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脈師

這不是幻覺。

頭頂上的刺痛沒有傳來，一截濺出青色液體的蠍尾砸落在凰若葉腳邊，尾刺上泛起的晶亮光澤足以讓普通人不寒而慄。

凰若葉用力將插入巨蠍眼睛的齒刃拔出，巨蠍僅剩的前半截身子劇烈地扭動了幾下，不一會兒便徹底沒了動靜。

凰若葉偏過頭看向身旁不遠的黑衣男人，手中的武器握得更緊，深棕色的瞳孔中充滿戒備。

男人毫不掩飾打量凰若葉的目光，這是一個生得極為動人的少女，與他見過的所有女人都不同，拋開精緻的五官不說，這少女似乎天生就帶着一股出塵的氣質，與這塊被災難詛咒的荒蕪土地格格不入。

唯一可惜的是，少女身上的殺氣和血腥氣過於濃重，有些破壞她原本的美感。

「這種黑毒蠍毒性很烈，被它扎一下，會沒命的。尤其你是個脈師，不像蠻戰士那樣皮糙肉厚。」男人看出少女的戒備，便沒有再靠近。

感受到這個看起來比她大不了多少的男人並沒有惡意，凰若葉始終緊繃的神經略有些放鬆。

僅僅是這一點鬆弛，她的身體便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

毒素已經從小腿擴散到大腿根部，沾上青紅兩種不同血污的裙擺遮住了腫脹的雙腿，只因有身份目的不明的陌生人在場，凰若葉硬撐著沒有倒下。

「不用你管。」凰若葉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態度，希冀這個男人趕緊離開。

她篤定自己不會死，但她也不想將自己狼狽的一面展現給任何人。

儘管只有一瞬，男人還是捕捉到少女身體的異樣，他一步跨了過去，反手握住阻擋自己靠近而伸過來齒刃長柄，手腕輕輕一轉，那幾乎要垂到地面的木柄底端便輕輕滑過少女的裙擺。

男人眉頭皺了起來，他看到被挑起的裙邊下腫脹得變形的小腿。

「真是個瘋女人！」男人狠狠罵了一句，他不明白怎麼會有這麼不知所謂，拿性命當兒戲的人。

不容凰若葉反抗，男人直接將她橫抱而起，並且以極快的速度朝一個方向飛奔而去。

「放開我！」強烈的厭惡湧上心頭，可毒素的麻痹作用限制了凰若葉的掙扎。

「安靜！」男人命令道。

……

毒素的作用終究讓凰若葉徹底陷入昏迷之中。

青麓山外的一間屋子裏，男人坐在一張鋪墊著蠻獸皮毛的木床邊。

蠻獸皮毛是經過加工的，顯得極為柔軟，襯得躺在床墊中少女的輪廓也柔和了許多。

還好，果真如傳聞中的那樣，她——死不了。

男人盯着少女精緻瘦削的臉龐，竟有些出神——這樣一個特別的存在，會是他要尋找的破解一切的契機嗎？

——她究竟是什麼人？

——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

紛雜的念頭不斷在男人腦海中湧出，以至於他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床上的少女已經睜開了眼睛。

「讓開。」清冷的聲音灌入男人的耳膜，男人這才發現少女已經醒了，她盯着自己所坐的位置，警告意味十足。

男人站了起來，卻也不甘示弱：「這位姑娘，我救了你，你就這麼對待你的救命恩人？」

「不需要！」凰若葉絲毫不領情，她撐起身子從床上下來，雙腿順着床沿剛剛觸地，撕裂般的疼痛頓時傳來。

見男人想要開口，凰若葉坐在床邊，用一句話堵住了他的口：「上一個救我的人，已經被我殺了。」

僅是這一句，便將她的無情和殘忍展現得淋漓盡致。

男人確實被噎住了，但他沒有被嚇住，他是打定主意要接近這個少女。

於是，男人決定改變話頭。

「我叫路映寒，是一名脈師，你呢，你叫什麼？」男人對少女坦誠道，希望能試探出少女的身份。

「脈師是什麼？」誰知，凰若葉問了一個令他始料不及的問題。

路映寒看向凰若葉的目光變得更加意味深長，她的反應似乎驗證了他的猜想。

不過，路映寒沒有表露出他的真實想法，只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看來，你是剛覺醒血脈之力不久吧，擁有這樣的天賦，你更應該珍惜自己的生命。」

按力量體系分，這片土地上一共有三類人——蠻戰士、脈師以及普通人。

蠻戰士修鍊的是肌肉力量，通過錘鍊肉體來打通人體68個可動大關節，每打通一個關節，便可提升一級蠻戰士的等級。

其等級細分為68級；粗分為初等、中等、上等、特等四個大等級，每17級為一等。

脈師修鍊的是血脈力量，通過淬鍊血液來打通人體十二條經脈。

其等級細分為12品，十二品最弱，一品最強；粗分為初等、中等、上等、特等四大等級，每三品為一等。

至於普通人，既沒有血脈天賦，又沒有肉體力量，是大陸上最弱小的存在。

凰若葉還從路映寒的介紹中得知，因為蠻戰士修鍊的門檻低，而脈師激發血脈之力需要大量的資源和一定的運氣，所以脈師的稀有和尊貴程度是遠遠高於蠻戰士的。

凰若葉所使用的木凰之力，就被路映寒稱為脈力。

「你的脈師等級比我高。」凰若葉很快消化了路映寒提供的信息，這些信息填補了她對這個世界的一部分空白。

路映寒見少女終於不那麼防備他，暗道有戲，毫不避諱道：「沒錯，我是一名九品脈師，而你應該只有十一品脈師的力量。」

凰若葉忽然抬頭對上路映寒的眼睛，這個男人顯然身份不一般，遠不是她之前所遇到的人能夠比的，她的眸中多了一層清亮的光澤：「你知道木凰嗎？」

路映寒感受到凰若葉眼中的期待，這是始終態度冷淡的她第一次展現出這種情緒，他給出了一個模稜兩可的回答：「人族和獸族，其中的族群不計其數，我不可能記住每個族群的名字。」

凰若葉聽出路映寒言語中的搪塞，眼裏的希望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語氣篤定：「你不知道。」

被毫不留情地戳破心思，路映寒有那麼一瞬露出了尷尬。

路映寒自認為熟記過大陸上有過記載的所有族群，但他的記憶中確實從未有過關於「木凰」的信息，甚至連諧音的都沒有。

如此，怕是很難進一步了解這個神秘的少女了。

路映寒心有不甘，難道只能用武力強制將她留下？迫不得已之時，這未嘗不是一個又快又有效的辦法。

可是，就算將她扣下了，以她表現出的性格又能吐露多少信息？

路映寒沒有底，他不覺得這是一個絕對穩妥的辦法。

「但我可以幫你。」路映寒腦中連連閃過數個念頭，最後十分誠懇地望向凰若葉，他是認真的。

「我餓了。」凰若葉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