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緣由

第8章 緣由

萬里無雲的好天氣,在太陽的荼毒下,熱浪席捲了整個汴京,蟬聲陣陣的午後,林一七穿着一身制式捕快服,腰配長刀,頭頂白布包邊大草帽,快馬加鞭的趕到齊王府。

「勞兄弟通報一聲,大理寺副總捕頭林一七求見!」林一七翻身下馬,朝門外的護衛拱手道。

「稍等。」護衛微微欠身,轉身走進府中,在得到了肅客的吩咐后,快步折回,神情恭敬的將林一七迎了進去。

穿過長廊,兩側雕樑畫棟盡收眼底,林一七舉目四望,隱隱覺得有一股龍虎之氣升騰,府中的裝飾、佈局也頗為講究,似乎暗含一些陰陽八卦的風水之理,護衛將林一七領到一間書房,撂下一句「王爺隨後就到」便大步離開。

林一七獨自待在書房裏,無聊之餘將桌上的一尊小金蟾放在掌心把玩,仔細打量一番,不禁為古代工匠的巧技而讚歎,這金蟾背上的花紋竟有九九八十一道,層層疊印,勾出一幅惟妙惟肖的仕女採花圖。

「噠噠」

門外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移目望去,一身穿紫袍,濃眉方臉,長鬢垂胸的中年男子龍行虎步的邁了進來。

「小人見過王爺。」林一七起身行了一禮,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柳平江本人,暗中打量,只覺得此人身上透著一股掌弄乾坤的霸氣。

「免禮。」柳平江笑了笑,徑直走到桌旁坐下,道:「不知林捕頭今日找本王何事?」

「鄙上差小人送一封密函給王爺。」說完,林一七從懷中掏出一封火漆封好的密簡,遞了過去,柳平江接過密簡,只見上面寫着兩行小字:袖呈齊王府,齊川臨淵王親拆,下面署名是大理寺總捕頭邢稻拜啟。

柳平江挑了挑眉,隨手將密簡撕開,取出裏面的信函,仔細讀了一遍,原本舒展的眉頭微微皺起,閉目沉思片刻,道:「茲事體大,本王恐怕不能當機決斷。」

林一七面露難色,道:「那小人回去如何答覆?」

「不必多言。」柳平江擺了擺手,將信函反扣在桌上,道:「本王修書一封,待會遣人給刑捕頭送過去。」

說到這,齊王逐客的意味已經很明顯了,林一七當即抱拳,道:「既然如此,小人便回去稟報鄙上。」

柳平江招了招手,道:「小浩,送送林捕頭。」白髮青年應聲走了進來,一襲黑色勁裝,濃眉似劍,臉若刀削,腰間別着的三尺長刀,隨着他的步子微微晃動,雖未出鞘,卻透著一股凌厲的氣勢,此人的刀法造詣不低,這是林一七對這傢伙的第一印象。

將林一七送走後,王浩折回屋內,立在柳平江身側等候差遣,「小浩,你覺得剛剛那小子如何?」柳平江突然問道,王浩不知齊王是何用意,中規中矩道:「有些武功底子,但並不厲害,一路上神情自然、舉止無異,看起來是個普普通通的捕頭。」

「普普通通的捕頭嗎……」柳平江低聲念了幾遍,抬起頭,眼底閃過一絲冷厲,道:「小浩,你去告訴牧雲門那小子,今晚之前來我府上一趟。」

「是!」王浩頷首,轉身退了出去。

……

丞相府,張繼林一人坐在主位,眉頭緊鎖,左側坐着一名發須微白的中年男人,身形消瘦,臉色蒼白,一副病懨懨的模樣,但那雙凹陷眼眶裏的漆黑眸子,卻如大海般深邃,烏黑一團,像澆了墨似的,乍一看與常人無異,仔細端詳會發現,這雙眸子裏凝練的神光,透著一股魏然的氣勢,只有內力高深到一定境界者,方可具備,此人正是十五年前名震江湖的大魔頭——枯面人魔!

「這兩日,大理寺的盯梢愈發頻繁,你們的行蹤可能已經暴露了。」張繼林嘆了口氣,道:「大理寺如此舉動,宮裏的那些閹狗想必也聞到了風聲,那些武藝稀疏的捕快倒不必放在心上,秦閹賊手下的千機營才是我們需要提防的。」

「相爺言之有理。」枯面人魔身側立着一名面目清癯的白衣書生,他緩步走了出來,拱手道:「昨日夜裏,小生派人去北門探查禁軍佈防規律,故意暴露行蹤,將城中各路暗哨引了過去,隨後遣丑將、寅將赴往南門,各率一路衛士,趁著夜色潛入,只待明日事起,號令一發,便可內外相呼,一舉破門。」

「至於千機營與大理寺,相爺不必擔心,明日行動前我會提前派出一隊人馬,由子將帶領,聲勢浩大的朝北門襲殺,將城中的注意全部吸引過去,幫主與我等趁亂離開,想必路上不會遇到什麼阻礙。」

「先生好謀略!」張繼林聽完,眼中精光一閃,眉頭漸舒。

「卯叔還是和以前一樣算無遺策。」坐在枯面人魔身旁的嬌俏少女露齒一笑,道:「有您在爹爹身邊籌劃,實在是太好了。」

「呵呵,小姐謬讚。」白衣書生淡然一笑。

「卯,你先下去休息,為明天的行動做好準備。」枯面人魔揮了揮手,語氣平淡的說道。

「屬下遵命!」卯將欠身退下。

「黎兒,你也休息一下。」枯面人魔扭頭,看向少女的目光充滿溫柔,「爹,您的身體還沒好,我怕……」少女一雙美目,露出濃濃的擔憂。

「無礙。」枯面人魔擺手淺笑,少女深知父親脾氣倔強,不再多言,道一聲爹爹定要保重身體后,倩影一閃,賭氣似的跑了出去。

同時,張繼林也朝身側的余蟾使了個眼色,令他悄然退下,寬敞的大廳里,頓時只剩下張繼林與枯面人魔兩人。

「讓相爺見笑了。」枯面人魔看着少女遠去的背影,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入獄十五年,黎兒從小被我放在小未那養著,不在身邊管教,性子野了不少,她這幾日肯定給您添了不少麻煩,多虧相爺大度,不與她計較。」

「公孫兄,瞧你這話說的,黎兒如此冰雪聰明,我喜歡還來不及,怎麼捨得生她的氣呢?」張繼林哈哈一笑,道:「倒是你呀,黎兒生得如此漂亮,以後定有數不清的毛頭小子為她爭風吃醋,想入門當你女婿的傢伙,排起隊來,只怕是能從城東排到城西,哈哈,到時候,你非忙得焦頭爛額不可。」

「我大魔頭公孫羽的女兒,這天下怕是沒幾個人敢娶。」公孫羽苦澀一笑,道:「世人如何懼我、罵我、怨我、恨我,我都不放在心上,千夫所指又如何,大丈夫立於天地間,行事當無愧於天地!」

「常道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我公孫羽雖無愧於天地,但終究還是愧了自己的心,黎兒她娘的死,這麼多年來,我一直不能釋懷,活到這把年紀,死,說實話,我沒怕過!要問我最怕什麼……那應該是黎兒這輩子得不到幸福吧。」公孫羽說得潸然,張繼林聽得感同身受,長長的嘆了口氣,不禁想起了自己幾年前遠嫁的女兒,那日她一襲紅妝走進花轎,心中縱然萬般不舍,但做父親的終究還是希望女兒得到幸福。

還記得那一晚,與女婿在酒桌上促膝長談,自己有些喝醉了,搖搖晃晃的伸出手指,指著正廳里懸掛的尚方寶劍,問女婿:「賢婿,你可知這寶劍是何人賜予我張家?」

女婿搖頭,道:「小婿不知。」

張繼林哈哈一笑,神情陡然凌厲,猛拍酒桌,嘩啦一聲,杯碗盤筷皆落地,桌上的菜肴七零八落的混在一起,席中一片狼藉。

眾人嚇得臉色煞白,大氣都不敢出,誰都不知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張丞相為何發如此大的火,女婿更是首當其衝,整個人像木頭一樣愣在原地,額頭上的汗水像開了閘似的流下。

直到張繼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邊吐著酒氣,一邊語重心長的說道:「賢婿啊,這把劍叫尚方寶劍,是當今聖上賞賜給我的,上可斬奸佞,下可除小人,先斬後奏,無需聖裁,你可知這意味着什麼?」

「小……婿,知……知道。」女婿顫顫巍巍的說道,身上的衣衫幾乎被汗水給浸濕,整個人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從今以後,雪琪就交給你了,你要好好待她,倘若有一天,讓我聽見了什麼你待她不好之類的閑言碎語,這把尚方寶劍可能會稍微離開我張家一段時間。」張繼林面無表情的看着女婿,片刻之後,自顧自的笑了起來,恢復了往日的和藹,道:「賢婿為何如此緊張?哈哈,都怪老夫酒後失言,人老了,喝多了之後,就是愛亂說胡話,你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啊,來人!把桌子收拾一下,酒菜擺好,該吃的吃,該喝的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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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捕江湖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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