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神仙指路

連田村的人，就常常由此村道經過，去看他們家水田。

每當他們走到被封的路口，都不得不繞道而走；走之前，都要罵上那麼一兩句：是誰呀？這麼缺德？

這路一封就是一個月，任憑誰來說，黃春就是不肯開路。轉眼就到了中秋節前夕。

明天就要放中秋節假了，大家都喜氣洋洋。特別歡喜的人，是楊小夏！因為她剛剛拿到的數學試卷，100分呢！呵呵，這是從來都沒有過。這下更可以雪洗（0蛋）前恥了！

我看著她快咧到耳根的嘴角，也很替她高興。她這100分是怎麼來的，只有我跟她最清楚。但是我們都很默契，誰也沒露出半點馬腳。

自從我們成了倒數「三人幫」，我才知道考試。其實，第一次的卷子，我並不是不會做，只是不知道要做。所以我在第二次考試拿了個100分，引起了全班的震撼。

原本第二名的楊秀喜被擠了下去，曾放話說我可能作弊。而同樣被擠下去的郭大才，也大跌眼鏡。坐他旁邊的郭家興，另眼相看了我好幾下，同樣的100分。

而楊小夏，在遭受「三人幫」打擊之後，也一改貪玩習性，爭分奪秒地學習，連課間休息都在看書。

可她好像真不是讀書的料。昨天剛問過我的題目，今天她就忘記了，又要重新問上一遍，到了明天考試時，她還是忘記了。

她一直都在偷偷抄我的卷子，為了不讓別人再笑話她，我都默許了，但不會讓她抄全部。這次，為了讓她開心中秋節，我毫無保留，頗有成就感。

這份成就感帶來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放學、回到家，吃過晚飯後……

夜裡涼風習習，蟲鳴陣陣聲中，靜謐的鄉村，很是寫意！院子里有人在討論著明天過節事宜。

忽然一聲高喊：「捉賊啊！」

村子一下就鬧起來。腳步聲、喊話聲、狗叫聲，頓時混亂交響。

「賊在哪？」

「往公路口跑去了……」

一伙人聽了，就跟著追了過去，手時握著鋤頭、稻叉、鐮刀……

我們這些看熱鬧的，就跟在後面跑。一路還能聽到前方的喊聲。

「快，追上他們。」

「抓住他們。」

「到分叉路口了，別讓他們跑了。」

「……」

跑了一段距離，我們發現，前面一夥追賊的，紛紛放慢了下來，只是依舊嚎著嗓子大喊：「快追，別讓他們跑了，一定要抓住他們……」

等我們走近了，他們才說：「不追了，都是半大小子，好像有五六個。喊幾聲嚇唬嚇唬他們就行了。」

然而，遠遠的那邊，還有聲音傳來：「分開，往木薯地里跑。」

又聽：「這裡有一個，快來，抓住他了。」

「打死他……」

然後就是身體被撞擊的噗噗聲，混著嗷嗷大叫聲。

我們都以為抓到了賊人，正在毆打呢，趕緊又衝過去看。

哪知道，還未等我們趕到，月光下原本那扎一堆的人影，呼啦鳥散，不見蹤影。剩下一個被打得躺在地上的，竟是二堂哥黃春。

這下大家都驚呆了。

「你沒事吧？」五叔扶起黃春：「我們都停下來不追了，你怎麼還一個人追上去呢？」

黃春起來：「那個小的，我就快要抓到他了。結果我真抓到他時，其他人就回來救他，打我。」

接著，大家一路往回走。

「是你喊的抓賊吧？」有人問黃春。

「是我喊的。」黃春說。

「偷什麼東西了？」又有人問。

「偷的番石榴和楊桃。」黃春說。

村裡人家，門前都會種上一兩顆果樹。很多時候，果子還未成熟，就會被小孩子們，偷偷地摘個精光。只有黃春家門前的樹，果實累累，香氣逼人。因為他家的果子樹，都用含羞草刺給圍起來了，自已家裡捨不得吃，專門留著賣錢。

「好像不是我們這附近的人。」

「看他們跑的路線，應該是相鄰老岳鄉的。」

「老岳鄉的？大老遠的，怎麼就知道我們村有水果，還專門跑來這裡偷？」

「……」

大家一路慢慢地往回走，一路猜測。黃春就一直彎著腰跟我們走，也不出聲，沒人知道，他被傷了孫子根。直到好多年後……

這一晚就在大家的激動中度過了。第二天一早，大家好像就把這事給忘掉了。因為今天是中秋節，大家都在興緻勃勃地準備著，要到鎮上去看「送炮」。

相傳，很久很久以前，邪佞橫行，民不聊生，三太仙君以八大仙炮鎮壓邪佞，造福蒼生。是以，三太仙君的八大仙炮，流傳賜福於民間。

每年中秋節晚上，在供奉三太仙君的三太廟前，仙炮送上天空，人們在下面等著爭相迎接，俗稱「接炮」。接到仙炮的人，接回家供奉一年，可鎮宅辟邪，保安康添富貴。一般都是一個村子共同供奉一支仙炮。

第二年中秋，再以彩車儀仗隊，隆重地把仙炮送回三太廟，俗稱「送炮」。送回來的仙炮，再由下一任「接炮」者，請回去供奉。如此流傳。

所以，這是我們馬崗鎮，一年一度，最熱鬧的一天。

我約了桃子、楊小夏早早地等在路邊，準備每個人花上5角錢，坐「三腳雞」到鎮上。

幸運的是，我們等來了順風車，鄉里的一輛東風卡車，車卡上全是去看「送炮」的孩子。一個個臉上洋溢著興奮。

沒有坐的位置，不要緊，大家站著也高興；站在中間的沒有扶手，不要緊，拉著車篷上吊下來的繩子，也不害怕。車子擺動站不穩，也不要緊，反正全部人都歪倒在一片，疊在一塊也是笑哈哈哈的。

一路美妙的心情，到了鎮上的市場入口處就下了車。這是平時趕圩的地方，現在已是人山人海。圩的那頭，是三太廟所在的圩頭嶺，此刻也是香火繚繞，彩旗繽紛。

市場的每一條街道都擠得水泄不通。各個路口，鑼鼓通天，鞭炮爭鳴，「送炮」的彩車儀仗隊各盡姿態。這也是一個村子的實力展示。

前面的那列彩車上，正推著八仙過海。人太多，擠不過去。後面逮住機會跟上了一列西遊記的彩車隊。我們三人一邊在車隊側邊走，一邊觀看彩車上的神仙。他們是真的在騰雲駕霧。

觀音菩薩、如來佛祖、唐僧，是坐在半空中，眼睛溜溜地看著下面芸芸眾生。

桃子突然叫道：「哇，紅孩子肚兜下面的有一顆大大的黑痣……」

於是聽到的人都往紅孩子肚子看過去。

「呀，是真的也！」

紅孩兒瞪了桃子一眼。

「咦，他會瞪人？」

「他會動？」

「他是真人扮的！」

「……」

這時，紅孩兒不耐煩了地喊了聲：「我要喝水。」

車下的工作人員就給他拋上去的小瓶礦泉水，他動作有些僵硬地接住礦泉水喝了起來。

而他旁邊的鐵扇公主，看都不看他，自顧自給自己扇扇子，還翹著二郎腿坐著。

楊小夏：「她單腿是怎麼坐得住？」

旁邊有人說：「是呀，還有那個齊天大聖，他可是一直單腳站著。怎麼可以站那和久都沒掉下來？」

就在大家議論比紛紛時，剛好經過一個路口，有一伙人衝過來，把桃子和我們衝散了。

我和楊小夏被迫跟隊伍往前，桃子卻被人衝到隊伍外圍去了。

「桃子！桃子！」我們一邊喊，一邊想跟著桃子的方向去，卻又一次次被人潮推了回來。桃子離我們越來越遠，直到看不見了。

我們急成了鍋中的螞蟻。

這時，半空中的齊天大聖說話了：「哈妹，小夏，你們別著急，她被推到外面那個水果攤去了，暫時是動不了的。你們再跟著隊伍往前走10米，有一條小巷子，可以從背後繞回到她那裡。」

我獃獃地看著半空中的齊天大聖，這是神仙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