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南都侯府(一)

第八十一章 南都侯府(一)

「殺了妖女!」

「殺了徐婧容!」

耳畔傳來此起彼伏咬牙恨恨的聲音,那些圍堵在玉清台下的武林人士,紛紛持起刀劍,向我和師姐涌了上來。

望著黑壓壓向我們圍攻的人,恍惚之間,彷彿回到十年前的昆崙山巔,那個時候,也是這樣紛紛揚揚下著大雪,他們將我圍堵在中央,我持著天殊憑著求生的直覺砍殺,可他們實在太多人了,不管殺了多少人,還是不停有人圍攻上來,最終我累得筋疲力竭,拄著天殊劍跪倒在中央,卻見萬劍齊發向我落了下來。

身死形滅,屍骨無存,就像當今世上所有人對那時的我評價一樣。

現在回想起來,那個時候,我只是想斬斷白翳真的仙路,並沒有想傷害任何人,可在他們眼中,單是我斬斷白翳真仙路的行為,就已經罪無可恕,一個個非要圍攻上來取我性命,若是平常時候,我還能靜下心來與他們辯解一番,可那時候,師兄死了,柳維揚沒了,我的族人也全部死在天衡道宗手中。

我承認,自己那時的心性卻有受到影響,不管怎樣,都不該出手殺人的。

可今時今日,卻與那個時候的處境一模一樣,我不想傷人,卻又知道,若想逃出去,若想活下來,就不得不持起手中的天殊劍戰鬥。

所幸,那個時候,我是獨自一人,可現在,我還有師姐,只要她還在我身後,那我就有再戰的勇氣,和非得活下來的理由。

在我不在的時間裡,她已經受了太多的苦,不管怎麼樣,不管殺多少人,哪怕天下間都將我視為魔頭,我也不能讓她死在這裡。

見我被各派圍攻,白伶俜再次露出倨傲的神情,質問我:「怎麼樣,徐婧容,是放下天殊劍,繼續做你的阿婧,還是拿起天殊劍,做你的徐婧容?」

不等我回答,她又接著道:「若你是那個呆呆傻傻的阿婧,或許我大發慈悲,還能饒你一命,但若是徐婧容……」

她美麗如深潭碧波的眼眸中,劃過一抹算計的神情,嫣然的紅唇微勾道:「這裡的每個人都與你有著血海深仇,他們有的人被你殺了師父,有的人被你殺了徒弟,還有的人被你殺了師弟和師兄,只要你還活著,就有無數的人想要你去死,十年前你逃不出去,現如今,仍是如此。」

「是么……」

我也勾起一絲冰冷的笑意,回復道:「你以為我和你一樣,修鍊十年都沒有一點長進?」

頓了頓,持著天殊劍的手一側,繼續道:「我師父曾經說過,人固有一死,但必須要有骨氣有信念的去死,以前我曾經想過,或許可以去做那個呆呆傻傻的阿婧,從此安全穩定地活下去,可這天下間,有的是比性命更加重要的事,即便你們想要殺我,十年前我是徐婧容,十年後,我依然是徐婧容。」

白伶俜持起天殊劍的劍鞘,最終鎖定我,冷冷道:「殺了她!」

「住手!」

見那些人想要向我攻來,白翳真卻下意識地開口阻攔,對上眾人不解的反應,又磨磨蹭蹭地解釋道:「此事牽連甚廣,徐婧容已然是南都侯府的王妃,不可輕舉妄動。」

「兄長!」

見他時至如今,仍要袒護我,白伶俜惱怒道:「你到現在,還是對她念念不忘,你是喜歡她是嗎?喜歡到被她斬斷仙路都無所謂,喜歡到被她毀了我們白家和天衡道宗都可以不予追究?不要再執迷不悟,你捫心自問,自從你認識她到如今,她可曾正視看過你一眼,死心吧,她從來不曾喜歡過你,對你只有痛恨而已!」

白翳真沉默下來,良久都沒開口說話,片刻,才凄凄慘慘地道:「我……你胡說什麼……本尊何曾喜歡過她?」

「只是……」

他側開目光,試探地看著玉清台下的人反應,心虛地辯解道:「徐婧容再怎麼說,也是南都侯府的王妃,若我們此時將她殺了,對侯府那邊可能沒法交代。」

「區區一個南都侯府,竟讓兄長如此害怕嗎?」

白伶俜冷冷一笑,質問道:「那當年兄長率人殺害徐家滿門的時候,為何沒有擔憂會被皇帝問罪?」

白翳真說不出話了,白伶俜頓了頓,又道:「再說了,當年那位南都小侯爺在此,我們都能將徐婧容殺了,更何況他今日不在……」

「他今日不在,又能怎麼樣了?」

崑崙宮殿第二層的殿門忽然打開,一個女子緩緩從上面下來,很明顯的,她的身份華貴,看身邊的隨從和服飾,應是宮廷中的人。

可她的身上,卻沒有穿那種華麗繁複的宮裝,而是一身的戎裝,腰間還掛著一柄長劍,看起來英氣威嚴無比。

在她出現的瞬間,底下的人全都叩拜起來,白翳真首先迎上去幾步,跪倒在地上:「參見武陽郡主。」

聽到武陽郡主的名諱,我下意識地瞪大了眼睛,怪不得剛才覺著宮殿二層的人這麼大的陣仗,居然是她!

南都侯府的郡主,李東陽的姐姐,據說這位郡主跟隨康平王爺戎馬一生,為南府國立下汗馬功勞,時至如今,仍一人鎮守北方邊境,保一方安全。

可她今日,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難道,也是為了殺我而來的么?

那李東陽……

我的劍開始握不穩了,試問這天下間的人,我都可以不屑一顧,唯獨他……唯獨他,我欠他良多,不知該怎樣才能了結。

武陽郡主在眾人面前站定,目光威嚴地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最終在師兄的位置上停頓下來,低低地嘆了口氣,道:「王弟,多年不見,你就一點兒都不想念姐姐么?」

師兄隱在人群中,沉默片刻,最終走了出來,向武陽郡主凄然扯出一個笑,向她施禮道:「皇姐。」

武陽郡主冷冷地哼了一聲,道:「早聽聞前些時日,你回到盛京,可等我快馬加鞭從北境趕回去的時候,你卻又不見了,我就知道,你會來這裡。」

師兄直起腰身,回復道:「聽說父王病重,我不放心,所以回去看看。」

怪不得前些時日,我從南疆回到珈藍山境的時候,沒有見到師兄的蹤影,原來是為了回去探病。

想到自己之前的懷疑和任性,心中不由開始懊悔起來,師兄一向愛護我,保護我,我卻在他最擔憂的時候,與他爭吵,給他惹下這麼大的麻煩。

武陽郡主從高高的台階上下來,在接近我們的位置上停下來,打量著師兄如今的神色,依舊嘆惋道:「多年不見,王弟看起來憔悴了許多。」

師兄笑了笑,道:「這些年流落江湖,是比不上在王府中的錦衣玉食,不過我卻覺著,自己現在比當初在王府時硬朗精神了許多。」

其實我早該發現的,當初在洛河城的時候,師兄送我的那枚玉佩,本來就是我的東西。

那時候,因為和當地的地痞流氓打架,砸壞了雲台閣的東西,只能將隨身的玉佩賠付給店家,除了李東陽,誰能把玉佩從店家手中贖出來?

這些天,師兄一直躲在暗處,不敢被人發現,並不是畏懼白翳真和白伶俜的勢力,而是怕被他們發現自己的身份。

十年前,洛河城邊的十里煙花,那位為了哄自己新婚妻子高興的貴人,最終沒能帶他的妻子來看,因為他的妻子死在了昆崙山上,他們最終連婚禮都沒有完成。

珈藍山境的老和尚說,看師兄覺著眼熟,他也曾說過,在那座破廟中空守十年,才等到一位香客,那個人跪拜求籤,為了復活自己被神靈拋棄的妻子,當時我以為是那老和尚眼花,卻沒有想到,救我的人是李東陽,求籤的人也是李東陽,這些年來,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的人,也是李東陽。

可為何要這樣做,為何要為我犧牲至此,我與他之間,不過萍水相逢見過幾面而已。

武陽郡主看了看我,嘆氣問:「你如今,非要保她一命么?」

師兄點點頭,咧嘴笑著說:「雖然脾氣是壞了點,但畢竟是我親自選的妻子,總不能讓別人欺負了去,再說了,為了救她,我可是花費了很多力氣,皇姐難道忍心看我再花費十年光陰?」

他一步一步地向我走來,正在矜貴微笑著的容顏漸漸收斂,面對著白翳真那些人,換做一副冷肅的神情道:「你剛才說,十年前,阿婧死在這裡,十年後,亦會如此,那我來告訴你,今時如何不同往日,十年前,我是南都侯府的小侯爺,有諸多猶豫和束縛,才被你們殺死了阿婧,可現在,我什麼都不是……」

他頓步在我身邊,緩緩牽起我的手,冰冷的目光掃過眾人:「從今以後,李東陽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徐婧容,誰若要取她性命,就先把自己的性命留下。」

「弟弟……」

見他放下狠話,一副不要命死拼的樣子,武陽郡主皺眉道:「不可胡說!」

師兄擋在我的身前,護著我一步步後退:「皇姐,早在十年前,我就已經脫離侯府,與朝廷沒有任何關係了,在這世上,沒有小侯爺李東陽,今時今日,站在你面前的,不過一介草民,除了身後的這個人,我已一無所有,不會再讓任何人把她從我身邊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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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有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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