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莫芳

傍晚時分，紅三角公司首席執行官莊亦翔到了嶺南民宿，雖然紅三角的老總一向低調，但隨從人員明晃晃的十幾輛賓士SUV還是十分惹眼。

隨行的技術幫助李想檢查了電腦和路由等網路系統，進行技術分析，項目經理肖宇軍對事件進行彙報以後，庄亦翔陷入了沉思，

紅三角是東南亞地區本行業內公認安全諮詢公司的翹楚，是一隻剛剛崛起的黑馬。公司不僅在東南亞，業務已經開展到周邊地區和歐美。公司的首席執行官莊亦翔十分低調，業界對他的猜測很多，香港一家報紙曾經刊登過一篇有關庄亦翔私人履歷的文章，但剛剛出版的報紙，在各個報亭門口就被收購一空。報紙網站遭遇不明入侵，報社被迫撤稿，不再刊發類似的文章。報社董事會改組，投資撤資，撰寫這篇深度調查稿件的記者移民加拿大。於是，人們打消了好奇心。

而出現在人群中的庄亦翔是個五十歲的華裔男人，身材瘦削結實，總是一身中式打扮，很有太極拳師傅的風範。與很多人不同的是，他從不談論自己，只談業務和技術。

陽台上，肖宇軍忐忑的來到庄亦翔身邊，庄總認真的看看他：「小肖，公司正在從傳統業務轉型，你們是公司第一次承接非傳統領域業務的小組，所以，必須完成，這不僅是公司的聲譽問題，也是轉型是否能夠成功的關鍵。我們不能繼續以私人軍事服務作為主打業務了。」

肖宇軍隱隱的知道，他來紅三角之前，公司承接的是私人保安，私人軍事服務這些傳統的雇傭軍從事的業務。這些業務，他知道的不多。因為是獨資公司，公司的架構從未對外公開過。即使是作為部門中層的項目經理，他所知也不多。只是知道之前公司主營業務在北非、中亞等一些動蕩地區。客戶涵蓋面很廣，工作危險性質較高。事實上，公司重新註冊以後，才叫紅三角，更新了logo和名稱。庄亦翔負責重組公司，主要是開展新的業務。

「對不起！」肖宇軍道：「我們大意了！」

「公司應該給你們投入更多的力量，尤其是技術力量！」庄亦翔道：「對句號的能量估計不足，是我這個公司負責人的責任，所以，你不用道歉！」

肖宇軍稍稍安心：「不過，李想是紅三角的頭號電腦高手，如果他都無法控制句號，說明對手很可能來自大中華區以外，東南亞以外。我們僅憑中文輸入法的句號判斷其來源是錯的！」

「華人中難道沒有電腦高手？」庄亦翔並不同意肖宇軍的觀點：「整體的技術差距是有。但個別優秀的決不能排除，畢竟，華人在邏輯思維和數理方面，具有先天的優勢！」

他說：「李想的判斷是對的，句號肯定是個華人，我有預感！」

樓梯傳來一陣腳步聲，李想上來了，他臉上帶著羞愧：「真是奇恥大辱！」

庄亦翔笑了笑：「前紅客聯盟的頭號主持，被人格了電腦、手機，這個句號不簡單啊！」

李想面色赤紅：「庄總，你放心，我一定要給這個句號抓到！」

庄亦翔問：「電腦和手機都被格式化了？」

「嗯，不過他也留下了痕迹，在路由器里，我們正在分析！」

「根據微博地址，就能入侵你們的電腦和手機，很不簡單呢！」庄亦翔道。

肖宇軍說：「是的，李想的ThinkPad電腦，朱穎的安卓手機都有安防軟體和防火牆，句號就這樣長驅直入，好像一分鐘都不到！」

「一種新的入侵技術？」庄亦翔問。

李想點點頭：「是的，微軟系統有漏洞要經常打補丁不奇怪，在暗網拍賣一個漏洞就能賣好幾萬美金。向微軟報告的話，微軟至少給3萬。但朱穎的手機是安卓8.1系統，和微軟一樣，如果有漏洞大家早就知道了。微博的事情不過是鬥氣，我重裝系統簡單，但句號損失的卻是十好幾萬美金。微軟和安卓系統同時出現漏洞的可能性幾乎沒有，所以，只能是一種嶄新的入侵方式。」

樓下忽然傳來朱穎的聲音：「快，看微博！」

庄亦翔指了指庭院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李想急忙打開，來到自己微博頁面上。那留言更新了頁面：

「小小的懲戒一下！」接下來是一個壞笑的表情。

李想苦笑，技不如人，只能被嘲弄。肖宇軍道：「繼續刺激他，只要他露面，就會留下更多的痕迹！」

李想抬頭看一眼庄亦翔，老總微微點頭，李想在下面回復，但發現自己還沒登陸，於是輸入賬號密碼。

因為是新電腦，微博要求輸入驗證碼，庄亦翔和肖宇軍都擔心起來：「不會被盜號吧？」

李想輸入驗證碼，順利登陸，剛剛回到回復界面，但刷新速度很慢。等頁面打開，發現自己的頁面上已經有十幾萬點擊，幾十個回復和轉發。

「出醜出大了！」李想苦笑：「被列入今年的互聯網安全事件是沒問題的！」

但庄亦翔皺皺眉：「有『中國黑客教父之稱的萬濤曾經說，真正高級的黑客從不會讓別人意識到他的存在，因為他們從不失手。』這手段，卻好像是業餘愛好者。」

李想剛想回答，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李想急忙接聽，來電的是他在微博的朋友：「國內的ip？太好了！」

回到電腦前，他輸入一串ip地址，追蹤軟體啟動，很快鎖定那個回復的ip地址，當地圖打開以後，眾人都大吃一驚，不由得向不遠處的一棟高層建築望去：

「洞庭大廈？」

「那是個寫字樓，隨便誰都可以租用的！」李想道。

老方忽的起身：「我去！」

「多帶幾個人！」庄亦翔叮囑。

「纏住他！」肖宇軍叮囑。

李想回復：「句號，入侵工具用的還行，不過，不是自己開發的東東，用起來有點心虛不是？」

——能根據IP同時入侵ThinkPad的微軟和安卓系統，肯定是用了入侵工具。而就整體而言，所謂黑客群體中，真的能夠開發工具的技術大神並不多，大都是黑客工具的使用者。

顯然，李想猜對了，對方良久沒有回復。忽然，微博右下角的對話框閃動起來。李想點開，正是那個兔子頭像的回復者發來的私聊：

「為什麼叫我句號？」

安防軟體刷的彈出危險入侵警告，但李想顧不上安防，用鄙夷的表情回復：「是你留下的腳印！」

「那是紫瞳好不好！」兔子頭回復一個「吃驚」。

「你在掃描我的電腦？」李想發出一個「陰險」的表情，他現在需要拖住這個句號——不，對方說這個符號代表紫瞳，想必是一個黑客的網名。但和自己聊天的人是否就是紫瞳本人，他無法確定。

民宿前的幾台越野車呼呼的衝上街道，老方是刑警出身的專業行動人員，只要被他盯上就無從逃脫。這段距離不過一公里多，對汽車來說是轉瞬即逝。

「哇，你們來看我了！」兔子頭髮出一個壞笑：「記得幫我把房租結了！」

肖宇軍拿起手機：「老方，對方已經知道你們去找他了，你們的範圍要大一點！」

「行動要小心，注意安全！」庄亦翔叮囑。

李想的電話又響了：「對方更換了ip，網路狀態是移動4G!」

眾人簡直是喜出望外，太簡單了，簡直是太簡單了。只是李想還在皺著眉頭，他不懂句號留下的最後一句話中的房租是什麼意思。

洞庭大廈門前擠滿了人，從衣著打扮上來看是外地來的打工者。在年關前出現這麼多外來工顯得有些不尋常。但老方他們顧不上多想，從嶺南民宿過來一路紅燈，交通系統似乎是故意和他們做對一樣，紅燈的時間格外長。到洞庭大廈前的一個十字路口上，紅燈常亮，近三分鐘的時間都沒有放行的意思，老方他們才明白這也是句號做的手腳，於是車隊闖過紅燈，在洞庭大廈周邊的幾個出入口前停下。

全體下車，兩個精悍的保鏢跟著老方進了大門。這時候他已經從周邊人的叫嚷聲中知道，外來工們在找招工騙子算賬，要求退還面試費什麼的。大廈的物業和保安已經全部出動，防止出現人身傷害事件。

幾個人堵住了安全通道，老方上了電梯，他手裡的手機與李想保持聯繫，初級ip破解以後，位置已經鎖定洞庭大廈頂層的配線箱，他掃了一眼電梯前的大廈結構圖，知道頂層是用於出租的豪華套房。只有8間。但電梯里的按鍵中，最頂層的按鍵是灰色的。顯然，需要客人刷卡才能啟用。

「給你打開了！」李想已經遠程破解了洞庭大廈電梯的許可權，電梯快速上升。李想說：「洞庭的客人登記顯示頂層的5001房有客人入住。其他都是空的！我正在查身份證號碼和其他信息。」

「5018號房，應該是個年輕人！」電梯升上12層，最後一個陌生客人出了電梯以後，老方向兩個手下交代：「大概17到25歲之間，運動裝，背雙肩包！」

兩人心領神會。根據對象動態進行畫像是刑偵的基本功，老方已經將句號的外形特徵畫的很清楚了。

電梯在頂層停下，大門打開，泛光燈照著厚厚的地毯。走廊里空無一人。洞庭大廈的投影是由兩個正方形組成的，南北兩座各有一個大廳，大廳四周是4個皮面的沉重大門。鑲嵌著鍍金的房號。

老方搖搖頭：「恐怕句號已經離開了！」

但工作還是要做，老方希望能夠找到儘可能多的，能夠查詢句號真實身份的線索。

一扇門上的燈光閃了一下，電話里的李想說：「我給你打開指紋鎖，一個個房間，都進去看看！」

正是5018號房，一個手下留在走廊里監視，老方小心的走進房間。和他想象中的大相徑庭，這裡的裝修是十年以前的風格，顯得陳舊。鑲嵌著紅木的門套窗框，厚厚的紅地毯已經破舊。沉重的牛皮沙發也是老款，很落伍了。

房間里是客人剛剛離去的樣子，被子打開著，丟在一邊，衛生間里有水漬，各處都有使用過的痕迹。房卡在沙發上放著，附近的煙灰缸里有零食的包裝紙。

老方大喜，開始認真的尋找線索。當他掀開被子的時候，不由得暗暗吃驚。

他通過電話聯繫李想：「客人的信息查到了么？」

「電腦登記的信息不全，」李想回答：「公安聯網認證的那個系統，不方便進。你那裡有什麼發現？」

老方已經檢查了字紙簍，此刻舉著手機進了衛生間：「是個女人？」

他盯著衛生間里掛著晾曬的一條女內褲：「這裡有女人的長發，內衣！」

手下從門外進來了，一個佩戴洞庭大廈工牌的中年男人進來：「是方先生吧？莫小姐交代說這間房由方先生您負責結清房租。她把房卡留給您了！」

大家都看到了隨意放在沙發前茶几上的房卡。老方知道自己又被戲弄了一下：「莫小姐？她入住之前，不是應該交過押金和房租了么？」

「莫小姐是信用入住的，無需預付押金和房租！」中年男子看看他們：「莫小姐說她已經退房，那麼，就請方先生跟我到前台結清費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