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謝崇打小在北鎮撫司中長大,每日見得最多的只有數不勝數的酷刑,腥臭的血腥味兒充斥在他整個幼年時期,虧得耿叔親自教他武功,才將他從無邊煉獄中拯救出來。

與耿喬相比,侯氏對於謝崇而言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長輩,若不是礙於叔父,他根本不願跟烏煙瘴氣的謝府摻合在一起。

見指揮使如此維護周清,寧玉蕪緊咬牙關,眼底劃過一絲陰狠,好在她能分的清形勢,如今她再也不是戶部尚書府的小姐,行事勢必謹慎小心,不能讓人抓住半點把柄,否則以錦衣衛的手段,她怕是會死上千次萬次。

堂中古怪的氣氛並沒有對謝嶺造成任何影響,他對寧玉蕪動了真情,滿腦子想的都是這個女人,如今他沉浸在狂喜中,對錶妹萬分呵護,照顧的無微不至。

下人們拿了兩個蒲團,擺放在地上,周清跪在上面,手中端著茶盞,輕聲說,「嬸娘請用茶。」

就算侯氏再是不甘,此刻謝崇在側,她也不敢做的太過,只得強忍怒火將茶盞接過來,輕輕沾了沾唇,隨後便拿出一支式樣普通的素銀釵打發了周清。

但到了寧玉蕪與謝嶺敬茶時,侯氏像換了個人似的,從腕間的翡翠鐲子褪下來戴到外甥女手上,笑呵呵道,「這是你外祖母傳下來的,襯得你膚白如玉,似凝脂一般。」

侯氏的區別對待並不能讓周清產生半點波動,畢竟她活了兩輩子,前世在羅母手底下受盡磋磨,眼前這些根本算不了什麼。

寧玉蕪敬完茶,特地將袖口拉高了些,瞥了周清一眼。但看到女人平靜如水的眼神,她不由擰眉,暗罵周氏慣會裝模作樣。

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商戶女,肯定是沒見過這般珍貴的帝王綠,要不是謝崇瞎了眼,她哪配踏進謝家大門?

周清全然沒注意到寧玉蕪的舉動,她只覺得耳根升起陣陣熱意,側身一看,發現謝崇正低著頭,薄唇離她耳廓只有不到一寸的距離,馬上就要緊緊貼合在一處了。

這會兒正堂中除了主子以外,還有不少奴才,雖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但若是繼續放任,難保不會被旁人發現,到時候她的臉面哪還保得住?還不如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好不容易回到主卧,周清只覺得身心俱疲,她坐在八仙椅上,手裡拿著一本香譜,有一搭沒一搭的翻閱著,突然想起了什麼,開口問道,「寧成風乞骸骨后,原姨娘哪去了?好像再也沒聽過她的消息。」

謝崇挑了挑眉,手裡端著茶盞,故意賣了個關子,「你想知道?」

女人點了點頭。

「親我一下。」

謝崇不喜別人貼身伺候,所以他在主卧時,金桂她們都會去偏屋呆著,一旦主子有什麼吩咐,也能馬上過來,並不耽誤什麼。

周清雖有些害羞,但房中並沒有外人,就算親一下也不會被發覺。

心裡轉過這種想法,她慢慢挨近謝崇,在那張俊美面龐上落下一吻。

「現在可以說了吧?」

男人雖不太滿意,但有總比沒有好,伸手摸了摸下顎的胡茬兒,他不緊不慢道,「她並不是原涵,而是鄭臨韜的女兒。鄭家上下五十四口都被寧成風害死了,只有鄭氏逃出生天,為了報仇,她改名換姓來到京城,甚至不惜委身於寧成風。」

「可是原千山的確有個女兒,就叫原涵,爹爹曾經見過她幾回,不會錯的。」周清十分不解。

「鄭臨韜本身是愛香之人,但他到底是岳州知府,並沒有功夫親自教導鄭氏,索性便將她送到了原千山門下學習調香。因為香道,鄭臨韜與原千山成了至交好友,在原先生去世后,他將原涵接回岳州,只可惜此女命數不佳,嫁給了鄭臨韜的侄兒,早就死在火海中了。

鄭氏拿著她爹留下的遺書,假冒原涵的身份,想方設法進了戶部尚書府,就是為了搜集證據。她趁著比試的機會將博山爐交給你,成功毀了寧家,又將寧成風的爪牙一個個查了出來,還真有幾分本事。如今鄭氏住在西街的宅子里,有謝一照看著,絕不會出事。」

周清沒想到其中竟有這麼多的曲折,她面上不帶半分笑意,低嘆著跪坐在蒲團上,將香餅點燃,等濃黃煙霧四散開來時,這才將香餅、香灰、香料依次放入爐中。

上次謝崇發病時,她被嚇得六神無主,心驚膽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緩和了這人髓海的疼痛。

就算最近病症沒再發作,周清依舊不敢鬆懈,日日焚燒藒車香、安神香,只為將男人體內的風邪盡數驅除,讓他恢復如常,再也不必遭受折磨。

謝家本是普通的農戶,若非出了謝孟冬這位指揮使,恐怕時至今日都還過著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與其他的人家並沒有任何不同。

但出人意料的是,連著兩位指揮使都姓謝,手中握有極大的權柄,謝氏一族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老宅反覆修建了數次,雖稱不上華貴,看著也威嚴赫赫,令人讚歎。

謝家的族長估摸著五十上下,頭髮花白,臉上滿是褶子,一雙吊梢眼蘊著絲絲怒意,狠狠拍了下桌面,斥道,「謝崇小兒當真好大的膽子,娶了個二嫁婦不算,新婚次日竟敢不來祠堂,我看他是要反了天!」

族長與謝崇的父親謝庸是親兄弟,按輩份來說,謝崇應管他叫伯父,只可惜小兒狂妄,以為成了正三品的指揮使就能耐了,竟不將宗族放在眼裡,簡直是不孝不悌!

「族長言之有理,謝崇不守族規,按理而言,是應該給他施家法的,但他身為朝廷命官,想懲治怕是不易。」謝老四道。

「那周氏不清不白,也沒有入祠堂祭拜,根本不算謝家婦,若有機會的話,想辦法將周氏休棄,省得丟了謝家的顏面,讓人平白看笑話。」族長伸手捋著鬍鬚開口。

聞得此言,堂屋裡坐著的人紛紛附和,顯然是覺得一個帶著孩子的婦人,完全不配踏入謝家大門。

本家的人到底是何想法,周清一概不知。北鎮撫司事務繁忙,即使稅銀失竊案告一段落,謝崇依舊不得閑,陪她回門將錚兒接回來后,次日他便去了詔獄當值。

眼見男人離開家門,周清雖有些不舍,但仍鬆了一口氣。這幾天謝崇好似換了個人似的,恨不得日夜貼在她身上,令她萬分疲憊,就連回門時精神也不算太好。昨晚她委婉的提了一嘴,豈料這人滿臉委屈,振振有詞的反駁,說什麼剛開了葷的男子都這樣,得吃上幾年才能稍有緩解。

她對這個借口嗤之以鼻,倒也懶得戳破謝崇的謊言。

今天周清早早便起身了,只因昨日昭禾送了帖子,約她上街逛逛。劉百戶駕車往雲夢裡趕去,等到了地方后,素白小手剛一掀開帘子,她便愣住了。

雲夢裡的店門不小,修繕的十分精緻,此刻門口停了許多馬車,幾乎將正街堵得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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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哪時要和離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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