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休光寺義診
一夜無夢。
夏季日頭長，天亮的早，還未過辰時，宗政梁就已經洗漱完畢。
此時，休光寺里門庭若市。
用過素齋朝食后，在小僧人的領路下，兩人穿過禪院，來到寶殿的偏廳。
偏廳中間放置了一張三米左右的長桌，桌子的左右兩側都堆放着碼著整整齊齊的藥包，正中央則擺放着一副文房四寶。
桌子前後均放着把靠背椅，偏廳的兩側牆壁處也準備了兩排靠椅，主要是給患者提供休息的，防止有些病人腿腳不便或者身體不能久站的。
宗政梁對於休光寺的安排很滿意，她清點了下等會要用的物品，見一切無誤，這才抬眸問成言，「來了多少人？」
成言面露窘迫，犯愁的開口，「今天是十五的日子，休光寺香客來的確實很多，但是來偏廳就診的怕是不超過十個人，有幾個是慕名而來，剩下幾個許是看熱鬧。」
「十個人？」她一點都不吃驚，反而覺得來的人有點多。
轉頭她對着正在一旁的小僧人招手，「小師傅，麻煩你件事可行？」
小僧人聽罷，放下手中的掃帚，小跑過去，合掌道，「施主有何吩咐儘管說便是。」
宗政梁微笑，對着小僧人的耳邊嘀咕了一番，好半晌，小僧人困惑的抬起頭，見宗政梁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他只得招呼著人按照宗政梁的法子去辦。
偏廳的桌子很快就被搬到了休光寺大門右側的一片竹林外，這片竹林里通著一條長涇，大多數來上香的人都要經過這條路進到休光寺里。
宗政梁沒有安排人吆喝，也沒有掛牌子，而是靜悄悄的讓成言將寶殿求醫的人帶到了外面。
她數了數，有八個人，一排椅子坐下去，倒也吸引了一些人駐足。
「大夫，我娘之前還能下地打豬草呢，咋就突然這樣了？一直咳一直咳，吃了幾服藥也不見好！」
來的人是附近村子的村民，他也不知道醫仙是什麼樣厲害的人，只聽說休光寺今天有義診，剛好十五進香還願，順路來看看也無妨。
宗政梁沒出聲，而是示意男人扶著病人坐好。
待老婦坐下，她抬腿繞到老婦跟前觀摩起老婦的臉色，見老婦皮膚枯黃暗沉，臉上還有幾塊紅腫斑點，嘴唇微微顫抖著，一隻老手捶打着胸口，時不時的咳上兩聲。
她伸出手在老婦的喉嚨處摸了摸后，心下瞭然，當即轉到老婦背後，抬起手對着老婦背部穴位一拍，老婦人因為慣力作用，整個身子徑直往下一壓。
老婦一下急速的咳個不停，越咳聲越大，一張枯老的臉迅速染上紅暈，活像起皺的壞蘋果。
「咳咳咳咳，咳咳.....」邊咳邊小口的往外吐血痰。
「你這是做啥子，你想謀殺我娘不成？你這個庸醫！」
男人見勢不對，飛快的推開宗政梁，頸上的青筋因為激動頓時凸起，一副凶神惡煞的怒瞪着宗政梁。
「你娘氣虛短促，一口氣悶在胸腔下不去，若不及時舒緩，這口痰會越積越多，以後咽飯都成問題，我拍她後背是為了幫她好不好？」宗政梁翻了個白眼，面無表情的攤開手。
「你這哪是幫我娘，沒看到我娘咳的喘氣都不行嗎？還吐了血！」男人心疼的一把抱住老婦，差點哭出來，「娘，別怕，咱回家，不要這庸醫看。」
老婦在男人的懷裏扭來扭曲，似是有話要說，無奈一口氣上不來，生生把自己臉憋紫了也沒讓兒子鬆開她。
宗政梁手疾眼快，立馬將男人拽到一邊，小臉上染上薄怒，指著男子大罵，「你抱什麼抱，氣虛不穩的人最忌呼吸匱乏，你這樣緊緊的抱着她是在幫倒忙，你眼瞎啊，沒看到你娘臉色都變了？」
男人剛想發火，破口大罵，可乍一聽宗政梁的話，急忙抹著淚看向老婦，卻見自己娘的一張臉正急促的抽搐，男人嚇得結巴起來。
「大夫，這這這，你快救救我娘啊，這這......都怪我啊。」男人後悔的直哭，撲通一下跪下來，接着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半邊臉一下就腫了。
宗政梁沒心情去理會男人的狀況，她一手抓起老婦的胳膊背過身，沿着左側鎖骨下方的中府和雲門兩穴道快速的紮下細針，又將老婦的左手伸出，掌心朝上，以按脈的方式用食指指腹按揉經渠穴穴位並做環狀運動。
男人忍住哭聲，屏住呼吸，站在一旁不敢再動，一雙『牛眼』瞪的極大，一瞬不瞬的盯着老婦，周圍也陸續圍上一些人，跟着屏息不語。
過了大概三分鐘，老婦慢慢停下抽搐，咳嗽聲也漸漸的停了下去。
宗政梁讓小僧人倒了口熱茶過來，讓男人伺候老婦喂下。
熱茶入喉，老婦喉嚨里的痰也清理的差不多。
老婦清了清嗓子，一雙枯老的手一個勁的拍打男人，「咳，該死的三娃啊，憋死我了，都怪你這個小畜生，差點害死老娘。」
回想起剛才兒子的動作，老婦氣的手勁一下比一下重。
三娃點頭如搗蒜，任由老婦捶打，鼻涕眼淚都糊了一臉，哭唧唧的道，「娘，怪我，怪我，你打我是應該的。」
說着，轉身對着宗政梁跪下磕頭，磕了幾下才抬頭，有點不好意思，一手攪着衣角，磕磕巴巴的賠罪，「大夫，不，醫仙大人，剛才是我眼拙，嘿嘿，有啥做的不對的地方，您，您就大人有大量，想怎麼處置我都行，我皮厚實，怎麼打都不疼。」
說着，搓搓手，道，「聽說您這是是義診，您給個方子唄，我好回去抓些葯給我娘補補，嘿嘿，家裏的豬仔還等著娘喂呢，沒了娘可不行。」
宗政梁眼神瞟了一眼前方，淡淡道，「處置倒不必，愛母心切我能理解。」
素手指了指休光寺大門，「這前頭就是休光寺，你進去多給佛祖燒柱香就當是給我積功德，這葯我當免費給你，還有你娘是因為吸入過多柳絮飛絨才導致喉嚨管粘膜黏起，所以以後千萬要注意，有這些東西的地方讓你娘少去。」
將寫好的藥方遞給男子，找來身邊幫忙的小僧人，「跟着他走，會有人將葯給你，回去按照方子吃，臉上的紅腫不日就消。」
男人忙點頭在心裏記下，道了謝后，將老婦扶到一側休息，自己則跟着小僧人進了休光寺。
剛準備離開，卻被宗政梁一聲喊住。
「神醫，可是還有什麼沒交代清楚的？」男人摸摸腦袋瓜，笑的問。
「給，去瘀傷的。」宗政梁從袖袋掏出隨身攜帶的傷葯，對着自己臉點了點，示意男子敷臉用的。
」哎。」男人淚水在眼眶一陣打轉，雙手捧住葯，感激的道，「真是謝謝神醫了，回頭我在佛祖前多燒幾根香答謝神醫，嘿嘿，像神醫這麼好心腸的人就應該長命百歲嘞！」
「快去領你娘的葯吧。」宗政梁被男人逗的噗嗤一笑，擺擺手讓他趕緊去。
男人應了聲，一離開，圍觀的人立馬將宗政梁嚴實的圈起來。
「神醫，幫我看看啊，我總感覺腹痛是為啥子啊。」
「神醫神醫，這葯真的不要錢嗎？」
「神醫神醫，我腿跌了一跤還有救嗎？」
.......
別看這些人沒什麼內力武功，推搡擠人的本領可大得很。
廢了吃奶的力氣，她才好不容易從人群中爬出來。
「都別擠，排好隊，一個一個的來。」
成言很有眼色的站出來，對着擁擠的人群大聲指揮。
休光寺的和尚這時候也上前幫忙維護秩序，不一會兒，就排起了兩條長隊。
宗政梁望着井然有序的隊伍，不禁會心一笑。
在現代時，教她中醫的那位老先生總是告誡她，無論身處何地，醫者的純良之心不可遺失，所以這次修養好出谷，她第一個想到的不是立馬去京都報仇，而是憑藉自己的能力開一次義診，不為名也不求利，只實實在在的為老百姓做一件好事。
這些人有一小半是沖着醫仙名號來的，有一小半是沖着有免費的藥材領才過來的，還有一小半是為了湊熱鬧檢查身體的。
這些領了葯的人回去后大肆宣傳，導致問醫的隊伍是越來越長，都快排到竹林外頭的路口。
不管是因為什麼目的來的，宗政梁對每一個患者的態度都極為認真，仔細斟酌著用藥，寫了藥方再讓他們去領葯，有人臉皮薄想給診金，都被她委婉拒絕，實在熱情過頭人讓她沒法子，她就讓人去寺廟燒香，算是積福。
會診后的人有面露喜色的，也有黑著臉嘴裏罵罵咧咧的憤憤離開的，不過好在沒人鬧場子。
其實生老病死是常態，她作為醫者，頂多是充當救死扶傷的小角色，真要她將一個晚期病人救回來，還是有點誇大，至於傳言中『起死回生』的太上皇事件，其實也只是對錯參半。
之前說斷手斷腿的她也能治的話，她也沒說大謊，新斷的肢體真的能接回去，只要時間來的及。
若是時間久了的，她也可以幫忙做個假肢，她空間的那棟別墅就有一間無菌的手術室，裏面的材料很齊全，做這種小手術她還是手到擒來的。
太陽慢慢往上爬，天氣也越來越熱，不知不覺大半個上午就這樣慢慢過去了。
快到正午時，宗政梁揉揉發酸的手，將上午最後一張寫好的藥方遞過去，餘下的任務都交給成言處理，她則舒展舒展筋骨往禪房走。
只是還沒等她進屋，就被幾個人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