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咻咻
莫名的曖昧氣息充盈在每寸空氣里。
秦川重重的呼出一口氣，有些扭捏的說：「哥，這是和好的意思嗎？」
沈追點點頭，如墨玉一般的眼睛里映照出星辰點點。
秦川抿抿唇，握住沈追扯著他衣角的那隻手，十分大度的說：「那我原諒你了，哥。」
沈追眼中閃過一絲不太明顯的笑意，他嗯了一聲，任由秦川拉著自己向前走去。
悶在心裡的那股子無名氣終於吐了出去，胸腔里的那顆心臟跳得有些快，卻不是之前的恐懼。秦川仰起頭，看到如水銀一般的月光從參差的樹葉縫隙里流瀉進來。音符不受控制的跑到腦袋裡，秦川不由自主的哼起歌來。
哼著哼著，心情開始飛躍起來，秦小爺開始變成秦小兔，一蹦一跳地向前走著。沈追悶著聲音笑了兩下。手指偷偷的伸向口袋，拿起手機錄了一個視頻。
忽然之間，一聲凄厲的尖叫刺破雲霄。
秦川被嚇了一大跳。他猛地躍到沈追身邊，兩隻手緊緊地抓住沈追的胳膊，瑟瑟的向其身後躲了躲。
「哥，怎麼了？」秦川吞著唾沫，小心翼翼的問道。
沈追胸中升起一抹憐惜，他輕輕撫著他的背，安慰道：「不怕，有哥在呢。」
秦川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拿著一雙略帶興奮的眼睛胡亂瞅著。
身前的樹叢里發出吱呀的聲響，長得很高的雜草動的紛亂。秦川又往後瑟縮了一下，眼珠子卻牢牢的定在前面，生怕錯過什麼。
不一會兒，一雙軍綠色的球鞋倒映在秦川的瞳孔里。他不自覺的挺直身子，抬起頭看過去。
身穿迷彩服的謝圓走在前方，身後跟著頭髮蓬亂而垂頭喪氣的盧子揚。
秦川鬆開緊扣在沈追胳膊上的手指，向前兩步湊到謝圓面前，奇道：「你們遇到什麼了？怎麼怕成這樣？」
謝圓把拎在手上的東西往前一方，木著臉說：「沒什麼。」
秦川瞪大眼睛看了幾眼，猛然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他仿若脫離了地心引力一般的向上竄去，還是沈追眼疾手快的把他拉了回來。
「哥、哥、哥……」秦川掛在沈追身上，結結巴巴的開口，「那是條蛇！——」
謝圓切了一聲，對秦川的反應十分不屑。她把胳膊放鬆下來，自然垂在膝蓋邊上，慢悠悠的開口，「膽小鬼。」
秦川十分不服，依舊和只樹袋熊似的掛在沈追身上，嘴上卻不依不饒，十分倔強的挽回著早已碎了一地的尊嚴，「我才不怕，我就是沒反應過來。」
「呵呵。」謝圓懶得和他爭辯。拎著手裡的東西下了山。
盧子揚仰起臉，露出一個極其慘淡的笑容，面色蒼白、雙腿顫抖著跟在謝圓身後也下了山。
秦川咽了咽口水，討好地看向沈追，面帶諂媚，「哥，我們走吧。」
沈追試著邁出一步，被秦川的小腿擋住，又退了回去。他瞧著秦川可憐兮兮又有點小賤的模樣，十分好脾氣而寬容的說：「我背你。」
秦川思考了半晌，想了想，自覺太過丟臉，還是決定下地自己走。近乎是兇狠的攥住沈追的衣角，秦小爺試探地邁出一步，附在沈追耳邊呵著氣，「哥，這邊沒有蛇吧？」
「沒有。」
腳下冒出「啪嘰」一聲，秦小爺抖著身子抱住沈追，閉著眼睛哆哆嗦嗦，「哥哥哥哥哥哥！蛇蛇蛇蛇蛇蛇！」
「是樹枝。」
秦川糾結萬分地睜開一隻眼睛，向著腳下看去，果然看過自己的鞋底踩著幾根橫斜著的樹枝。他呼出一口氣，繼續艱辛的前行著。
「哥，你怕蛇嗎？」在看到篝火的那一刻，秦小爺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他不假思索的說出來，又覺得自己沒勁。如果他哥怕蛇，怎麼會是這種反應。
結果卻十分出乎意料，沈追轉過身子，手拿一根帶著尖刺的樹枝，朝他身後刺去。
「怕。」沈追說。
木刺上戳著一條蛇，比謝圓手中的長上幾分。
秦川幾乎要尖叫出聲。一雙溫暖的手掌覆上他的眼睛，令人安心的聲音同時在耳邊響起來，「別看。」
秦川被蠱惑住了。大提琴的聲音不受控制的在腦海中激蕩迴響，久遠的記憶翻湧奔騰，如決了堤的洪水一般覆蓋住之前的驚懼。
「哥，我不怕了。我們走吧。」
長長的睫毛調皮的劃過敏感的掌心，沈追不由自主的瑟縮一下，他微微愣神，隨即嗯了一聲。
勝利就在眼前。
沈追握著秦川的手，走完最後一步。兩個人極其有默契的鬆開手，按捺住有些躁動的心。
莫名曖昧的氣氛被篝火晚會的歡樂氣氛所沖淡，只剩下微末的塵埃粒子飄散在空氣里，沉寂在內心最底處。
謝圓周邊圍著一圈人，都是熟悉的高一十一班的同學。她正托著腮烤蛇肉。餘光瞥見秦川和沈追，笑出兩個可愛的酒窩。謝圓十分熱情的喊班長。
沈追有些無奈，面上卻還是一本正經。
「班長，你組織組織。」謝圓把穿在樹枝上的小蛇翻了個面。
沈追滿臉嚴肅地看了秦川一眼。秦小爺又害怕又好奇，聞著蛇肉散發出的香味吸了吸鼻子。再看看其他同學，大都是類似的表情。
沈追心裡有了底。他抬高聲音，說的冠冕堂皇，「本著『有難同當，有福同享』的原則，謝圓同學想要和我們分享她在後山抓到的野味。對此感興趣的同學就湊個熱鬧，不感興趣的同學也無需勉強自己。」
謝圓橫他一眼，心說這蛇肉這麼香，誰會沒興趣。把蛇肉從篝火里拿出來上下看了看，謝圓又撒了點從燒烤那邊借來的調料。她把烤好的蛇肉舉起來，問道：「誰先來？」
沒有人應聲。
謝圓舉了一會兒，手臂開始發酸。估摸著蛇肉大抵是涼了，自個先撕下一大塊肉津津有味的吃起來。
沈追被一雙雙滿含期待的眼睛包圍著，也滿臉無奈的撕下一塊。
秦小爺作為沈追的小弟，大家的大哥也隨之撕下一塊。
而盧子揚處於對女神的追逐狀態，也蒼白著臉色撕下一塊。
樹枝上的蛇肉逐漸減少，即使最是膽小的孩子也撕下一點點肉絲。雖然放到嘴裡連牙縫都填不滿，但好歹是表了個態度。
這不是無腦的隨大流迎合著，而是出於少年人最單純又莫名的集體感情。
吃完烤蛇肉，大家抹抹嘴又四處散去了。
蘇陽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堆西瓜，切開后擺了一桌子。幾個教官圍在一起不知怎麼就想出了個划拳吃西瓜的法子。
行酒令轟轟烈烈的擺起來。小白們喊著「兩隻小蜜蜂呀」，單手玩著剪子包袱錘。老油條們玩著高端局，左右手開弓，嘴巴里的語句甚是奇妙，充滿著勞動人民的偉大智慧。
秦川也擠進了划拳小組，玩了兩把低端局，吃了滿肚子的西瓜。大概是贏的人實在吃不下了，就改了規則，變成輸的人吃西瓜。擠入高端局的秦川又開始苦兮兮的吃起西瓜。
沒一會功夫，肚子就變得圓滾滾起來。秦川吐出一口濁氣，拍著桌子和對手放狠話，「等我把我哥叫來，保准把你打得落花流水、屁滾尿流！」
對手聽完，嗤笑一聲，也拍著桌子放狠話，「你叫啊！有本事你叫啊！」
秦川拍著桌子，滿臉兇悍，「叫就叫！」他打了一個飽嗝，從人群中擠出去，拉著沈追就往高端划拳小組裡擠。
沈追莫名其妙的跟過去，莫名其妙的伸出手。
對面的人怒吼一聲，「什麼？！你居然可以贏我？！再來！」
沈追驚了，心說他只不過被秦川強逼著伸出手，怎麼就贏了呢？
不過，接下來的幾局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作為連小蜜蜂都不甚明了的沈追終於跌落神壇，被對手無敵連環變態嘲諷。
秦川十分憤怒的漲紅了臉。他把沈追拉開，左右手開弓，拿出前所未有的幹勁。兩個人轟轟烈烈的進行了十局比拼，秦川八贏二負。他看著對手越來越青的面孔，將沈追所受到的嘲諷全部還了回去。
「你可以罵我，但是你不能罵我哥。」秦川啃著西瓜，說得極其認真。
他又輸了。不過沒關係，他已經挽回了他哥的顏面。
啃完最後一點，秦川擺擺手，以酷哥從不回頭看爆炸的姿態出了熙攘著的人群。緊接著，風雲驟變。秦川捂著肚子，痛苦的咬著下唇，額上的冷汗直流。他抬起頭，可憐巴巴的看著沈追，聲音微弱，「哥。」
「我要去噓噓。」
「……」狠狠揪起的心陡然放平，沈追看著秦川，滿臉複雜。他嘆一口氣，忍不住皮一下，「咻咻、嘩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