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寒無極 · 黑石

「救他？」這話教人甚為疑惑。

「你們可知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寒無極？」

「那是外頭人給這裡的名字。」

「外頭人？」

「是啊，外頭人。他們不僅管這裡叫『寒無極』，還說這裡有無所不能的寶藏。是與不是？」

緋時一怔，低下頭，躲開了阿曉的目光。一旁，兩把大刀平穩地浮在半空中，沒有任何動靜。

阿曉笑了。

「什麼寶藏！那只是個謊言罷了！

你們也看到了，這裡有的只是可憐人而已……」

阿曉垂下了眼，用不符合她年紀的老者般的口吻，敘述著那段埋藏了許久的歷史：

「那已經是太久以前的事了，也許有兩百年，又或者三百年？我記不清了……

我只記得從前，這裡沒有綠洲，也沒有水源，是真正的荒漠。即使這樣嚴酷的環境里，依然生活著一群熱愛生活的人。日子雖苦，但我們無憂無慮。勤勞，善良，知足，讓我們快樂又幸福。

忽然有一天，平地一聲天雷，風卷狂沙。當人們再次睜開眼時，沙漠中央莫名出現了一塊黑石，它通體閃爍著暗沉的光澤，很迷人。

我們並不知那是什麼東西，也不知道它對我們來說意味著什麼。

不久，沙子里長出了綠植，綠植下積起了泉水，而地底則源源不斷地浮上來更多的黑石。

有一日，一個商隊路過這裡，聽說了這裡的故事，非要見一下那黑石。

當他們摸到黑石的那一刻，眼光便再也離不開它。他們給了我們很多糧食、衣物，甚至珠寶，要與我們換那黑石。

而我們呢，或許早就被黑石迷了心智……

不久，那商隊去而不返。從此，源源不斷的物資送來了這裡，越來越多的人造訪這裡。這裡成了沙漠里最熱鬧的地方。

起初，這裡建造客棧，只是為了給客人們一個落腳的地方，可後來，錢莊、當鋪、醫館……甚至歌舞坊都建了起來。

就這樣，部落成了村莊，村莊成了城鎮。日日縱酒，夜夜笙歌，我們享受著原本不該屬於我們的一切，可卻越發覺得理所當然。

那時，我與阿夜都不過是個孩子，大人們說好，我們便以為好。

誰又想到貪戀榮華的背後，將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代價？」緋時問。

「安逸了太久的人們，竟然忘記了，當感恩畏懼之心化作了心安理得，當窮奢極欲也無法滿足人的慾念之時，剩下的，唯有與日遞增的空虛。那空虛像是會自我膨脹的白魔，教人愈發恐懼。

很快就有人告訴我們，我們這座沙漠之都之外，有個叫做帝都的地方，那裡比我們這裡更繁華。於是，我們第一次有了想去外面看看的想法。

而這樣的想法一旦出現，我們便第一次嘗到了名為『不滿足』的痛苦。

大家都想出去看看，可是我們連帝都的方位都不知道，只是痴痴地望著偶爾飛過的飛鳥令，遙想著帝都的盛世。

直到有一天，一個陌生人來到了這裡，他告訴我們，我們不僅可以去到任何地方，甚至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東西，只要我們使用那神秘的黑石！

戰爭便是那時開始的。

可笑的是，最初發動戰爭的人曾揚言，他們搶奪黑石，是為了帶給所有人更美好的未來！

可未來……未來……

呵！

若早知未來是眼前這幅光景，他們可會後悔？

當初，他們究竟是騙了我們，還是騙了自己？……」

「你是說，這裡原是座堪比帝都般繁華的城鎮，甚至繁育出了燦爛輝煌的文明，而這一切全是戰爭摧毀的？」祁老三問。

「不！不是戰爭……」

阿曉嚷道：

「難道你們還不明白，罪惡的源泉，從來都不是戰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