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委託人

「怎麼還沒到？」

傍晚的夕陽將北部高原的沙漠染成了赤紅色。庄亦翔等人乘坐的雖然是豐田普拉多高性能越野車，但道路太惡劣，一路坑坑窪窪。車子跑了整整一天，他們快被顛散架了。

眼看著谷歌地圖上標明他們的位置越來越接近海岸，可還是看不到一點海洋的影子，陳鋒提醒：「這裡海拔很高，大海在懸崖下面。」

果然，當普拉多停下的時候，他們已經隱隱的聞到了海洋的味道。這裡是個懸崖上的集市，一些泥土建成的房舍，當地人破破爛爛的車輛，幾匹瘦小的驢。

已經能夠聽到海水聲。走到懸崖邊上，眼前卻豁然開朗。一望無垠的大海出現在腳下。俯視下去，至少有60米高。海邊有窄小的沙灘，有人在沙灘上活動，有幾條破舊的漁船。夕陽下的亞丁灣被染成紅色，地圖顯示，這是索馬利亞北部地區一個小漁港。從懸崖上的設施來看，這裡曾經一度繁榮過。但眼下，荒涼敗落的可憐。

據萊哈爾的手下說，聖胡安號就在這裡，不過，他們要和實際控制人具體交涉。但聖胡安號在哪裡？他們四處搜尋，並沒有看到任何大型船隻的影子。

但萊哈爾派來的嚮導似乎胸有成竹，領著他們直接向懸崖的豁口方向走去，這裡有一條狹窄的小路，他們幾乎是跌跌撞撞衝下懸崖的，但嚮導他們已經在半途的一個平台上停住，與幾個便裝的人在一起說笑著。

等庄亦翔陳鋒重新爬上小路的平台，嚮導和那些人正坐在陰涼處的地毯上咀嚼洽洽草。這是一種富含興奮劑的植物，當地人用來取代宗教禁止的香煙，也是作為社交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用品。他們身邊毫無例外的擺放著各種武器，AK-47和火箭筒。

一個瘦高個子，一隻眼睛帶著眼罩的青年人站了起來，嚮導介紹：「他叫多印，聖胡安號的事情，就是他們乾的。」

然後向多印介紹：「這是萊哈爾將軍的朋友。來談細節的！」

他微笑著說：「多印他們準備接受你提出的贖金價格！」

庄亦翔面不改色：「嗯，在談具體條件之前，我想看一下你手裡的籌碼。——聖胡安號在哪裡？船上的人是否安全，還有貨物的保管情況！」

多印一擺頭，然後轉身就走，庄亦翔詫異，陳鋒問：「聖胡安號在哪裡？」

「跟他去！」嚮導見怪不怪，並不在意，只是享受著自己的洽洽草。

他們跟著多印和他是手下走向懸崖的一處小路，這裡忽然地面平坦起來，而腳下的泥土似乎也是懸浮在某種光滑的平台上。陳鋒豁然領悟：原來他們已經在船上。

庄亦翔已經看出，聖胡安號被巧妙的隱藏在懸崖一側。和黃土岩石懸崖巧妙的融為一體，有土黃色的帆布從懸崖上鋪下，難怪用無人機都無法搜索到被劫船隻的位置。

船長黃忠時已經在甲板上等候，而走進有遮蓋的位置，地面已經變成了甲板。

「船員安全，沒有人受傷！」黃忠時說，「只是他們把船上的柴油發電機關閉了，這批貨物已經失去了保鮮條件48個小時。我想已經報廢！」

「聽著，有人開出更高的價格！」多印忽然開口。

「什麼意思？」黃忠時疑惑，庄亦翔說：「我們是代表聖胡安號的船東來的。誰開的價格有意義么？」

「五千萬！」多印呲牙笑道：「但是我還是選擇與萊哈爾將軍合作，我們是朋友！」

「五百萬！」庄亦翔道。

「錢帶來了嗎？」

「船此刻能否起航？」庄亦翔轉向船長，黃忠時點點頭：「隨時可以起航，這些覆蓋物拆掉不費多少時間！」

「一路平安！」庄亦翔和船長握手告別，然後跟著多印回到原來的位置。

「我留在這裡，我的助手和聖胡安號一起，他們起航一小時以後，我會用衛星電話和他們確認，他們已經進入正常航線，錢就會送到這裡！」

他指了指天空：「飛機投下，按照你的要求，全部是小面額的舊鈔票，美元。」

「沒有GPS！」多印笑笑。然後吹了一聲口哨。

一名拎著步槍的手下過來，多印用當地語向手下吩咐幾句，手下的小頭目吆喝著叫人過來，向船上走去。

「不嘗嘗洽洽草么？」嚮導很客氣。

「謝謝不了！」庄亦翔想解開內心的疑惑。於是看了一眼多印：「你們似乎不是專業干這個的！」

他指了指多印的手下：「你們是軍人，不是這裡的漁民！」

多印呲呲牙，露出一口黃牙：「和紅三角一樣，我們也是雇傭軍！」

「嗯？」庄亦翔疑惑：「為什麼？為了錢？」

「當然！」多印的英語很不地道，但庄亦翔還是通過他的零星的隻言片語弄清楚，之所以輕易的以區區五百萬美元的代價就贖回了聖胡安號和船員，是因為多印的客戶要求。客戶已經向他們支付了五百萬歐元。給他們的任務也很簡單，將聖胡安號扣留至少48小時的時間！

「方便透露一下委託人的信息么？」庄亦翔問。

多印哈哈大笑起來：「如果滿足了你的好奇心，我就不得不把你和你手下的助理殺死在這裡。但我不想惹惱萊哈爾將軍，所以，你就收起好奇心吧！」

牢房裡香煙告罄，原因是每天給牢房裡帶來香煙的獄警今天沒有上班。所以，一大早起，監舍里的人們都顯得有些焦躁。

聽到值班的獄警叫葉濤出去提審，牢頭趕快叮囑：「找提審你的警察要香煙，哪怕一個煙頭也行。不給香煙，你就裝傻充愣，拖時間，他們就會給你香煙了！」

葉濤苦笑一下答應了，跟著獄警走出監舍，通過長長的走廊，來到審訊室。沒想到會被直接戴上手銬，帶上警車，警車穿過馬尼拉繁華的街道，來到法庭。

休息室里，一個身著黑色西裝套服的中年人在等他，見到葉濤，他自我介紹：「我叫李明國，你未婚妻委託的律師！」

葉濤眼睛一亮：「律師？」

同在休息室的，有昨天提審的兩位檢察官，還有提審過他的警察。

「我已經從警方和檢方拿到了有關你案件的相關材料。那麼，」李律師說：「接下來就需要你的配合。你實話實說就行！」

「嗯，」葉濤答應著，然後問：「阿珂聯繫你了？」

「阿珂？」律師顯然沒聽到過這個名字。「阿珂是誰？」

「委託你的，不是我的未婚妻么？」葉濤說。

律師正想回答，一名法警進來：「開庭了！」

和葉濤想象中的不同，法庭相當小，只好像一個小學校的教室，一個帶著銀色假髮，身著黑色法袍的法官坐在中間，臉上毫無表情，一邊有檢察官和辦理案件的法官。

「本律師請求法官批准我的委託人保釋和無需繳納保證金。理由是案件輕微和警方調查程序失去正義！」

法官點點頭：「律師可以發問！」

李律師轉向在場的警察：「在第一個案件中，也就是所謂偷竊手機案件中，我的當事人要求自我舉證的要求，你們並沒有配合和提供協助，是這樣么？」

警察和檢察官臉上都帶著畏懼，顯然，這位風度翩翩的律師來歷不凡。

「是這樣嗎？」律師厲聲。

警察無奈的開口：「失主當場輸入密碼解開手機，手機內的通訊錄，都是失主的家人和朋友。當場通話驗證過過的。而嫌疑人卻無法解開手機密碼，無法提供自己是機主的證明！」

「警官先生！」律師問：「你的職業生涯，學習生涯當中，是否遇到過忘記自己建立的賬號，密碼的情況？」

警察老老實實的說：「有！」

「那麼，你是否遇到過，或者聽說過賬號密碼被盜的情況？」

「有！」警察只能實話實說。這些都是生活常識，否認的話，將來在法庭上會成為笑柄。

「根據刑事訴訟法的規定，在案件偵查過程中，警方不僅要收集嫌疑人犯罪的證據，也要收集其無罪的證據。你們警方是否這樣做了呢？」律師問：「比如說，為我的委託人提供電腦或其他上網設備，以便他證明自己的無辜？」

「沒有！」警察有氣無力的說：「我們認為沒有這個必要！」

「是否有必要，刑事訴訟法已經規定了。在這一點上，警方沒有自由裁量權。裁量權在立法機構和法院。」律師乾淨利索的理清頭緒，然後繼續質問：「警方是否承認在案件偵查中違反了規定的程序？」

警官抬起頭來，他知道這句話很關鍵。根據法律，違反程序，即使是結果正確，也是要被否定的。他不由得看一眼正緊盯著他的檢察官。

「但嫌疑人是因為其他案件被捕的！」警官說著，看一眼葉濤：「他是入侵藍天使賭場現金結算伺服器系統的嫌疑人！」

「藍天使賭場今天再次遭遇入侵，被盜500萬美元現金，手法和匯兌途徑與我的當事人一樣！」律師說，「因此，你確認現有的證據，能夠證明我的當事人在監獄里，在警方的嚴格監管下發動了再次入侵？」

警察無語。事實上他也說不清楚。藍天使方面認定，除非是在本賭場技術部區域網內才能發起入侵。但警方的計算機專家卻對此持不同意見。只是藍天使的影響力巨大，甚至通過國會立法委員向警方施加壓力。而目前再次發生被盜案件以後，藍天使方面也懷疑出現判斷錯誤。正在計算機安全專家的協助下清查整個區域網的安防系統。這裡的問題是，就目前的情況看，與葉濤的關係卻越來越遠。顯然，在監獄里是無法入侵的，除非他有同案犯。

但律師顯然胸有成竹：「沒有證據證明我的委託人入侵了藍天使的伺服器。即使是他曾經是藍天使賭場技術部的一名員工。根據我們從賭場獲取的工作記錄，我的委託人在賭場工作的一周時間中，有六天是從事硬體建設，網路施工。顯然是無法入侵的。而剩下的一天時間裡，我的委託人根據賭場的部署，在從事狗推業務。根據我們獲得的證人證言表明，我的委託人顯然不屑於使用賭場提供的電腦，而是用了自己的手提筆記本電腦以提高工作效率。那麼，請問警察方面，這部筆記本電腦里，你們是否獲得了有關我的委託人從事入侵的犯罪證據？」

警官無奈，警方的技術專家不僅認真檢查了葉濤電腦中的每個細節，每個文件。調出了電腦的工作記錄。但沒有發現任何有關入侵的細節。除了已經安裝完成的程序，葉濤電腦里甚至沒有備份任何程序文件，工作最多的是遊戲客戶端，這一點在WIN10操作系統的時間線任務視圖中可以輕易的查詢到。

警官道：「沒有！」

律師轉向法官：「綜上調查，案件一，由於警方未能及時向我的委託人提供證明其手機機主的上網設備，違反程序正義。案件二，藍天使電腦入侵案件，與我的委託人之間缺乏因果關係。因此，請法官批准保釋！」

「砰」的一聲法槌響起，法官起身：「本法庭裁決如下。批准保釋，保釋金一比索，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