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他的名字

第五章：他的名字

「惡龍比路尼達給予的時限只剩下不到十四天，連你手下的鎮民﹑騎士﹑士兵，所有人都背棄之下，你已經沒有除我以外的其他選擇了。」黑袍青年殘酷地說出事實。

「都是背信棄義之人，在與不在並無分別！」圖基思冷笑。

「那麼換一個說法，連你的國家都已經放棄你，放棄了這處領地——」

「閉嘴！」

突然之間的一聲暴喝，圖基思身側的姬騎士於所有人都還未反應過來前，箭步直奔向黑袍青年，右手握成拳一下重擊在黑袍青年的肚子，左手成爪一把抓住他身上的黑袍——

「誰讓你在此放肆！」

「啪」的一聲，過肩一摔，黑袍青年雙手被鎖在背後，臉貼著地面，像狗吃屎一樣被她按在地上。

「到底是誰指使你來挑撥離間！」

黑袍青年咬著牙，要不是姬騎士沒有用全力，這一下差不多令他暈過去了。不過他可以肯定，即使自己這副身體沒有毛病，也絕對來不及反應。這位暴躁的金髮姬騎士果然是序章中的主角，這力量和敏捷，強大的身體素質要比普通男性都強。

「可莉希絲！」

「父親……」名叫可莉希絲的姬騎士回頭。

「讓他把話說完。」

可莉希絲咬了咬牙。

「可莉希絲！」

可莉希絲撇了撇嘴，終於不情不願地放開被按在地上的黑袍青年，退回到圖基思的身後。

「咳咳﹑咳……」

黑袍青年緩緩地爬起來，習慣性整理一下身上的黑袍。過了一會，才望向圖基思和忿忿不平的可莉希絲。

本來形造出來的氣氛，因可莉希絲突然發難全然不見，這一刻連話都很難接下去。想象和現實果然有很大差距，什麼一震撼全場只是意外，像他現時那樣被制服才是正常。他輕嘆了一聲，發現原來當「先知」這種職業，跟當恐怖份子一樣危險……

「放心繼續吧！」圖基思比了比手，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子爵大人應該明白，公國那一方到了現在都沒有派來援軍，不然在這個大廳里不可能連個騎士都沒有；你手下那些騎士都莊園都不要而逃走了，不然你不會因為一把劍而生出要接見我的想法；鎮上能跑的人都走了，不然你不會只關著那些遲來的騙子！」

「大膽！」可莉希絲想要再次上前，只是被圖基思伸手阻止了。

「民眾被嚇破膽，失去了再組成的資金，而你也一樣！已經沒有錢了，無法再組織一支隊伍……如果可以，大人一定已經跟著那些人一起跑了，可惜你還在顧忌著，而沒有付之行動！」黑袍青年連珠炮發一樣地說道。

「我叫你閉嘴！」可莉希絲大喝。

「停手，可莉希絲！」

「父親！」

「他說的是事實……至少現在是。」圖基思黑著臉，即使他多不想承認也好，事實就如黑袍青年所說的那樣。

「父親，這傢伙明顯是在擾亂人心……」可莉希絲咬了咬牙，壓著聲線對他的父親說道。

圖基思搖搖頭。

「可惡！」

「繼續說下去！」圖基思沒有望向自己那氣急敗壞的女兒，也沒有說教。可莉希絲這衝動易怒又魯莽的性格，跟年輕的他其實沒有太大分別，而且讓黑袍青年說下去的原因很簡單，黑袍青年說的正正就是在半個月以來在邊境鎮所發生的事，以及現時圖基思所面對的情況。

沒人有信心可以擊敗惡龍比路尼達，尤其是公國並沒派來那怕一位援軍的情況下。

害怕惡龍比路尼達的威勢是人之常情，因為那不是人力所能及的怪物，即使有援軍到來，圖基思也不覺得真的可以擊敗惡龍，最多只是擊退而已。

那麼，把財物交出來不就可以了嗎？

如果有的話，圖基思也想要交出來，可問題是即使他把這個小鎮所有男男女女都當成奴隸出售，也集不滿惡龍想要的那一筆財物。

因此在被騙去了最後一絲希望后，接下來那些人的行動就可以理解，為什麼大量的鎮民出逃，就連城堡里的士兵﹑從者﹑騎士也都不辭而別。

圖基思自己不是也可以跑嗎？

不戰而逃﹑放棄領地的貴族，將受到嚴重懲罰，這是哪一個世界都通用的常識。作為領主的圖基思就算看著其他人跑，他也只能留守著，然後苦戰……

本來圖基思已經想好了，戰死在惡龍手中，那他的家人們也許還可以受到大公的保護，只是手持寶劍的黑袍青年讓他生出一點的希望，有著這種寶劍的人總不會是個沒有任何實力的人。

不過也正因如此，黑袍青年才那麼輕易見到這本來不可能進入的領主城堡。

圖基思不聰明但也不蠢，他不是相信新衣的國王，他只是本能地抓住崖壁上最後一根稻草，極力避免墜入深淵的將死之人。

「簡單一點來說，如果我不出現，又沒有奇迹，你，圖基思子爵，已經沒有任何機會了。」黑袍青年知道面前的圖基思還是有機會的，誰叫他的女兒是這段劇情里的主角呢？不過誰在剛才那個場面之後，都不可能會有好臉色，再說黑袍青年絕不是脾氣好的好好先生，他可沒有被制服之後不還擊的人。

「你！」

果然兒女的性格大多受雙親的影響，被黑袍青年道破了事實的圖基思惱羞成怒，憤而拔腰間那把本來就屬於黑袍青年的劍，再拋向他。

「噹噹」的幾聲，劍落在不閃不躲的黑袍青年面前，只差幾公分就要刺中。

不是黑袍青年不想閃開，而是他就算看到到飛來的劍，但這身體也躲不過。因為這是一副「什麼時候崩潰都不會讓人感到奇怪」的身體。

「拿起你的劍，如果能打敗我，我就相信你打敗惡龍比路尼達！」圖基思說著這一句話的同時，拔出他自己用於貴族間決鬥的劍。

然而——

「我拒絕。」

黑袍青年搖頭，他現在這個身體連跑步都成問題，而失去中指的右手也失去了大部份的力量，根本握不穩劍。

「拒絕？你竟然拒絕？」圖基思不怒反笑，他在內心已經在嘲笑自己的幼稚，竟然會放面前這種手無縛雞之力，騙誰都騙不到的騙子進入他的城堡。

黑袍青年舉起那失去了中指的右手，伸出一根食指，止住圖基思接下來的話，「打敗你就能打敗惡龍的話，那請問圖基思大人你，有不弱於惡龍比路尼達的實力嗎？」

圖基思愣住。

——當然沒有。

「那麼打敗你，跟打敗惡龍比路尼達則無任何關係，而我，拒絕這種無意義的證明。」黑袍青年在冷笑，他想起了以前很多荒謬的事，那些只以為是的人，總要別人證明自己。

「你連我——」

黑袍青年毫無禮貌地打斷圖基思的話，「圖基思大人自己也知道，我是不可能單純用這把劍，用自身的劍法來打敗訓練有素的你。」

圖基思瞇起眼。

「但，領主大人自己，不！整個邊境鎮的人也清楚明白，就算來一百個武力比領主大人更強的武士，也不可能是那頭惡龍比路尼達的對手。」

巨龍。

在帕芳文斯里如同終極生物，直立起來有近二十米高，雙翼展開接近三十米，附而有力的四根利爪可以輕易壓碎這個時代的任何建築，即使是圖基思現時身處的城堡，可能在巨龍們的眼中也只是玩具一樣。

更可怕的是巨龍不只肉體的力量極其強大，甚至還有著不可思議的能力——可以由嘴中吐出火焰或是冰霜。

超自然力量和強悍肉體的結合，成為帕芳文斯最頂尖的生物，完美的破壞者。

「所以呢？你是不是又想說我只能依賴你？依賴你這個連正常人的武力都沒有的跛子？」圖基思反問。

「是的，我連正常人的武力都沒有，但我卻擁有你們所缺失的東西！」

說著的同時，黑袍青年用食指輕點著自己的太陽穴，微笑著——

「智慧！」

「智慧？」

「巨龍很厲害，誰都知道。」黑袍青年望了一眼可莉希絲，那意思就像是在說「連這種大腦都是肌肉的傢伙都知道」一樣。

「你！」可莉希絲狠狠地瞪著黑袍青年。

「但是，為什麼巨龍們卻沒有成為這塊大陸的主人呢？為什麼這個世界上大部份最富饒的土地都是由人類﹑精靈﹑矮人所支配呢？為什麼就連卑微的獸人都有著廣闊的荒地呢？巨龍這種強大的生物，卻只有掌握著一處不知在何方的海外孤島呢？」

「數量！龍的數量太少！」可莉希絲衝口而出，她對於被黑袍青年鄙視感到不滿。

「數量？這位騎士大人竟然以為是數量？哈哈——哈哈——」黑袍青年彷佛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那樣，大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可莉希絲差點又想要上前去制服他。

圖基思反而沒有說話，冷冷地看著黑袍青年。

「因為這笑話太有趣，令我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笑話？這不是笑話，而是常識。」圖基思終於開口，跟他的女兒可莉希絲一樣有著普通人的常識。

黑袍青年擺擺手，「公國里的平民比士兵多，士兵的數量比官吏多，而官吏的數量又比貴族多，貴族又比只有唯一一位的大公多得多，那為什麼這個公國不是由平民來主宰，而是大公呢？」

圖基思和可莉希絲同時間愣住了，兩人都半張著嘴，因為他們很明顯一直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尤其人生經歷更多的圖基思。

圖基思的人生除去年少時趕上大陸戰爭的末班車之外，他的人生都十分普通，在進入軍隊得到軍功，和平之後回來承繼父親的領地，當上了邊境領主。在這些經歷里，所有人一直都在告訴他一件事——人多等於力量大。

對付強大的敵人就需要團結，而這一次面對惡龍，他已經多次去信大公求援，可是卻一點回復都沒有得到，而領內的人民和士兵早在第一天惡龍來臨的時候已嚇破了膽子，根本沒人可以為他所用。

所以……

所以——

「你的辦法是什麼？」圖基思把本來握著的直劍別回腰間，他突然覺得可以聽一聽，面前這個黑袍青年打敗惡龍的計劃，又或是見識一下他的智慧。

「還沒有。」黑袍青年搖頭。

「呃？」

「還沒有。」

「荒謬！你說了那麼多，竟然一點辦法都沒有！」可莉希絲差點就要上前再去痛打黑袍青年一頓。

「可莉希絲！」

「父親！」可莉希絲強忍著不滿退回去。

「你有什麼條件現在可以大方說出來，如果你的計劃合理，我可以盡我所能幫你達成。」圖基思認真。

沒有付出就沒有收穫，想要得到就要付出。

黑袍青年搖頭，他淡淡地說道：「我現在還不知道大人手中有什麼力量，也不清楚那頭惡龍所在的位置，更重要的是，直到現在，我只是由其他人的口中，得知道一點你們之間的約定和情況。」

「呃……」圖基思無言。

「而在這個情況之下，請問圖基思大人要我怎麼把辦法說出來呢？就算我說出來，你亦不會信任或是完全認同吧？」

圖基思強壓下心裡的不爽，點了點頭，沉聲道：「有道理。」

「因此，我可以請大人你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我嗎？三天之內，我將可以拿出一個完整的計劃。」黑袍青年微笑，走上前，向圖基思伸出自己那缺了一根中指的右手。

圖基思有點愕然，但仍是伸手輕輕握住，「你需要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訴你，你要什麼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都可以幫你完成，只要一點：你能打敗惡龍比路尼達！」

「我到來的目的就是解決他，無容置疑。」

「很好，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所以？」圖基思並不相信黑袍青年無欲無求，只不過現在不說出來也沒有關係。因為圖基思相信在成功之後，黑袍青年必然會道出他的要求。

至於那代價到底是什麼？圖基思覺得除了家人以外，什麼都可以接受，反正過不了這一道坎，找不出解決惡龍比路尼達的方法，在十四天之後他的生命都會失去，更別說其他的身外物了。

「販，販?德莫斯。」

黑袍青年即席為自己加上一個姓氏，讓「他」的名字聽起來，更似一個反派。

「販……販，奇怪的名字。」

圖基思不清楚在接下來的四十年，這個被後世人稱為黑暗的四十年，正是由他面前這位初次見面的跛子所引起。現在他只知道這位有著與常人不同見解的跛子，是他最後一根可以抓住，讓他不致於馬上掉落無底深淵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