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命搏

鬍子男保持着曲膝彎腰縮肩的姿勢，他的思維短時間內已徹底停滯，像一座人形雕塑在原地一動不動。

在他的視線中，魁梧男原先還向上躍起的身軀此刻已如死狗一般趴伏在地，沒有一點動靜。

鬍子男看見一隻纖細的手將插在魁梧男身上的長棍拔了出來，他看得真切，長棍的頂端是浸滿血跡的一排尖牙——族中之人也常用蠻獸鋒利的牙齒製成防禦的武器。

「你也要殺我？」清冷的聲音從頭頂灌下，鬍子男如墜冰窟。

失去了魁梧男這一倚仗，鬍子男骨子裏的怯懦一下子涌了出來，求生的本能讓他如同一隻撥浪鼓一般拚命搖晃着腦袋。

「不，不，我……路過，蠻，蠻獸，……怕……」鬍子男語無倫次地發出顫抖的聲音，為了證實自己所言不虛，他還哆哆嗦嗦地扭頭瞥了一眼那幾頭蠻獸聚集的地方。

他根本不敢抬頭去看身前那柄滴血利器的主人。

凰若葉也看到了不遠處樹叢間聳動的身軀，它們正在爭奪啃食著狼形蠻獸殘存的屍體，用不了多久，它們就會被這裏的血腥味吸引。

「聽過木凰嗎？」眼前明顯是一個小人物，凰若葉不想浪費時間，開門見山。

鬍子男僵直在原地，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生怕自己說錯話惹來殺身之禍。

「任何傳聞都可以。」凰若葉看穿了鬍子男的顧忌，冷聲補充道。

「我……我……」鬍子男仍是結巴，慌張地說不出完整的話。

凰若葉明白了，這弱小的傢伙果然什麼都不知道。

鬍子男依舊綳著身體，全身還在不住地打顫，等了一會兒，卻聽不到頭頂任何動靜，他咽著唾沫壯著膽子往上瞟。

哪裏還有人？

鬍子男一下子癱軟在地，想到身旁魁梧男血淋淋的屍體，一種劫後餘生的釋然油然而生。

忽然，鬍子男只覺仰天的面龐上有一陣勁風掃過。

鬍子男全身汗毛猛地豎起，沒等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就已經被一股力量生生提起，直到他的身體與結實的土地碰撞出令人頭昏腦漲的火花。

「那個女人往那邊去了？」又一道陌生的聲音傳入鬍子男耳中，是個略帶慵懶的低沉男聲，聽起來沒有任何惡意。

鬍子男被摔得吃痛，他的頭腦卻因此清醒了些，他順勢抬頭望去——年輕的男人穿着一身質地不凡的墨色衣褲，隱約能看見他的背後掛着什麼，他抬着右臂，指著一個方向。

鬍子男瞅了一眼那個方向，這才發現他離剛剛的地方並沒有多遠，他木訥地點了點頭。

年輕男人當即如風一般消失在鬍子男視線中。

鬍子男心有餘悸地收回目光，拖着發軟發酸的身體，連滾帶爬向青麓山出口的方向狼狽而去。

他的身後，肉體被撕碎的聲音和蠻獸咀嚼食物動靜漸漸模糊不清。

……

凰若葉試圖找到林子的出口。

初入林時，因為重傷在身而行跡匆忙，她未曾仔細辨認方向，此刻想要出去，卻發現這林子比她想像中要大很多。

不僅如此，隨着她不斷前進，周圍出現的蠻獸也越來越多。

察覺到不對勁后，凰若葉不動聲色地調轉了方向。

蠻獸越多，意味着危險越大，以她現在的力量還不足以在蠻獸群中穿梭如入無人之境。

一路上，她的步伐都盡量放輕，同時又收斂著身上的氣息，這才將戰鬥爆發的幾率壓至她可以接受的範圍。

但是，每殺死一頭蠻獸，她身上越來越濃重的氣息就更難掩蓋。

此刻，凰若葉心頭一凜，她又被一頭蠻獸盯上了。

林中的蠻獸個個健壯無比，兇狠異常，盯着人類的目光就像跗骨之蛆，擺脫不得，凰若葉對此已經領教數次。

可是這一次，凰若葉沒有看到第一時間就撲過來的蠻獸。

環顧四周，繁盛茂密的灌木叢一片寂靜，除了偶爾掠過的風聲，沒有任何異物靠近的聲音。

凰若葉靜止在原地，心中警鈴大作，她從來不會懷疑自己的感知。

這絕對是一頭聰明的蠻獸，只有開啟靈智的蠻獸才懂得潛藏在暗處伺機而動。

就在凰若葉嚴陣以待地防備着周圍草木時，她的小腿上忽然傳來一陣刺痛，出於本能反應，凰若葉整個身子從原地猛地彈出。

同時，沒有任何猶豫，血脈中的金色的力量自掌間朝地面直直扣下。

「呲——」

尖銳的叫聲應時而起，一條目視可見至少有一米長的蠍子暴露在凰若葉視線中，一對深黑色的巨大前螯閃爍著瘮人的光澤。

此刻行跡暴露，那蠍子也不再躲躲藏藏，背上一節硬甲被破的痛感激發了它骨子裏的凶性，它揮舞著前螯以極快的速度往凰若葉所在的方向鑽。

小腿上是一陣一陣麻木的感覺，越發沉重的雙腿正在告訴凰若葉一個糟糕的消息——蠍子有毒，並且毒性不低！

凰若葉沒有低頭查看小腿上的狀況，她的臉色變得極冷。

她現在力量竟然只能炸開眼前蠍子的一層甲殼，根本無法傷及它的性命！

血脈中噴張的力量再次在掌心凝聚成一團金色的光球，凰若葉目光微凝，只緊緊盯着高速移動中的巨蠍，渾然不顧因血液沸騰而加速擴散的毒素。

下一秒，隨着掌中光球被拋擲出去，凰若葉另一隻手中緊握的尖齒武器又快又准又狠地扎向蠍子背部一對銅鈴般大小的中眼。

金色光球在巨蠍頭頂炸開，阻礙了它前行的速度和攻擊的勢頭，同時也給凰若葉創造了將武器刺入蠍子眼睛的機會。

只要這一刺落實了，巨蠍的戰鬥力就會損失大半。

然而，蠍子始終拖在地面的後半截身子忽然捲曲抬起，鋒利的尾刺直接對準了凰若葉的頭頂。

凰若葉的雙腿幾乎無法動彈，勉力支撐她站着的是對眼前威脅的必殺之心。

如果她還能觸發在北祁部落祭壇上的力量，她不至於陷入如此被動之境。

可那股力量彷彿徹底在體內消失了，她根本觸及不到，即使眼下的情況已經如此危急。

瞬息之間的變故，凰若葉沒有改變原先的計劃，手中的利刃義無反顧地朝着原本的軌跡直刺而下。

至於對方即將刺入自己頭頂的尾刺？她不在乎，她知道自己死不了，即使被侵入的毒素折磨得死去活來，她依舊死不了。

她只知道，一旦放棄這次重傷敵人的大好機會，她將再沒有機會。

「我靠，你瘋了嗎？！」

隨着凰若葉手中武器刺入巨蠍眼球的詭異摩擦聲，一道急促的聲音由遠及近忽地傳來，凰若葉有一瞬間覺得那是毒素導致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