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亂事起，殿前歡（三）
「咿呀……」
碧玉狐狸發出一聲略微不滿的輕哼，在它出聲的瞬間，原本已經與世隔絕般了的白玉姬，忽然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她美麗的眸子依舊閉著，卻流下紛涌而出的淚水來。
塗山夫人和禹皇是少年夫妻。
兩位大神即便手掌權柄，又正位為神，卻也是少見的恩愛夫妻。所謂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當如是。
大帝姬都已經百歲化形了許久之後，兩位大神忽然老蚌懷珠，又懷上了。
大帝姬並不對這個在母親肚子裡頭的小生命有什麼吃味或是不滿，她好奇地看著母親的肚子，猜測這個小寶寶出來之後，會不會像她一樣，生來就是尊貴無比的九尾天狐。
狐族百年懷胎，生下來之後孩子百年化形。又一百年後，小生命終於瓜熟蒂落呱呱墜地。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是一隻丑兮兮皺巴巴、連眼睛都睜不開的碧玉色的小狐狸崽子。
禹皇很是心痛。
塗山夫人是狐族的女神不假，但禹皇可是正兒八經的人類，為什麼兩個孩子生下來都隨了老婆？兩隻都是小狐狸崽子，還一隻比一隻丑。
但是塗山夫人脾氣不好，禹皇也不敢惹剛剛辛苦生產完的夫人發怒，咳嗽了兩聲，接過了襁褓打開一看，看見了小狐狸崽子屁股後頭可憐吧唧地縮著的幾條尾巴，就像是幾個小毛球一樣，長在小狐狸崽子屁股後頭。
禹皇開始數，數了一遍，不對勁兒；再數一遍——還是感覺不大對勁。
趕緊抱著崽子眼淚汪汪地給老婆看，說：「夫人啊，我們的崽子好像少了條尾巴，怎麼才八條？」
以塗山夫人和禹皇的霸道神血，生下來的崽子有大帝姬這個先例可循，應該也是九尾的。
甚至於連提前預備好的開襠褲屁股後面也是剪了九個洞洞的。若是崽子只有八條尾巴，那那個洞洞豈不是會漏風？
禹皇很是憂愁。
塗山夫人看了傻老公一眼，笑的也並不那麼開心：「這孩子生來只有八尾，又是碧色魔狐，怕是一生極難如白玉兒一般順遂。」
神和神，或者說，狐族的女神和人族的男神，生下了一隻魔狐，無論如何，這個消息都必須隱瞞起來。
所以知道碧玉狐狸存在的狐族和人類，並不多。甚至於，很長一段時間內，在塗山夫人隕落之後，青丘的族人們也都是以為自從大公主也一同隕落之後，塗山夫人這一脈就盡數斷絕了。
但是碧玉狐狸還活的好好地，它只是與世隔絕，一隻狐孤獨地在遠離大荒的海在孤島上的祈年殿底下的空洞中，度過了停止生長的一千年又一千年……
「小白姐姐……我是玉兒呀，你怎麼不睜眼睛呀？小白姐姐，你不認識玉兒了嗎？」
軟軟糯糯的聲音傳來，白玉姬的臉上，表情也越來越掙扎。
她終究是睜開了眼睛，在看到一臉純真地蹲在自己面前看著她的碧玉狐狸的時候，放開了所有冷漠的面具，痛哭出聲。
「小白姐姐……哇……」
碧玉狐狸一看自己的親姐姐痛哭出聲，也跟著吧嗒起了小嘴，跟著抽泣了起來。
過去了許久，知道白玉姬稍微平復下了壓抑千年的痛楚，才終於微微顫抖著手抱起了小小一團的碧玉狐狸，喃喃地道：「這麼多年了……」
勾陳一直在旁邊淡淡地看著他們，我發現勾陳的臉容說來也是算得上英武俊美的那一種，按理來說，有這樣的面相的，一般都是性格剛直的，並不會做出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但又同樣是勾陳，將白玉姬禁錮在了辰光殿中數千年……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塗山夫人一脈，終究是要歸為正統。」
勾陳略低略喑啞的聲音淡淡地響起，唇角勾著嘲諷的笑看著我們，譏誚地道：「也罷，外人又如何？有些事情，總歸還是要歸於天下悠悠之口的。」
白玉姬抬起眼來，眼睫上還凝著淚珠，卻依舊用極冷的眸光看著勾陳，低低地道：「我永遠不會原諒你，我會永遠恨你，一直到你魂飛魄散為止……」
我的心裡顫了一顫，這是極為決絕和悲哀的話語了，無論勾陳和白玉姬之前有什麼往事，勾陳將白玉姬在辰光殿中囚禁了千年就已經成了一種難以寬恕的罪。可看他們如今的模樣，事情是發生的極早、極早的。
「呵……」勾陳又是低低地笑了笑，終於抬起手來，捂住了自己胸口的傷。
鮮血流滿了他的手，但勾陳的臉色也不過是略略蒼白了一些。對於勾陳而言，他本身便是九尾大妖，就算是承載了白玉姬全部力氣的一擊，可終究白玉姬失去了神血，並不能夠做到一擊斃命。
「大當家。」
勾陳喃喃地開口，白玉姬的手指又抖動了一下。忽然卻極其決絕而又暴怒地又抽出了那根簪子，極快地抵在了勾陳的喉嚨前，一字一句地說：「我說過，不準提！」
「你叫了我那麼多年黑木頭，我如今叫你一句怎麼了。」勾陳懶懶地道，眸光忽然又掃了下來，不滿地哼了一聲：「你們還不走？」
我訕訕地指了指碧玉狐狸，道：「它……」
「出去等。」勾陳眯了眯眼睛，懶懶地道：「這崽子往後……嘖。」
葛凌拉著我往外走了，他已經從沒有能追問出殺手下落的陰鷙中走了出來，握住我的手，低聲道：「我們先出去等著。」
畢竟明目張胆地圍觀人家夫妻之間的家事並不是太好……我們一行人都走了出來，李准並沒有走多遠，閉著眼睛站著，一副極為集中的模樣，看樣子還是怕殿內的這對古怪夫妻一言不合拔刀相向血濺大殿。
其實我也真的很八卦，畢竟白玉姬跟勾陳還有白娘娘——這些事兒太玄乎了，也太吊人胃口的。我一邊還在盤算著以後慢慢地向碧玉狐狸打聽這其中的彎繞究竟有多麼狗血，另一邊被江一諾拉著袖子撒嬌著的李準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種略微詭異的神色。
「你們想知道么？」
李准輕咳了一聲，幾乎是一瞬間，三雙女孩子的軟軟的眼光便同時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