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天下棋局(五)

第七十五章 天下棋局(五)

喻文州說,自從沈星沉被崑崙弟子帶了回來,因身受重傷,而且思想上似乎出了點問題,被凌虛子關在塔中。

我想去見沈星沉,可喻文州卻說現在還不是時候,因為囚禁沈星沉的那座塔,被設著禁制,除非崑崙掌門本人許可,其他任何人都不能進入,這句話等於白說,在我以為沒有辦法去見沈星沉時,喻文州卻告訴我,想要進入那座塔,其實除了拿到凌虛子的許可之外,還有另外一種辦法,那就是每當月圓之夜,那座塔的腳下會顯現出另外一道門。

我覺得很奇特,到底是怎樣的機關巧術,居然能利用月光來設置暗門?

好在我來昆崙山的時候,將近十五,昆崙山雖然白天下雪,但到了夜晚,卻是月朗星疏的天氣。

可沒等到十五那天,一個人就找上了喻文州的天樞宮。

那時候,我和喻文州正在天樞宮內研究他師父留下來的機關巧術,忽然聽到門口掛著的銅鈴響了起來,喻文州曾經跟我說過這個銅鈴,他的天樞宮門外掛著很多鈴鐺,且材質都不相同,鈴鐺是用各種各樣的靈石做成的,修行之人,每個人身上的氣息和靈力都不一樣,靈石獲得的感知也不一樣,因此利用這些靈石,就能知道造訪的是何人。

銅製鈴鐺,對應的人應該是……凌虛子!

意識到是凌虛子來了,喻文州急忙把我拉起來,不知從哪裡轉動了一下機關,硬生生把我塞在暗門裡。

暗門的石門剛關上,就聽到凌虛子的聲音:「喻師侄……」

這個聲音蒼老沙啞,很奇怪,這個聲音我聽著覺得很熟悉,而且在心裡非常難受。

彷彿這個聲音的主人,牽連著我記憶中的某些噩夢,潛意識中生出了抵觸的心理。

喻文州也迎了上去,向凌虛子施禮道:「原來是掌門師伯,不知來此有何要事?」

凌虛子道:「我聽聞喻師侄帶了個人回昆崙山,不知是什麼人,怎麼不將她帶出來看看。」

我心中一驚,這個凌虛子果然是沖著我來的,不,應該說是沖著徐婧容來的,他再怎麼說,也是徐婧容的師叔,如今徐婧容都已經死了,還對以前的事念念不忘,窮追猛打,斬草除根,沒有一點作為修仙人的氣度和胸懷。

喻文州道:「那位朋友是我在山下偶然遇到的,師叔想必已經聽其他弟子說了,那位姑娘與徐師姐的容貌極為相似,我也是想帶她上來驗證一番,只可惜竟不是徐師姐,怕她驚擾了掌門師伯,就讓她先行下山了。」

「是么……」

凌虛子明顯不信,聽他腳步的聲音,似乎在屋內走動查探,我屏住了呼吸,怕他發現我還在天樞宮內,可等了半天,他都似乎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最後又聽他對喻文州道:「喻師侄常年待在這天樞宮中,不知外界的人心險惡,有什麼事最好還是要譴弟子來問我,天樞宮乃崑崙重地,裡面藏著各種機甲陣法之術,尋常人還是最好不要帶上來了。」

說著,又補充了一句道:「昔日的崑崙七子,是我們師門的驕傲,如今……師門不幸,你雖沒有修為,亦不懂武功,可師伯還是對你寄予厚望,不希望你向那幾個逆徒一樣出事,你可明白?」

這話聽著是在關心喻文州,可我怎麼覺得是在威脅,若喻文州不好好聽話的話,就會像其他的崑崙七子一樣遭遇不測?

喻文州沉默片刻,又回答說了一聲是。

凌虛子走後,喻文州立即打開暗道房間的門,將我拖著往外走,我懵了一下,被他急切的舉動震驚了,連忙拉扯著他道:「你做什麼,不會想把我交出去吧?」

喻文州道:「掌門師伯今日來只是試探我的態度,他肯定不信你已經離開了,天樞宮已經不再安全,你不能再待在這裡了,不然萬一你在崑崙出了事,我真沒辦法向那個人交代。」

我下意識地問:「那個人是誰?」

喻文州頓住腳步,回身看我,支支吾吾地解釋:「我的意思是說……婧姑娘肯定有父母親人什麼的,萬一你跟著我出了事,我該怎麼向他們交代。」

可疑,真是可疑。

我忽然想起來,以前在岐山上偷聽的時候,我曾聽師兄向姬憐花說過,除他之外,還有一個人參與到他們的計劃,依照我的推測,沈星沉的屍體應該就是那個人偷出來的,不然以崑崙的防備森嚴,單靠師兄一個人,不可能把屍體偷出來。

難道,這個喻文州就是和師兄合作的人?

可我怎麼看著都覺著不像,師兄一向自詡聰明,豈會與這麼傻乎乎的人組在一起?

我問喻文州:「聽聞沈星沉死後,屍體收錄在崑崙後山的冰洞中?」

喻文州點了點頭:「是啊。」

頓了頓,又道:「那後山冰洞陵寢中的機關,還是我親自設計的。」

「……」

我說不出話了,跟著喻文州的腳步向前走,我以為他要帶我下山,可萬萬沒想到居然帶我去找孟搖光,請他看在沈星沉的份上收留我幾天,孟搖光皺著眉,頗為嫌棄地打量了我一會兒,最終還是答應了。

在孟搖光的住處藏了幾天,終於等到月圓之夜,喻文州帶我去見沈星沉,站在黑壓壓的塔下,四下無人,可也沒看到喻文州所說的另一個出口在哪裡,只見喻文州站在塔底下,死死地盯著塔身的牆壁,嘴裡念著:「再等一會兒……」

隨著時間的推移,月光的光線移動,那面牆壁上漸漸泛起白光,我驚奇地瞪大了眼睛,眼睜睜看著原本還是一片光潔牆壁的地方,開出了一扇小門,喻文州道:「這面牆壁,是我用月光石做的,只要吸收足夠的月光,就能觸動裡面的機關,這件事,除了我,沒有第二個人知道,現在你也知道了。」

我問:「你怎麼會知道?」

喻文州道:「因為……這座塔是我師父建的啊。」

注視著我疑惑兼懷疑的目光,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幾年前,這座塔改建過,是我改的。」

「……」

沿著高塔的樓梯往上走,最終來到關押沈星沉的地方,塔中的光線很黑,只在牆壁上掛著油燈,不知從何處刮來的風中裹挾著冰雪的寒氣,在塔中回蕩遊走,油燈的火光在寒風的吹動下,微微搖晃著。

沈星沉被關押在一個小房子里,連個窗戶都沒有,只能看到一個開的很小的洞口,我跪在地上,從洞口處往裡看,待看清了裡面的情景,心中頓時一揪。

沈星沉一身白衣,長發凌亂披散,神情獃滯地坐在地上打坐,手腳上還被鐵鏈鎖著。

「沈公子……」

我喊了他一聲,他卻沒有反應,又喊了他一聲,他仍是沒有反應。

喻文州從後面道:「別喊了,我們崑崙有一種咒術,可以令人忘記以前的事情,玄禎師侄他……」

接下來的話,他沒忍心說完,可我看也看到了,現在的沈星沉,與瘋子又有什麼兩樣?

回想到不久之前,在枯葉城中,我們還在一起,短短几個月的時間,他居然變成這副樣子。

我心裡很難受,向喻文州問:「你們崑崙不是說,沈公子是你們未來的掌門人,凌虛子對他很是器重么,對自己從小帶到大的弟子,何以如此狠毒?」

喻文州道:「姑娘,掌門師尊他想到的,僅是那個戰無不勝又肯聽他話的玄禎而已。」

聽此,我心裡更加難受,跪下身,輕輕地向沈星沉道:「沈星沉,我找到那個蕭和瑟的下落了,聽說她被你們崑崙掌門抓起來了,你不是一直都想見她么,現在醒一醒,我們去見她好不好?」

沈星沉卻依舊沒有反應,神情恍惚,眼神遊離,像是根本沒聽到我話的樣子。

「婧姑娘……」

站在身後的喻文州道:「我聽說掌門師伯每天都會來看望玄禎師侄,為他吟誦清心咒術,我們還是離開吧,免得待會兒被他碰上。」

我還是不肯死心,繼續試探地向沈星沉道:「你還記不記得,蕭和瑟,你連死了都還記得要回來見她的事情,怎麼現在反倒不記得了呢?再不去救她的話,她會死的。」

聽我一聲又一聲地喊出蕭和瑟的名字,沈星沉終於有了點反應,怔怔地抬起頭,注視了我一會兒,片刻,艱澀地開口:「鬼神求無應……何言天道常……」

這是刻在岐山岩壁上的話,他既然還記得,就說明對蕭和瑟還是有些印象的。

我心中一喜,連忙問:「你想起來了?」

話音剛落,卻聽到長長的甬道中傳來腳踏木板的聲音,喻文州焦急道:「遭了,是掌門師伯來了!」

他拉起我就走,躲在另一個牢房中,我擔心沈星沉的安危,可還是不得不暫時離開。

卻聽那個腳步聲臨近,最終站在沈星沉的牢房門口,蒼老沙啞的聲音問:「玄禎,你如今可知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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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崙有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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