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迎鬼
「我怎麼了？」那人湊進向喃，嘶眯起眸子，咧起森白的牙齒，舌苔血紅，「呵呵…喲，居然是個人界的妹子？膽子夠大啊？」
在白色燭光的映照下，那男子的模樣更是讓人毛骨悚然。
「什麼…什麼…人界…你在說…什麼？」
向喃往後退了兩步，腳底趔趄，而那男子則是更加的步步緊逼，「哦？你不知道今個是什麼日子？」
「今天…」
向喃想起了燕修同說的，「中元節！」
「嘿嘿嘿，知道是中元節不就好了？我們的節日，我這得好好享受啊…」
男子做出一臉陶醉的模樣，神情的呼吸了一口燕南客棧裡頭難得混濁的氣息。
中元節，鬼門關大開，萬鬼至人間出遊…
而這，也是燕南客棧一年一度迎鬼的日子。
「這燕南客棧啊，就是給我們這樣的鬼怪逗留的地方…」
男子沒頭沒尾的嘆了一聲，尋著熱鬧的地方湊熱鬧去了。
鬼…
向喃凝望著男子的背影，地面上沒有影子…
真的是鬼！
向喃額角突突的跳著，驀然轉頭，恰好她的目光落腳之處的主人也正好在看著她。
目光對峙著，中間不斷地激蕩出無形的火花。
燕修的目光格外戲謔。
向喃心裡明白，燕修是故意的，想讓她害怕！
是報復她的小話和給他取的綽號！
燕修…真的太壞了！
向喃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猜疑之心越發的明顯，這燕南客棧到底是不是個簡單的客棧？
為何…還會有鬼怪出入，且這樣的狀況看起來居然一點也不讓在場的人驚嚇。
德子，芊芊，秦曉培，乃至陳生看似都已經習以為常，除了她…
原本略顯蕭瑟空蕩的大廳裡頭驀然熱鬧了起來，污穢的對罵聲，不悅的叫囂聲，歡喜的感嘆聲，形形色色。
來者多是沒有腿的幽魂，穿著單薄的半透明衣衫，臉色宛如粉牆一般蒼白，有的丟了半條胳膊，有的失了半邊身子，有的眼珠子就這麼憑空的掉落了出來，有的舌頭伸出了幾尺長。
那鬼魂剛剛離開，陳生似乎也摸著不對勁所以連忙兜迴圈子找向喃，見著向喃站在原地發怔怕也是料到了事情並不簡單。
「小妹，你…」陳生欲言又止。
有些事情，他並不想讓向喃知道，這並不是他的初心。
「生哥，這裡，這個…鬼魂…還有這個客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向喃的聲音很輕，在這燈火通明氣氛嘈雜的空間里一點兒存在感也沒有，可陳生偏偏就一個字都沒有落下的聽進了耳朵里。
陳生面色複雜，心沉到了谷底，隱瞞何不是一種欺騙呢？
「我…等天亮了，店裡閑下來了我在同你解釋，可好？」
向喃自詡是棵雜草，從來適應性很強，早就被流浪的風霜磨平了稜角。
於是乎心裡一邊勸著自己，「不就是鬼怪嗎？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何必這樣吃驚？」一邊點頭。
「好！」
陳生又道，「別怕，這些都是無人祭拜的孤魂野鬼，他們到燕南客棧來不過是在人鬼狂歡團圓的日子裡尋找一個落腳點喝喝酒逗逗樂罷了，只要招待好了，他們不會傷害你的。」
」嗯，我明白的。」
「切記小心，別惹是生非，他們要什麼，你就給什麼。」
「會的，生哥。」
「待會兒孤魂野鬼只會越來越多，我不能一直陪著你的，所以待會兒要是生了事兒，你就去找掌柜的！」
「掌柜…燕修？」
說到燕修的名字，兩人不約而同的朝著收銀的長桌方向望去。
而燕修似乎像是長了一副千里耳一般聽見了他倆的談話，故此也遙遙的看向他們。
不過那灰色的眸子目光有些渙散，意味不明。
光暈撒在那穿著赤色衣衫的人身上，平日里更多放蕩不羈之感陡然轉化成了聖潔，有些可望不可即，被光芒籠罩而致的疏離。
與骯髒的人間是格格不入的…
燕修…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可妖可神，總是遙遙的站於雲端，斜睨著，俯瞰終生，腳趾之處都沒有沾染一絲塵雜。
「為何？」向喃問。
「因為…他不屬於一切…」
不屬於一切…
每一個字眼都通俗，偏偏拼湊在一起卻讓人費解。
向喃凝眉，感覺周遭的一切都變得慢了。
而燕修的眸光也逐漸匯聚，然後投放在了向喃的身上。
明明都是望著對方，可視線卻沒有任何的交集。
向喃發現，所有進入客棧乃至是已經在客棧裡頭的鬼魂們，不管原本的模樣是有多麼的癲狂囂張，在見到燕修了之後便都會展現出畢恭畢敬的模樣，收斂起氣焰。
甚至對著燕修點頭哈腰，而那眼裡的尊敬絕不是假的。
「好了！我要去忙了，小妹你一定要注意安危！」
陳生手掌輕輕的搭在向喃的肩上，離開之時便將向喃從自我的相信當中抽離了出來。
向喃悵然，點頭，「誒，你放心吧！」
陳生離開后，向喃心中多是有些忐忑的。畢竟，大多數人都怕鬼吧，即使是曾經乞討之時，同行的老人總會同她說人的肩上有三把陽火，鬼都怕這三把火，所以人壓根就不用怕鬼。
「喂，小姑娘，給爺上點好菜！」
一披頭散髮，臉上留有兩片腐爛的男子吐著混濁的臭氣，齜牙咧嘴的對著向喃說道。
向喃竭力壓制住心頭的不安，下意識的摸住了燕修給她帶上的紙符走到那對她招手的鬼邊上。
「這…這位客觀…您…想要點些什麼？」
向喃照例干著夥計的活兒，儘管過程已經熟稔卻還是忍不住顫抖著身軀。
「咦，你新來的？」那鬼狐疑且帶著三分打量的看著向喃。
向喃臉色發白，回應，「是…」
「怪不得，看著你面生！」
「還望客官你多包涵，我手生，招呼不周。」
男鬼不甚在意的擺手，「罷了罷了，你一小姑娘我為難你作甚？又是個平凡的人類…誒」
面前的男鬼雖然模樣噁心邋遢，可心腸應是不壞的，向喃尋思著，心口按捺下了三分。
鬼不過只是腐爛了皮囊罷了，心終是善的，不想她在旅途上遇見的一些人，皮囊是好的，可是心卻已經爛透了。
「謝謝客官。」
「給爺上兩壇酒，點兩炷香，一盤蠟燭，爺可得在這兒待到天亮！」
說著，襤褸的男子便從兜里掏出了兩張紙錢，一個金元寶，動作闊綽極了。
「吶，銀票是賞你的，不用找了！」
向喃蒙了眼，這偌大的客棧，她上哪兒給這男鬼找蠟燭和煙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