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夢魘

第二章 夢魘

銀杏葉也又黃了啊」微啞的聲音微涼像是雨落珠盤的清脆,似乎迷茫,又像是嘆息。

只見蒼老的大樹枝幹上坐着一個白袍少年,纖弱的脊背靠在樹上,一條腿微蜷,一隻胳膊搭在膝蓋上,纖長乾淨的手上拎着一個青玉瓶子,頭微揚靠着樹榦望着夜空,臉上帶着面具看不清神色。

只是露出的清冷的眸子,像是一潭深水,像是被投入一顆石子,泛起一陣又一陣的漣漪。月光透過樹葉斑駁的灑在少年身上,輕灑上一層朦朧的光暈,只是孤寂的感覺讓人覺得淡淡的哀傷。

「公子,公子,你怎麼跑這裏來了?這大冷的天,仔細着涼」匆匆跑來一個十七八歲面貌俊俏的少年。

那位白袍少年闔了闔眸子,掩去了哀傷,再睜開黑眸像死水般平靜,動了動微僵的脖子,手撐著樹枝,利落的跳了下來,將手中的酒壺朝他丟去,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塵朝着來人道「一驚一乍的,你家公子又不會丟」。

那人急忙接住,看了眼手中的瓶子,不禁跳腳朝着白袍少年吼道「還敢喝酒,公子你怎麼敢喝酒,你,你,你.........」。

少年咋呼的聲音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風瀟,回吧」白袍少年抬腳越過那個叫風瀟的少年,朝前走去,月光將少年的影子拉的老長。

風瀟望着少年的背影輕嘆一聲,快步跟上了少年。

白袍少年朝着追上來的風瀟歪了歪頭又像是問他又像是說給自己聽「五年了吧,是啊,是五年了」

風瀟抿了抿唇,悶不出聲的跟在少年身後,他家公子總是不經意間帶着似憂傷又似嘆息。

「風瀟,你去休息吧」少年邊說邊朝院子裏走去。

風瀟朝着少年躬身略帶賭氣的聲音道「是,公子你也早些休息」。

走進漆黑的房間,藉著鏤空的雕花窗射入的細碎月光,點燃燭火,房間內並不見任何的金銀裝飾,只見兩三件白玉擺設,角落裏放着一張古琴,房間以煙灰色為主說不上華麗,到時極為清雅。

少年隨手放在桌上隨手拎起茶壺給自己斟了杯水,還未遞到嘴邊,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搶走杯子。

被突然伸來的手驚得微愣,隨即有些好笑的看着搶走杯子的人,笑意直達眼底。

一身紅衣錦袍,絲毫不見邪氣,反而帶着陽光般明亮,英俊的側臉帶着一絲賭氣。

「怎麼跑我這兒來了。」

「小爺來看看你死沒死,你死了小爺好繼承你的遺產」那人一邊說着一邊粗魯的拽起花眠的手腕。

剛走到門口,準備進來為花眠送夜宵的小丫頭聽見,跳腳道「楚公子,你怎麼咒我家公子啊」小丫頭有些埋怨的朝着那人瞪去。

紅衣人沒好氣的說「小爺不咒,他就不會死嗎」

小丫頭將手裏吃食置氣的嘭的往桌子上一放,朝花眠躬了躬身,轉身出了房間

紅衣少年眨了眨眼,被著丫頭的火氣嚇到,驚嘆道「花眠,你家小丫頭脾氣見長啊」

花眠掙脫了鉗着他的大手,對那人有些無奈「楚辰溪,你真是出息了,還跟小狸一般見識。」

將吃食往對面推了推沒好氣的說道「還沒吃飯吧,趕緊吃,你要是餓死了,遺產可就歸別人了」

楚辰溪朝花眠狠狠地剜了一眼,邊吃東西邊道「有兩個牌子需要你出手,明日就走」

花眠點頭「好」

一時間,屋內只聽見楚楚辰溪咀嚼食物的聲音,安靜的有些壓抑。

「辰溪」花眠微涼的聲音響起,劃破了這一片寧靜「時間不多了,是吧。」

聞言,坐在對面的紅衣少年怒了,啪的一聲將手中的筷子排在桌面上指著花眠帶着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吼道「你就不能問問小爺我今天來是不是找到治你的葯了?你就不能問問還有沒有別的法子?你就不能問問……」說着說着怒吼變成了喃喃低語。

這麼多年了,真的就沒辦法了嗎?真的要眼睜睜的看着花眠死去。

楚辰溪這麼多年一直不停地四處尋找,找一種可以救花眠的葯。是什麼葯他也不知道。

花眠單手撐著下巴,支在桌子上,看着面前一身張揚的紅衣少年,眯了眯眼,有些慵懶,驢頭不對馬嘴地來了句「楚辰溪,你還是那般好看,比當年還要好看」

楚辰溪有些微愣想起當年第一次遇見花眠的場景,一個十一歲的粉衣小女孩,破破爛爛的衣服上沾滿了灰塵和鮮血,一手執著針一手拿線,對着小溪中的倒影,在臉上像縫破布一般的縫合臉上那道血淋淋的口子,看的楚辰溪驚悚不已。

楚辰溪也不知為何下意識的掏出帕子遞給他,「擦擦吧,真丑」

那時的花眠覺得,這個像陽光般乾淨的少年大概腦子缺根筋吧,對着血淋淋又有些嚇人的她,不應該唯恐避之不及也就算了,還站在面前說她丑,接過他的帕子,「謝謝,你長得真好看,像陽光」

花眠瞧著出神的楚辰溪,起身朝着屋內走去,在靠近窗子旁的軟塌上拿起一隻巴掌大的精緻木盒,轉身走向楚辰溪。

楚辰溪微微緩過來思緒,朝着站定在他眼前的花眠,如一根白玉簪束起一半的墨發,毫無血色蒼白的小臉,瓊秀的鼻子,眼神略帶着清冷,原本絕美的臉蛋兒被一道從眉心直至左耳肉色的疤痕毀了七八分。

愣愣的吐了句「真丑」

花眠不禁黑線,這人果然腦子不正常,反射弧也太長,無視他的言語,將手中的盒子塞到楚辰溪懷裏,「找他」。

楚辰溪把玩這手中的盒子,打開木盒,入眼便是一塊上好的羊脂玉雕刻複雜花紋的玉佩,背面龍飛鳳舞的雕刻着「夜」字。

朝着花眠不明所以的挑了挑眉毛。

夜可是蒼穹國皇姓啊。

不待楚辰溪問出口,花眠說道「兩年前,風西山救過他一命,夜南寂,現任蒼冥國攝政王,有些地方皇室出手會比我們來的快,等我們回來你去找他會幫忙的。」

楚辰溪微微出神,半晌道「兩年前風西山?就是那次,你救得是他?」

天知道那次找到花眠讓他嚇得半死。

花眠點頭。

楚辰溪的眸子閃了閃,收斂了幾分玩味,正色道「這兩年,花閣查到的消息,除了那次外,其他都聊勝於無,找他.....有用嗎?」

花眠道「或許有用呢」只是抱着僥倖的心理罷了。

自花閣成立以來,這四年來,花閣一直在找尋當年那件事的真相,不過卻只是皮毛。

楚辰溪定定的看着花眠,好像能透過面具看出點什麼。有些試探地說「如果找到了呢?」

「找到就最好了,找不到就算了…。或許過不了多久…。我就見到了呢」花眠聲音帶着微微的顫抖。

楚辰溪望着眼前的人,白色面具將全臉都遮了個乾淨。起身甩了甩袖子朝外走去,忽然頓了頓腳步,轉身說道「還有兩年」話落便消失在夜色里。

花眠半靠在軟榻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喃喃道「還有兩年啊.......」

本來熟睡的花眠被有些嘈雜的聲音驚醒,花眠胡亂的套一件衣服,赤着腳走到窗子旁,剛想要瞧個究竟。

「嘭」一聲巨響,花眠驚了一下,扭頭瞧去。

只看見一個身型彪悍的黑衣男子,臉上遮著面巾,只露出一雙凶神惡煞的眼睛,拎着還在淌血的大刀,猶如索命的惡鬼。

抬手就朝花眠揮刀,瞧著撲面而來的寒津津的大刀,還沒來得及閃躲,只覺得臉上劇痛無比,而後後頸一陣鈍痛,便兩眼一黑沒了知覺。

不知道昏了多長時間,再醒來是被濃煙嗆的,花眠覺得呼吸道被煙嗆的火熏火燎的難受,背上還落着砸下來的房梁,臉上已經疼的沒了知覺,觸手一片粘膩,背上地被燒得火辣辣的灼燒感,花眠好像聞到了人肉燒焦的味道。

花眠矮小的身子動了動,艱難的挪動身子,將砸在身上的木頭一點一點挪開,踉蹌起身,四周都是熊熊大火,濃煙嗆得喘不過氣來。理智在提醒着她,出事了,他必須出去才行,留在這裏只能等死。

滿身的傷,艱難的拖着殘破不堪的身體,抓起榻上的被子裹着身體朝着火光沖了出去。

原本清麗雅緻的院子,鋪滿銀杏葉子的地上被鮮血染得鮮紅,顧不得躺在地上僕人,花眠焦急的朝外跑去,他要去找她爹娘,找他哥哥。

花眠在他爹爹的書房裏找到了倒在血泊里爹娘的屍體,花眠小小的身體禁不住的顫抖,跪在身旁,一遍又一遍的做着心肺復甦,「爹娘,你們起來,你們不能丟下阿眠,阿眠還沒告訴你們,阿眠會醫術,阿眠可以救你們。可以的,一定可以的,不能...........」

跑遍了府里每個角落,一直到他跌倒在地上,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除了滿地的屍體和流成河的鮮血,找不到一個活着的人。

花眠沒有掉一滴眼淚,感覺心臟像被人挖走了一樣。生疼生疼的。跌坐在台階上,看着滿是鮮血和屍體的家,看着總是跟在她屁股後面叫她小姐的下丫鬟,還有他的乳娘,他們家的老管家,都變成冰冷的屍體。

花眠呼的驚醒「爹娘」

入眼便是煙灰色的帳幔,熟悉的陳設,外邊的天色已經大亮了,微微嘆了口氣,又是夢啊。

坐起身靠在床頭,這夢夜夜如此,那一幕幕怕是刻在骨子裏烙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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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無眠,葉落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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