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桃子與螞蟥

第十二章 桃子與螞蟥

第二天是周末,我便去找桃子,讓她帶我去看老黃牛。

「二伯把牛藏在陡坡下。」桃子說著,把我帶到陡坡下的空地。

老黃牛在轉著圈圈,繞著那根拴住它的木鑽。圈內的草已被啃得精光,翻起一條條草根,它只能用舌尖舔著帶泥的草根。

聽到聲響,它抬頭看見我,「唔哞」叫了一聲。

我心酸酸的,抱著它的臉,看著它眼裡的新淚,沁入舊淚痕,那是兩條濾至下巴的深痕。

它也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嗎?桃子問過她二伯,明天有空就送去屠宰場。

我摸著它的脖子、肩膀、再到肚子……然後,我轉到牛尾巴。

以前,我是無比討厭牛尾巴的。因為它的尾巴太長,在拍打蒼蠅時,有時會把帶著的泥水,甩到我臉上。

可是現在,我看到的是什麼?牛尾巴怎麼短了一截,尾穗上只剩下幾條毛,稀稀疏疏的,都擋不住下面那結痂的斷口。而且還粘著稀便便,這是拉肚子了。

我轉頭看向桃子:「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趕六月』耕田時,二伯怕牛尾巴甩泥水,就用繩子把尾巴紮起來。後來忘記給它解開了,時間一長,扎口的位置就爛掉,斷落了。」

桃子說完,又想到了什麼:「但是,二伯對外說,是牛生病了才斷的尾巴。反正牛一直拉稀,別人也不懷疑。」

看我一直皺著眉頭,桃子又說:「其實,二伯從不放牛,要麼就像現在這樣拴在外面,要麼就放家裡給牛吃番薯苗。」

三歲小孩都知道,牛吃多了番薯苗會拉稀。這是早就想好了的?

我又去看小白,開始我還奇怪,小傢伙今天怎那麼乖,肯穩在角落裡。走近一看,才發現,小白原來是被串了鼻子,邊上還有乾涸的血跡。

還真是高手啊!

小白是老黃牛的老來子,因為它生來一條白尾,大家都嫌棄它,叫它白尾狗。

所有的小牛,到了會偷吃莊稼,又未到串鼻子的階段,人們會給它套上籠頭,方便拉著走。但小白天生神力,沒人能拉得住它,之前爸爸、叔叔加上哥哥三個人合力,都被它拉著一串跑。

我看著小白,它如今卻是一動都不敢動,都腫得看不見鼻子了。那麼小的鼻子,就被燒紅的鐮刀刺穿,肯定很痛吧。

淚水就那麼嘩啦啦地流出來,它還那麼小!

「當時你二伯說是他自己養,好好地養,我爸爸才便宜賣給他的,還賒賬……」我都不想去提,他到現在都還不給我們錢。

「我從未見它們這麼餓過。你看它們的肚子,都凹成深坑了,我要去拔點草來給它們吃。」我說著,就擦乾眼淚,行動起來。

「你等等我啊!我早就想去拔些蛇舌草來賣錢了。今天輪到我哥放牛,正好有空。」

桃子追上我說:「我們去那邊的木薯地吧,沒那麼曬。」

於是我們就鑽進了木薯地。烈日當空,木薯樹底下,能擋住些太陽光,只是同時,也擋住了風,所以熱得很。

我們在酷熱的木薯地里,經歷一段蛟叮蟲咬后,滿頭大汗地鑽出來。桃子抓著一大把蛇舌草,我抱著一大抱青草。

連根拔起的青草,需要衝洗泥沙。所以,我們來到了附近的小水溝。

這時的小水溝倒挺熱鬧。黃蓮在下游撈小魚,她媽在上游的蓄水潭邊,挑水澆菜地,種菜。

黃蓮撈小魚還真有兩下子。只見她,雙手緊抓簸箕兩耳,先是悄悄然靠近水草邊沿,然後,簸箕猛然一下扎進水草叢下方,再貼著草根提起簸箕,濾掉水,簸箕上的小魚就蹦蹦跳跳。

桃子就這麼被深深吸引住了。我就找了個位置去洗草。

過了一會,就聽桃子焦急地一邊喊,一邊沖我招手:「哈妹,哈妹……你過來看,快過來看……」

我跑過去,桃子一臉怕怕,指了指黃蓮說:「她,她要在小魚身上挑魚刺。」

我一看,黃蓮正用手按住一條小魚,另一隻手捏著狗骨刺,毫不猶豫地往小魚背部刺去。

小魚被刺得疼痛掙扎,卻久久沒有被刺進去。因為狗骨刺的刺頭太粗了,看得出,是從很高大的狗骨刺樹上摘下來的,刺身足足有小尾指那麼長。

黃蓮不死心,又連刺了好幾下,都沒有成功刺進去。

我彷彿感到皮膚一陣陣的頓痛,好想叫她停下來。

卻見黃蓮,把狗骨刺移到了魚腮的接角處,又毫不猶豫地刺下去。這次,刺進去了,有血冒出來,不多。接著,又見她攪動著狗骨刺,連著魚鰓和肉肉都被攪翻……

我頓時呼吸困難,彷彿感覺到,被這麼一刺一攪翻的,正是自己的心臟,不可抑制就尖叫出聲了:「啊……」

黃蓮被我的叫聲,嚇得手上的狗骨刺一頓,差點就扎到她摁在小魚身上的那隻手。她憤怒無比,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好像發泄一樣,重新刺下去,再攪翻……

更多的血流出來,小魚不停地掙扎,拍打尾巴,魚嘴一張一合……

我張了張嘴,黃蓮好像知道我要說什麼,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好像在說:滾開,別礙手礙腳。

我喉嚨鹹鹹的,又說不出來。不敢再看下去了,我趕緊走開,繼續洗草去。

又過了一會,桃子又跑回來我身邊,一身狼狽,頭髮、臉上和衣服都髒了,沾了好些血腥、草屑和泥沙。

我正要問,她就哭喪著臉說:「黃蓮要我跟她一樣,用狗骨刺去刺那些小魚。那血淋淋的,我不可敢。我說她這樣好殘忍,要下地獄的。她就抓起地上那些被刺過的小魚撒向我,撒了好向把呢。」

她說著,又往自己身上嗅了嗅:「本來就熱出一身汗臭,現在又有腥味,嘔,好噁心啊。不行,我受不了啦,我要下水洗洗。衣服也要洗洗,不脫了,一起洗了,回家再換。」

說完,整個人就撲進水裡:「哇,好涼爽啊!」

她在這邊遊了一會,覺得水太淺,不夠過癮。又走向上游,黃蓮她媽所在的蓄水潭。

我洗完了草,來到蓄水潭邊:「桃子,我們該走了。」

「好!」桃子嘩啦一下,就離開水面,向我走來。

這時黃蓮她媽,正在水潭邊上摘菜洗菜。

說來也奇怪,儘管兩家恩怨過去已久,但由於長期沒開口叫過,讓我再叫她大娘還是彆扭,還是習慣按心裡的稱號:黃蓮她媽。

桃子經過她身邊時,忽然脫下褲子,彎腰去抓下身:「好癢好癢啊……」

這一系列動作,引得黃蓮她媽,不由地看向她的下身,然後,就慌張地把手裡的菜都丟下了。

「你那裡,有條螞蟥,吸在那裡……」

桃子手一頓,僵在那裡,臉都白了。

我一聽,一個箭步衝過去,低身一看,一條不算大的小螞蟥,半隻身子已經探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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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妹的奮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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