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方言席前腳剛到家,白景程就匆匆登門了。他剛整治了自己這個不成器的侄子,又要登門安撫自己的小舅子。其實白景程倒也不是非要這樣,但是對方是自己家那位的親弟弟,他又能怎麼樣呢?天下人眼睛都尖刀似的,稍有什麼不慎重的,那小報紙就能寫得鋪天蓋地的,第二天老百姓能把話傳得什麼都有。

這時候,溫若嫻還沒有走,見到白景程過來了,她還隨着方言席喚了聲「姐夫」,還跟他問了個安。

方言席帶着妹妹回來后,方曉俏就把自己鎖在屋子裏。而方言席則坐在大廳里捂著頭,很是苦惱。

溫若嫻是個很好的女子,她就靜靜地坐在他身邊,什麼話也不說,這讓方言席很感激。

說實話,白宇松那傢伙說的不錯,的確方曉俏不是什麼大家閨秀的樣子,許了人家被挑剔也是情理之中,只是,當着方家主家那頭被挑剔,要是傳出什麼話來,這一整個方家適齡的姑娘小伙們的婚事都要被挑剔了。

白景程幽幽走了過來,朝着方言席的後背輕輕拍著,叫着他:「言席,我知道這次是松兒讓你們受委屈了。」

方言席要起身給白景程行個禮,被他攔下。

「我知道你心裏有氣,都跟我這麼生分了。」白景程苦笑兩聲,一直瞧着他家小舅子這麼穩重,難得看到他這麼沉不住的,可見白宇松真是個本事人。

「您過慮了,我今天是因為把令侄扔到了大馬路上,所以心裏惴惴不安的,等著白大帥怪罪呢。」方言席起身給了一個「請」的手勢,又吩咐了下人上了茶來。

「這事不能怪你,換成我家的孩子被挑剔了,我恐怕要打他一頓才放過的。」白景程客套地說着,心裏一嘀咕,這「白大帥」都用上了啊。

「令侄兒金貴,可不敢動手。」方言席又嗤上一句。

「那這婚事……」白景程猶豫地問,臉上透著些許的期待。

方言席就知道對方來這地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來這情況人家是希望他說退婚的事情。

「我方言席,養我妹妹這個閑人,還養得起。」方言席沒有好氣地說着。他知道對方在等這個台階下來,自然是要給,可是心裏的怨念也得抒發出來,不然,憋屈。

「哎,言席,你這話說的,我回頭就好好說說他,非讓他把俏兒給娶了!」白景程知道對方不高興,又客套幾句。

「不了,為妾這事,我方家丟不了這人。令侄兒要娶偏房,可以去到平頭裏不太講究的人家去看看,我們這邊恐怕難辦。」方言席雖然言語句中每個字透著不滿,可是他又能怎麼樣?還不是給人家台階?誰叫人家是大帥,他是個小糧店老闆呢?以後還得仰仗着人家名頭呢,還能得罪人找事不成?

白景程冷汗涔涔,他沒有想到這小子長大了,損起人來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的。

「那這婚事……」

「還是罷了。哪怕大不了讓她剃頭髮做姑子去,也省得礙您家白少爺的眼。」

這個臭小子,還來勁了!

……

白景程出門的時候,心裏把白宇松罵了一遍又一遍。要換成其他人,他沒準能將對方十八代祖宗都「問候」這麼幾遍,可是偏偏這小子跟他一個祖宗,罵不得的,只要咬牙切齒,怒火高燒地將這小子一遍遍罵上了。

跪在牌位前的白宇松,耳根子又紅又燙。

他心道:這莫不是有人再罵他?

再一想,也對,肯定有人要罵他,他要是方曉俏他也會罵。這年頭好點的人家,誰還願意做妾啊,尤其是方曉俏這樣的商賈之家,人家還要做生意呢,要是妹妹給人當妾,怕不是被城裏的人詬病死啊。

說到方曉俏,這時候她正在做一個娃娃。

這個娃娃上面寫着白宇松,那身上被針扎得跟刺蝟似的。

「小姐,你在做什麼?」翠朱大約是被方言席叫過來看看她在幹嘛的。

「沒有什麼。」方曉俏迅速將娃娃上的針就這麼一手一抓,往棉布球上一插,將娃娃速度間往那堆綉線里一扔。

刺繡這活,嶺安的大家小姐,哪個不會刺繡的?

所以,方曉俏第一件事就得老實學刺繡。

方曉俏那技術,能把虎綉成貓,能把鴛鴦綉成鴨子,能把花綉成一個球的技術,想要練到正常水準……似乎,有些牽強。

所以,她用今天一天的努力先做成了一個娃娃,在詛咒某些人。

巫蠱之術也講究技巧問題,但是,這並沒有人家的八字,所以,也只能作為發泄用用而已。

「您今天的功課,做的怎麼樣了?」翠朱一臉懷疑地看過她去。

「功課……」方曉俏眼珠子一轉,似乎想到了什麼,朝着那邊上一個圓綉框指了過去。

翠朱眼睛珠子也隨着她的方向定格在一個圓綉框上,這個?

她有些狐疑地過去,看着這綉框上的花樣,頓時拍著馬屁道:「小姐,你這蜜蜂繡得真好!」

方曉俏猶豫了下,咬着下唇,糾結了半晌,接着她道:「呃,那個,那個是……」

「是什麼?」翠朱饒有興緻地問了下去。

「呃,是蝴蝶……」

翠朱臉上的表情一僵,迅速放下綉框,不吭聲退了出門,關上。

「哎……」方曉俏絕望地拿起綉框,無奈地看了看,道:「這個,蝴蝶啊,你怎麼不願意跟正兒八經的蝴蝶長一樣啊!」

呃,其實這真不怪人家蝴蝶,她畫的時候就沒有把人家當蝴蝶畫……

·

白宇松跪了一下午,白景程回來的時候,最後捨不得還是讓他回屋閉門思過了。

白景程的腿都快廢了!

他揉着自己的腿,朝着屋子過去,王春來就在邊上撐着他。

「你說我這是不是欠啊。這錢也沒有少花,最後還把兩家人都得罪了。」白宇松想了一下午,覺得自己還是過了,畢竟他和方曉俏又沒有深仇大恨的,這麼一捯飭,回頭不是把人家名節敗壞光了嗎?雖然方曉俏這人,沒有什麼名節可言,但是他們方家其他人還要談婚論嫁呢。

「少爺,你和方家小姐,真的不好與是嗎?」王春來皺着眉頭問。

「這個嘛……」還用問?想起方曉俏,那童年的噩夢就來了!這傢伙曾經拿着洋辣子來嚇唬他,那洋辣子……

才一想,他渾身雞皮都起來了。

「對了,您的那幾個同學今天本來是遞了帖子過來的,說想讓你來他們那地方參加什麼洋人家辦的什麼爬地……」王春來說。

「什麼爬地,那叫『party』行不行?」白宇松臉上直抽抽,這傢伙!

「對對對!」王春來立馬點點頭,「那個『party』是什麼意思?」

「就是聚會。」白宇松沒有好氣道,「人家說哪天了沒有?」

「有,這邊還有請帖呢。」說着王春來又從懷裏掏出那個請帖,那帖子紙不是很厚,都有些皺了。

白宇松一臉嫌棄,一把奪過請帖,吩咐著:「下回那帖子,別給我窩在懷裏,給我放到書房!」

「是是是。」王春來一連三聲,生怕把人給得罪了。

過了幾天便是聚會當天,本來白宇松是不想帶人來的,可是最後想着,這個王春來是個土包子,還是帶出來見見世面的好。

然,未曾想,就碰到了溫若嫻帶着方曉俏和方玉禮過來了。

「白少爺。」方玉禮倒不尷尬,直接上去打了招呼。

白宇松心道,也就這姑娘最不會看人臉了,沒有看到邊上那兩個臉上都泛著黑嗎?

哎,這下可好了,連溫若嫻都對他有意見了。方玉禮過來打招呼,人家那姑嫂倆直接頭一調去給另一個方向的人家打招呼了。

方曉俏這幾天一直在家裏綉著「蜜蜂(蝴蝶)」「樹葉(花)」「鴨子(鳥)」。作為一個刺繡初學者,至少她做到了努力不扎到手,真是着實不容易啊。

同時,溫若嫻這幾日還帶着她去各種文人場所增加涵養,這幾天下來,方曉俏臉綳得都快不知道怎麼哭了。當然她知道,溫若嫻是為她好,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誰會對她好,誰會對她壞……至少,這個方玉禮,要真是當她是堂妹,就不應該主動搭理白宇松。

溫若嫻帶她來這個地方,主要還是為了檢驗這幾天的成果,為了教導這個未來小姑子,她特別賣力。不過不是為了別的,只是希望她嫁過來的時候,這個姑娘就別留在家裏了,雖然方曉俏名聲上是方言席的妹妹,但她是可是清楚的,方曉俏原先可是方言席的童養媳呢。

不過真要感謝方家大姐方怡華,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英明讓方曉俏入了家譜成了方家一員,這方言席的太太之位便肯定不是她來做了。

溫若嫻倒不是小氣,作為一個女人,多少對這種事情還是在意的吧。但是她現在也不想什麼,只想努力將小姑子的品行迴轉來,然後將對方成功嫁出去,這就是她現在的想法。

方曉俏在邊上綳著一張臉半天,來了幾個金髮洋人過來和她打招呼,她就用着當初在瑪利亞教堂學校里學到的那些個社交禮儀和他們禮貌回應着。

這時候,還有個像是哪個大使家的公子過來邀請她跳舞。

方曉俏一見人長得還算規整,就靦腆地應了,反正這會她未來嫂子正和一個同學禮貌性跳着舞呢。

方曉俏上過學堂,也懂得一些洋人的規矩,她有的這些思想和觀念與那老一輩的則是不同,說不定在老一輩眼裏,肯定要說這跳舞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云云。

好在,這個地方和別的地方不一樣,能進來的,都是懂這些社交禮儀的。

白宇松在邊上正拿着一杯香檳就這麼喝着,誰知道,突然方玉禮手一伸邀道:「白少爺,今天小女能榮幸請您賞臉跳一曲舞嗎?」

白宇松汗顏,他道:「我不是很會。」

要知道,女士邀請男士,男人拒絕是不可以的。

「沒有關係,我帶。」方玉禮自信滿滿。

有病嗎?不會不懂嗎?什麼叫不會你不知道嗎?

他一眼瞥到旁邊,卻看到一個金髮的男子正和方曉俏跳着舞,不知道為什麼立馬心裏就是一陣不快活了,臉上突地就是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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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掉下個小紅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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