縫,十年,十歲的玄穹仍舊沒有靈魂,如果,如果不是那件事生的話。

這七年間,玄穹母子平靜的生活着。玄奇家的每日都隨族人出去打獵,玄穹則一言不的把家裏收拾得乾淨整潔,為母親準備好精緻的一日三餐,讓許多人羨慕的是,玄穹做的飯菜是那樣的可口美味,就拿一塊普通的野豬肉來說,他能把瘦的部分腌製成美味的熏肉,又能把肥的部分加工成那種一層層咬一口就吱嘎流油的美食,這使得不少家中有女兒的饕餮之徒都在覬覦著玄穹,如果不是因為玄穹從來不說話像個啞巴,又自閉冷漠,也許早就有人按捺不住上門訂親了。

這些年那些往玄穹家門口送獸肉和柴火的人也越來越少,這也很正常,七年呢,畢竟不是七個月,對那些抱着尋個好婆娘暖被窩念頭的木族人來說,七年足夠他們找個好婆娘再生上一窩娃娃的了。

但玄穹家的門口還是會有獸肉和木柴,七年間從沒間斷過,每天早晨當玄穹的母親推開門,看到那一塊大大的精肉和一小堆木柴,她都會失神半天,但最後終究還是沒有碰過一次。

日子本該這樣平靜的過去的,但這一天,玄穹正在村外對着荒原照舊呆的時候,一個比玄穹小上兩歲卻魁碩的不像話的男娃子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一邊跑還一邊喊,「玄穹,不好了,玄穹。」

聽到喊聲的玄穹漠然轉過身,那男娃子是他的鄰居荊立家的兒子荊雄,一個魁碩的好像小狗熊,名字會讓玄穹忍不住聯想到某個人的聒噪娃子。

「不好了玄穹,出大事了,真的出大事了。」只有八歲卻壯碩的不像話的荊雄大口喘著氣,吐著舌頭,口沫橫飛道:「這次真的是了不得的大事,你知道了肯定着急,媽呀,我阿爹和阿娘都急得眼紅了呢,還有我,連當年吃阿娘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趕緊跑來告訴你,真是出大事了!」

玄穹用近乎虛無的眼神看着荊雄,他了解這小胖子,每次他在家做飯的時候,這小胖子都會滔滔不絕的在他耳邊聒噪,不管有意義沒意義的事他都能聒噪上半天,橫飛的唾沫有時都能把蒼穹的獸皮衣全都浸濕。不過玄穹心底卻有一股暖流在涌動,因為這隻有八歲比長舌婦還要聒噪一百倍的小胖子是村子裏除了母親以外唯一一個和他說話的人。

大概是注意到了玄穹那空洞虛無卻又不知道在哪裏神遊的眼神,感到索然無味的荊雄終於進入正題,他擦把嘴,焦急的道:「玄穹出大事了,你阿娘受了重傷,他被。」

後面的話已經失去聆聽的對象,在那一瞬間臉色大變的玄穹撒腿就往村子裏奔,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荊雄覺得周圍的溫度一下降的極低極低,甚至他身上那件阿爹特意給他做的加厚熊皮衣都擋不住這刺骨的寒意。

「哎喲,凍死我嘍,玄穹,等等我!」荊雄哆嗦兩下,大踏步的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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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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