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複跳樓的鬼

第一章 重複跳樓的鬼

我從小就能看見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比如說,正對我房間窗戶的對面樓頂,一到晚上8點就會準時出現一個「大叔」。

那大叔低着頭,在樓頂邊緣站了一會後,就會直直的跳下來,經過我的窗前,「砰」地一聲砸到地面,摔成肉泥,滿身是血。

然而在第二天,毫髮無傷的他在8點又準時站上了樓頂,重複著前一天的行為。

就這樣一日復一日的循環著。

有時候我寫作業寫累了,垂眼望向一樓,看着他呈大字狀趴在大馬路上,血肉模糊的,而旁邊就是熱鬧的商戶。行人無視地從他身上走過,那個場景真是怪異又好笑。

又比如說大街上的一些長得鼠臉牛角,或者魚頭狐尾的生物,渾身散發出噁心的腥臭味。和他們同行的人卻完全無反應。在我們擦肩之後,還會轉過來用那動物般眼神盯着我看,發出「桀桀」地怪笑聲。

我知道他們都不是人,跳樓大叔是自殺而死,不能遁入輪迴只能不停重複自己的死亡,一般人是看不到他的。那些與人類生活的妖怪,普通人也看不穿他們的法術。

我之所以能看到他們,也知道這些邪物,是因為我家裏經營著一個特殊的診所,名字叫做觀妙堂。

在我還小的時候,外婆喜歡抱着我在院子裏乘涼。她和我說,在上古時期,有一個叫做巫鹹的部落。族人的女人都為巫祝,善占卜,通天地。有一年誕生了一個靈力極為強大的巫女。她通靈善舞,在巫陣中舞蹈能召喚出上古神獸。也能通過向上天獻舞傳達人們的意願,為人們帶來天帝的福澤。

於是在她的守護下,巫咸國得以在混亂多災的上古時代存活下來,成為一個避世的世外桃源,生生不息。

這個巫女便是我們的始祖了。隨着時代的變換,巫女的數量慢慢減少。如今巫女一族也只留下了我這一脈。

而這觀妙堂則是巫女一族最後的傳承。雖然對外宣稱為一個診所,但它的職責卻是利用巫女的靈力守護人和妖物鬼怪之間的和諧共處。這聽上去倒是一個偉大的工作。

我心口處有一個蓮花型的胎記,這是顯示巫女身份的印記。巫女一族還有一個奇怪的規定,女子不滿18歲時,不能學習巫術。

然而我的媽媽卻在我未滿18歲的時候就去世了。

我還記得她走得那一天,在病床上無比悲傷的看着我。虛弱的她用盡了最後力氣貼在我耳邊說:「巫女的使命。。。。到你這。。。斷了也好,就當一個。。。。普通人。媽媽。。。。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你要幸福。」

說完她就走了,帶走了巫女族的所有秘密和術法。而我成為了空有一身靈力,卻對巫術一無所知的最後一位巫女。

現在我的身份是個舞蹈系的大學生,如故去的媽媽所願,我成為了一個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人,和爸爸生活着。雖然能見見鬼和小妖怪,但也沒有什麼別的能力了。

巫女一族在我這一代算是徹底的斷了。

本以為日子會就這樣平淡的過下去。可在我大四畢業暑假回家的時候,卻在我身上發生了一些事情。而因此,命運的滾輪開始了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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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家,我就直奔自己的小房間。躺在床上,七月的月光透過窗灑在我的小書桌上。那個書桌從小學開始陪伴到我直到高中畢業,上面貼滿了的動漫貼紙記錄着我的中二時期。在桌子正中間的是《犬夜叉》裏巫女桔梗的人物卡片。我還記得小時候還勵志想要成為她這樣的巫女,可惜根本沒有等到那一天。

桌子上的小鏡子角度正好對着我,照出了我姣好的面容:一頭披肩長捲髮,標準瓜子臉上有一雙遺傳我爸的淺褐色大眼睛,高挺的鼻,小巧的嘴以及無憂無慮的笑臉。再加上大學的時候喜歡練拳擊和游泳,我擁有一副還算有線條的身材。

我從初中開始身邊就不乏追求者。小的時候不懂什麼情啊愛啊的,但是長大懂了之後,反而更加覺得沒意思。

談戀愛幹什麼,是遊戲不好玩還是作業不夠多?

大學的時候流行英雄聯盟,於是男生都說我就是英雄聯盟裏面的那個角色:冰霜女巫。因為我性格佛系,喜歡獨來獨往讓人覺得高冷,對於男生的示好也一律禮貌拒絕。再加上自己性格也比較男生,經常和追求者處著處著就變成了好基友,還張羅著把身邊女性朋友介紹給他們。

大學四年下來,自己促成的情侶還不少。畢業的時候,我真心覺得學校應該給頒發一個什麼最佳月老獎給我,以茲鼓勵。

其實還有一部分原因是我這個人比較早熟,所以看着身邊的男生只覺得他們幼稚,生不出別的想法。

於是因為以上種種原因,男生都把我當哥們,不再有別的非分之想。我也倒求之不得,正好都別打擾我,讓我獨自清靜。

現在回想,這些都已經離我好遙遠。

躺在了自己的小床上,路上的疲憊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我心不在焉地打量著自己的房間,佈置和我去上大學前一模一樣。而這熟悉的房間,也讓我想起了去世四年的媽媽。她就和每一個普通的媽媽一樣,並沒有因為她是巫女就有什麼特殊。她會嘮叨我不收拾房間,東西喜歡亂丟。會嫌棄我肥,但是吃飯的時候又不停給我夾肉。還會在剛和我大吵一架后,幫洗完澡的我拿來浴巾。

想到這裏,我的眼眶不由得有些濕潤。

在媽媽因病去世以後,由於沒有了女巫,觀妙堂便也關了門。後來我去了外地上大學,四年都沒有回來過。而爸爸每天正常上班,和朋友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偶爾去外地找我。慢慢的我們也習慣了沒有媽媽的生活。我從來沒有和爸爸聊過媽媽的話題。我們保持着一個默契,就好像我們不去聊,媽媽就一直還在,只是出了遠門沒有回來。

「阿若,爸爸出去和朋友打牌了,你一個人在家好好的。」老爸扔下這樣一句話,就瀟灑的把剛回家的女兒留在家裏,自己出去打牌了。

看到他給自己生活安排很多活動,還挺多姿多彩的,我也就放心了。這四年我不在身邊,還好有朋友陪着他,不然我真的怕他挺不過來。

就像有感應似的,我看了一眼表,8點了。又望向對面的樓頂,果然,他準時的出現在了那裏。四年不見,再次看到這個場景竟然覺得有些懷念。我閉上眼睛,等著那「砰」地一聲墜地,等着他又一次完成他的「表演」,雖然觀眾只有我一個人。

可是這一次卻並沒有傳來那一聲響。

嗯?怎麼回事?

我覺得有些訝異,從床上坐起,走到窗口探出脖子,瞪大了雙眼往樓頂看去,究竟發生了什麼讓這麼多年的循環斷了?

當下心裏想出了幾種可能:

一是這鬼的心愿聊了,輪迴去了。

二是經過了一個雲遊的高僧順手把他給超度了。

三是我失去了靈力,以後看不到奇奇怪怪的東西了。

可不管我再怎麼瞪大雙眼,樓頂依舊什麼都沒有。雖然說現在是夜晚,這樓頂也沒有裝燈,但是城市的霓虹燈已經把樓頂照的足夠亮了。

難道已經跳下去了?我又看向樓下,可他以前摔下去的固定位置也是一片空蕩,依然什麼都沒有。

他竟然就這麼消失了。

我這個人吧,別的不說,最大的特點就是好奇心重,換句話說就是喜歡作死。不管是我猜的哪種可能,我坐在這房間里是肯定無法得知的。

還記得當年這個「大叔」自殺的時候,我才小學五年級。並沒有電視劇里演跳樓那樣:要自殺的人在樓頂要跳不跳,親屬在一旁哭天搶地,樓下站滿圍觀人群,停滿消防車,警車。

大叔只是默默一個人爬上了樓頂,孤獨又絕望地跳了下來。而落地的那一聲巨響是他作為人類的時候發出的最後一個聲音。

第二天吃飯的時候,我看到了新聞的報道:「流浪漢墜樓當場死亡,警方調查后發現其並無家人。警方將負責後續火化事宜。」短短5秒的新聞快訊之後,這個世界再無他的痕迹。當時爸爸還感嘆人的生命脆弱,要好好珍惜眼前人,並不知道媽媽也會很早離他而去。

那天之後,地上的血跡很快就被環衛工人擦乾淨。頭幾天商家們雖然因為這個事件影響,生意清淡了些。但人們是最健忘的,沒幾天這商業街便又人來人往。一切又恢復如初,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只有每晚不斷重複著跳樓的他,和看得見的他的我還記得有一個人曾孤獨地死去。

一個鬼這麼多年都在重複他的死亡,可突然就這樣消失了,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我不光只是好奇,其實還有個小心思。因為女巫一族的那個成年才能學法術的規定,導致我一點法術都沒有。對於這件事,我是一直有些遺憾的。萬一,我猜測的第二個可能性是真的,果真是哪個得道高僧過來超度他了。如果能得到這個高僧的指點,說不定我以後也能施個法術玩玩,也不再是以個挂名的廢物巫女。

一想到這,我便已按奈不住那好旺盛的奇心,又壯膽似地摸了摸心口的胎記,在腦中打定了主意,直奔對面樓頂。

可是剛打開房門,「咔嚓」碎裂聲傳來,腳下一陣刺疼。我低頭一看,竟然是踩到了一個小罐子。看着腳下這裂成碎片的罐子,我心裏充滿疑惑:老爸怎麼把罐子丟我門口了?我來不及清理,急匆匆地出門了。卻沒看到那罐子內壁的暗紅色符文,和纏在腳上后隱去的黑氣。

坐着電梯到了最高一層,又繼續爬了一層樓梯,我終於來到了天台。心裏想這殺氣刀的樓怎麼這麼高。害怕自己來晚了就看不到什麼熱鬧了。可是就當我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推開樓頂門的一瞬間,卻感覺到了一絲怪異。

我雖然不會法術,但靈力卻不低,比起普通人能感受到更多的東西,所以能看到很多奇奇怪怪的生物。如今我剛一上到天台,只感覺到一股壓力撲面而來,肩膀似乎還變得有些沉重。心中一驚,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這樓頂安靜的異常,樓下車水馬龍的聲音竟然完全沒有傳上來。在這麼高的樓頂,卻連一絲風都沒有,就彷彿這上面的空氣靜止了一般,非常的不對勁。而這時空氣中隱隱飄來了一陣陣血腥味。

這怪異的氛圍應該可以排除他去往輪迴的第一種可能了。

那會是高僧施展了結界在超度嗎?我十分的動搖,沒法判斷這個關於高僧的猜測是否靠譜。

我回頭看了一下剛剛上來的路,想着萬一有什麼不對立馬準備開溜。

想再往前瞄一眼,可越往前走,心卻越不安,血腥味也越來越濃。突然腳下一滑,我一腳踩上一個軟乎乎的東西。藉著月光,我抬腳一看,差點沒把自己嚇一踉蹌。立刻就在心裏把第三種可能排除掉了。

我看見這腳下的竟然是一隻噁心的身體肥胖的大蟲子,形狀就像松毛蟲一般,可是足有成年男子的一手掌大。渾身棕黃,覆蓋着一層透明短絨毛,好不噁心。那蟲子沒有臉,只在頂端有着一張圓形的口器,密密麻麻的尖牙向外長著,十分鋒利。而蟲的的兩側竟然長嬰兒般的雙手,指甲奇長,指節分明,與人無異。這是個什麼怪物?

還好這隻蟲子已經死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我發現,往前還有幾隻蟲子的屍體散落在地上,已經被被撕扯的稀爛。

就在我忍着噁心仔細地研究著這些蟲子的時候,聽見了一些聲響傳來,可是卻聽不太清楚。我努力的把耳朵湊過去,可這一聽,卻着實把我嚇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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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女安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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